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鸢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或者是她很希望自己能做出这样的动作。即使只是一段属于过去的影像，这样的负担却依然让她有些难以释怀。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那年长者的话把花鸢从这段影响之中拽了出来。虽然花鸢也并没有回归到现实当中，但至少已经脱离了那一段令人无比不安的影像。
见花鸢没有应答，那年长者似乎也并不着急，而是继续解释道：“这里埋葬的生命可不只有我们这几个人而已，这里早就已经埋葬了无数的生命。这也真是一件讽刺的事情，原本的大河之心代表着生命，代表着源源不断地的生机。但在那之后，这里就被死亡所腐蚀了，成了生死的边际的灰线。”
“边际……”花鸢把头朝着四周望了望，这个地方也的确算得上是符合这种描述的地方。只是她并不是那么地理解这种说法。
年长者的眼眸似乎有些低垂，在她话里有些什么东西牵动到了她的神经：“曾经有无数的先辈想要探寻生与死的奥秘，也有着许多的猜想。但是，我想他们之中也不会有人想到生与死的碰撞会出现这样的后果。毕竟在那些猜想之中，要么是死亡会在生机中蔓延，直到生命被死亡完全吞没，要么就是生机会在死亡中复苏，让死亡被重新塑造成生命的形态。或许，这两种猜想都有些道理，甚至在现实之中也有着对应的比照。但是那些理论在这里却都是不足适用的。大河之心的确多多少少的能够保全这些落入躯体的生命，但是它的能量却并非是无穷无尽的，这里需要保全的生命实在是太多了，它只能维系着每个躯体最低的需求而已，落入这里的身躯被解离，用一份一份分离的存在彰显他们的过往。”
“可惜了。”那个阴沉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年长者的话，“大河之心的生机也并不是无限的，所以就连这种最低的需求也在伴随着时间不断地降低着，直到降低到什么也不剩。那些躯体原本也应该与我们一样，但他们却无法留存到此时此刻了。”
“至少这个地方还留下了我们呢。”年长者眨了眨眼，她继续对着花鸢说道，“生与死在这里达到了一个巧妙的平衡，无论其中哪一方都摆脱不了另一方的束缚，如果没有什么干扰，那么这里的一切或许将永远保持这样的状态。但是，这样的平衡却并不牢固，而是十分的脆弱，任何一点外力都会让平衡被改变。”
“所以，这样的平衡已经被破坏了吗？”
“没错。这样的平衡早已经被打破了。有人开始借助大河之心中遗留的力量了，虽然这份力量并不是大河之心里最有价值的东西，但是物品的价值总是能积少成多的。即使这里躺着的只有无数的叠加的尸骨，即使他们只保存着些许甚至是分毫生前的力量，但这样的力量累加在一起，也是不容忽视的宝藏了。”
“我明白了。”花鸢的头脑中渐渐地有了一些思路，“有人在尝试引导这种残存的力量，怪不得……”
“你碰到过这里的这种力量？”年长者似乎显得有些惊讶，“那你竟然还能活下来？”
“或许其中有那么一些吧，只是不像在这里碰到的这般纯净。”花鸢没有太在意年长者的问题，随意地应答道。
“看来，现在的人还是要比我们曾经有办法的多了。”听了花鸢的话，这个年长者似乎有一点感慨，“但是，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却会产生严重的后果，这其中出现的亏空也必须要被弥补才行。所以，这里必须不断地填补新的生命才行。你现在就该明白，我们这些人究竟是为何会被扔到这大河之心中了。”
“但这种弥补可没有什么意义了。”那个有些阴沉的声音又一次跳了出来，“什么弥补，只是一种好听的说法而已，一切都早已经不可能弥补了。从平衡被打破的那一天开始，一切就都已经无法挽回了。”这个供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花鸢，仿佛要穿透她，要透彻地观察花鸢的一切。
“这是什么意思？”花鸢虽然明白了供奉的前因后果，她也揣摩明白了，真正束缚腐蚀了大河的东西，或许就是眼前这些人所说的“死”，是无数深埋在大河之心中的骸骨与他们所代表着的黑暗过往。但这似乎并不是她想要听到的内容，她需要的并不是解释，而是一个解决的方法：“其实我并不想听这些，我只想要知道，怎么才能让大河从这种生死的循环中解放。”
“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但你恐怕是做不到的。”年长者叹息了一声，她的目光掠过了花鸢，朝着她身后看了过去，然后朝着这个方向走了几步，越过了花鸢。花鸢也转过了身，让自己目光沿着年长者的方向看了过去。
“你的确有些特殊之处，很少有供奉能够直接来到这里，我们每个人都是被大河之心重塑之后，在意识飘荡了许久之后，才来到此处的，但你却跳过了这个步骤，直接完整地来到了这儿，甚至还让我们从维系平衡的重担中解放了出来……”年长者的目光有些涣散，“但即使如此，你恐怕也逃不出这平衡的掌控。这是生与死的引力，即使尝试了无数次，也只能是徒劳而已。这是生而为人，避不过的伊始与结果。”
年长者的胳膊一挥，朝着远方指去。
只是在花鸢看来，年长者的这个动作却并不是单纯指路而已，这其中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的手臂与手指中似乎带着微小细碎颤抖，一种未必是存在什么诱因，而是早已经形成了习惯的颤抖。而她的手势也显得有些奇怪，手指之间保持着一种互相靠近，却又没有合拢；想要伸直，却又有些许蜿蜒的状态，看上去仿佛像是在渴望着什么又不可得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