姜颜走到南阁门前,再看了一眼竹林中的是身影,颦眉深思。
这人好生熟悉。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目光,那幽幽琴声旋即一断,只余四处清净。
“小姐,怎么了?”花锦上前道,顺着姜颜的目光看向亭中那人,“小厮说那是南阁的贵客,他也不知是什么人。”
姜颜看她一眼,目光深远:“恩,那就回去吧。”
回到府里,姜颜喝着热茶,一手看着近期府中的账本,花锦却是低头在一旁不敢上前。
“花锦。”
花锦一愣,心中有些不知所措,姜颜问起来今天的事她怎么答?
谁知姜颜只是晃晃手中的茶杯:“茶没了。”
“哦哦。”花锦愣愣地给姜颜倒茶。
眼前女子其实就算站在以前那些人面前,不熟悉她的人也不会认出她。
她变得太多了。
从前的姜颜啊,她不常笑,穿着一身红衣,脸上冷冰冰的。她自己身居高位却鲜有人知,她一身利刃不加收敛,接触她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的血腥。
那时她虽然杀人如麻,鲜血浸染了她的红衣,或许她桀骜不驯,性情暴戾,可那是姜颜内心依旧是一个孩子,对她身边的人,姜颜从不吝啬。
她会在午后和大家一起浅浅的笑,会一起笨拙的学习寻常女子的女红,她双刃的手也会用来帮助别人。
花锦苦笑着看向姜颜,发现那茶水竟然溢出来了,花锦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
褐色的茶渍渲染了姜颜浅白色的短袄,分外显眼,那茶水也顺势污了桌上的帐簿。
原本记录清晰的数字变得模糊不堪,要想再复原,又免不了一阵劳累整理。
姜颜似乎脾气极好,只是用手绢轻轻的拭了拭衣角,并没有擦掉,索性由着它去了,抬起头,脸上是一贯的令人如沐春风的笑。
花锦呼吸一窒,心中恍惚像被人狠狠揪住。
不该这样的。
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女,不该整日挂着虚无的笑与她人虚与委蛇,不该空有一身才华还被人指着脊梁骨咒一句“无用郡主”。
她想为姜颜哭一场,为姜颜已经不记得的曾经哭一场。
“花锦。”姜颜再唤她。
花锦为她重新倒好一杯茶,故作轻松地笑笑,仿佛刚才她内心所想只是一场云雾,顷刻不见。
“小姐是想吃些点心吗?往常厨子这时候已经做好了,我去看看。”说罢欲转身离去。
“你无需在装下去了。”姜颜支起手肘,懒懒撑着脑袋,没有看花锦。
“小姐说什么?花锦不大听得懂。”花锦身形一僵,没有出门,走到一旁点起熏香。
不一会,那熏炉便飘起一丝丝如梦如幻的白烟,阵阵冷冽的香盈满整间屋子。
“你的虎口有细茧,手腕处有多出刀伤,有一道深可见骨。”
花锦默不做声。
“你平时走路的姿势兼具了女子的细柔和武者的力度,你说你为了能跟上我在北塞习过一段时间的武,可你下盘稳固,看起来至少习武五年。”
“小姐……”花锦想不到她的伪装竟然如此漏洞百出。
“你虽然表现得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对我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可是你知道的,就算掩藏的再好,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花锦不再说什么,她自知瞒不过姜颜,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
她只是跪下来,这次她不再藏拙,背挺得笔直,那是习武者惯有的姿势。
“还请小姐……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