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嘴里尚有酒味,若不是手里还拿着那本书,韦君如真还以为,刚才是做了场梦。“这位前辈到底是谁?他怎么会对我这么熟悉,他与我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会跟我初次相逢就把这么重要的剑谱送给我?”
他打开书,见里面第一页写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十个大字。
下面写着一行小字“数年前得鬼大哥、冷大哥等不断叮嘱,望吾能把这几手不成器的剑法谱成剑谱,以留后世。然思极惶恐,愧不敢当,普天之下剑客如云,吾辈岂敢妄自尊大,米粒之珠亦敢放光?故一直犹豫难定,耿耿于怀。忽日前得知天降大喜,才下定决心:所著剑谱,不为开宗立派,亦不望流芳千古,只望得以传承有序,让吾之后辈虽不得万贯家财,经年之后亦可睹物思人,此为吾之所留最大财富也。半年宵旦,期间又得教主及各位兄弟厚爱,亲予指点,直至今日总算得以小成。对各位兄弟之深情厚意,当铭感不忘!今日剑谱初成,双喜临门,吾之幸,吾后辈之幸也。十二月初七”
“原来这位大侠完成剑谱也是在十二月初七,他双喜临门,完成著作自是一喜,不知还有一喜是什么?”他想了一会,自也想不出来,便翻开正页,见第一行写着:“剑术之道素注重结构,讲究绵绵不断,但愚认为,剑术之道当应重意不重形,其实各种武学又何尝不是如此?”
韦君如看见这句话,不由暗想:“以前师父教我们剑法,说练剑一定要一板一眼,因为所有剑招都是经过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千锤百炼而成,所以绝对不可违背,有任何差错。”
他记得有次练剑的时候,当练到那招“后羿射日”时,他就在想,敌人身材有高矮之分,若按师父所说,剑尖必须向仰四到五公分,他当时就问师父,师父听后大怒说道,剑谱上是这么写,就必须这么做!哪怕就是没刺到眼睛,刺到了额头、鼻子、嘴不都是刺到了敌人了吗?他就又想:“既然就是为了刺到敌人,那“后羿射日”又何必一定要刺眼睛,“云雾缭绕”又何必一定要刺腰间?”心中顿对这位从未见过的前辈高手产生了相见恨晚的知己之感。
他继续看下去,但见里面所书剑法一下让人茅塞顿开,似乎突然带他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天地,而这天地是他以前从未见过听过,更是从没有想过的。他越看越是津津有味,越是满心欢喜,只觉里面所有的剑意都是为他而写。不知不觉中,天已经昏暗下来了,几乎已经无法再看清字了,才不得不移开眼光,心有不甘的把书放入怀中。
雨不知何时已渐渐停了,群山静寂,不见星月。他暗道:“我出来这么长时间,师兄弟们肯定都为我担心了,是应该回去了。”
一旦注意力离开剑谱,心中不由又想起了小师妹“她此时也在为找不到我担心吗?她会不会也像我这么想她一样的来想我?”一想到小师妹,只觉心头热血沸腾,“只要她不愿意嫁给那华山派的钟公子,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带她走!”想到这不由脚步加快,恨不得立刻就出现在小师妹面前,想像着小师妹见到他,扑到他怀里,用那小拳头捶打他的肩膀,嘴里娇柔地说着对他的想念之苦,不由脸上露出了微笑,快速往远处隐隐闪烁着火光的地方跑去。
跑到前面一座山坡上,看见了那树林边一块用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墓碑,他不由停下了脚步。他最敬爱的师娘就埋在这里,走到师娘的坟前,跪了下去,自两年前,师娘因病去世后,他一有心事就会到这里来对她诉说,他知道曾经在这世界上也只有她最了解他,他更知道,如果师娘还在的话,她不会去逼迫心爱的女儿去嫁给一个连看都没看见过的人。如果师娘还在的话,他一定会鼓起勇气告诉她“我喜欢霜儿,把霜儿嫁给我吧”。可惜的是,她活着的时候他没有勇气说,他有勇气的时候,她却再也无法听见了。
就在他一个人黯然神伤,泪水滑面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难道是师兄弟们来找我了?我可不能让他们看见我流泪的样子,省得他们以后笑话我。”想到这他连忙擦了下眼泪,闪身于树后。
只见俩名黑衣劲装的蒙面人,各提寒刀走了过来,左首黑衣人道:“咦,那小子呢?”右边黑衣人道:“一定在这附近,搜搜看。”韦君如暗道:“这二人是在找谁,难道是我?”可一想自己虽偶尔也下过两次山,却也只是寻常的采购食物,从未得罪过武林中人,“难道他们是来找俩位师兄?”他那俩位师兄经常下山,在江湖上走动,难保不结到仇家。
此时一名黑衣人已向他藏身的大树走来,韦君如知已无法躲闪,索性从树后走出来抱拳道:“二位先生到黄山不知有何贵干?瞧二位不愿以真面目示人,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若是想找我俩位师兄,他们正忙,恐没空陪你们玩,请即刻下山!”
那蒙面人呵呵笑道:“小子,我们找的就是你!”韦君如一愣道:“找我?不知有何见教?”那蒙面人道:“你是不是姓韦?”韦君如点点头道:“正是!”那人冷笑道:“那就对了,我们找你,是来要你的命!”说着手中刀已直劈而出!
韦君如大惊之下,身子往后一闪,另一蒙面人已挥刀劈向他左肋。韦君如边闪避边叫道:“二位是不是搞错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更谈不上有何冤仇,你们为何要杀我?”
前面蒙面人冷冷道:“你还是去问阎王老子吧。”两把刀一前一后,已把他退路全部堵住,韦君如一个“凤点头”身子耸身跃起,几个起伏已在数尺开外。他至今除了与师兄弟们练功以外,从没与人打过架,更不要说是生死之搏了,可以说是经验全无,他身子刚落地,就觉背后一阵风声,身体连忙往右一闪,可已觉得背后一痛,显然已经受了伤。
就见后面树林里又钻出两名黑衣蒙面人,手中各握宝剑。韦君如知道已难逃脱,此刻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激发了他与生俱来的傲气,他能感觉到背部血在流,身体退到一棵大树前,这样可以使背后不再受敌,斜眼望着四人道:“在下一个无名小卒,值得劳动四位高手大驾,真是三生有幸。”那四人一声不哼,其中一人反而后退了一步,有一蒙面人道:“今天我们四人一起出手,杀了这小子也不会有人知道,若不完成任务,先生知道了,只怕你我谁也担待不起。”
两个持剑蒙面人双剑同时刺出,韦君如双掌齐推,两道劲风直扫而出,将两柄剑拨开。那俩个拿刀的蒙面人相视一眼,两把刀分从左右砍出,韦君如一个“横扫千军”,他武功平常,内力更是稀松,适才情急之下,又是正面出击,方有一些劲力,此时他回撩反击,却无半点真力可言,再加上他受伤在前,而那四人无论哪一个武功都远在他之上,这一分神出击,前面空门大开,那俩持剑蒙面人同时出剑,全部刺入他小腹之中,也亏他机警,就在对方出剑前,他身体已向旁挪了一步,而那二人自高身份,也没有出全力,可饶是如此,也已是受伤不轻,同时左手又被划了一刀,霎时鲜血飞溅成了一个血人!
四名黑衣人不由都停顿了一下,其中一人沉声道:“早点了结,早点复命!”俩名持刀蒙面人犹豫一下,走上一步,正要再下杀手,韦君如突然人往地上一倒,双手撑地,右腿踢出,正中一人下阴,这招功夫怪异之极,那站在前面之人全无想到,顿时惨叫一声,弯着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趁另一人一愣,转头看他同伴分神之际,韦君如双手用力,人翻身而起,双掌拍在蒙面人前心,那人哀号一声,胸骨顿断,扑倒在地,这连续两招,几乎耗尽了他全身之力,打倒二人之后,他也喘着粗气,慢慢倒在了地上,不再起来。
其实论武功,这四人韦君如是一个都不及,之所以能一下打倒这二人,一是因为这些人之前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们平时在江湖上也有身份,让他们来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本身心中就带有愧疚,所以出手时都没有出全力。他们之前对黄山派的武功也做了了解,根本没有料到这小子居然受了重伤还能使出这么怪异的武功。而韦君如若不是看了这几个时辰的那本剑谱,也不可能会使出这样超乎他们意料之外的功夫,剑谱里面虽然主要讲的是剑法,但腾挪闪避克敌制胜之法却是可以融会贯通的。
两蒙面人见他突然使出这样诡异的武功也都愣住了,见他慢慢倒地,头一歪,再也不动,方回过神来,持剑蒙面人对旁边一人道:“妈的这臭小子,临死还杀我们俩个兄弟,老二你去刺他几剑为兄弟们出出气,顺便把那东西拿过来!”那老二咕噜道:“你为什么自己不去?”持剑蒙面人怒道:“这次来,先生是让你们听我的,你敢不听先生的话吗?”那人嘴里嘀咕了一声,却还是持剑走了过去。
他走到离韦君如还几步时,突然停住,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打在他身上,见还是未动,方敢大着胆子走过去,连他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对这武功低微的小子这么害怕。
他走到韦君如身前,缓缓挥剑刺出。站在后面的蒙面人眼睛里已露出笑意,他知道先生一向是奖罚分明,而且出手大方,死了两个兄弟虽然也有点兔死狐悲,但想到奖励可少分俩人,心里高兴得几乎要笑出声来,可忽然他听见他的同伴一声闷哼,只见那剑在韦君如身前两尺,突然停住,他同伴的眼神带着惊恐,带着不信,就见他往后倒地时,胸口插了把刀,而已经血人般的韦君如却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又慢慢靠到了树上。
那蒙面人至死都不知道怎么就这样给别人杀了,韦君如刚才倒地的时候,顺势倒在了那刚才被他打断肋骨的蒙面人扔在地上的刀上,右手偷偷在背后握住刀柄。而这持剑蒙面人刚才用石头已经试过韦君如,以为他已经死了,本来紧张的一口气松了下来,所以这一剑刺出,并不是迅猛用力,而韦君如却是做好准备,虽然假装闭着眼睛,耳朵却对这脚步声听得清清楚楚,刚一临近,迅速拔刀刺出,蒙面人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剑还刚刚刺到一半,就被韦君如戳了个透明窟窿。
血此时不停地在韦君如的身上涌出,他知道再过一会,不用那人动手,自己就会血流干而亡。他知道再也不会侥幸了,索性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降临,此时他没有一点害怕,甚至为就要死了,而感到高兴。“不能和小师妹在一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与其将来形单影只,孤独而死,不如现在痛快而死!”想到这,他嘴角不由泛起笑意。
他这么镇定,那蒙面人反而更不敢过来“这小子莫不是又在使什么诡计来引我上当?”
此时在韦君如的眼前又浮现出年那个可爱美丽的小师妹,“如果在临死之前能在再看一眼小师妹,那就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可她看见全身血污的我,会不会让她害怕呢?小师妹可是从小见血就害怕的啊。我可不能让她以后想起我,就想起我满身是血,让她想想就害怕,我一定要让她欢喜,天天高兴。不知她与钟公子结婚生子之后,是否还会记得曾经那么爱她的师兄,其实只要她过得好,会不会想起我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能过得开心幸福,那就心满意足了。”此时他身子已靠不住树了,就觉得好像血已经快流干了,但还是感觉到了解脱的幸福,他似乎已看见师娘在微笑着向他招手------
那蒙面人毕竟是老江湖,渐渐也看出这小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没有还手可能,他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三具尸体“原来老天是特意安排我一人独享成果的,拿到那笔钱后,看在我们多年兄弟份上,我一定会给你们多烧点纸钱的,一会我一定多刺他几剑给你们报仇。”想到这他更得意了,狞笑着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