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的晴空正被慢慢泼上黑色的颜料,学校的大门渐渐打开,走出的是一个个朝气蓬勃的高中生。
这正是B国每日的傍晚景象,在旁人看来,再普通不过,而在凌清清眼中,这些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
她喜爱学习新的知识,却不爱做题,每天幻想着自己有多优秀,但从不付诸行动,这一天,刚好是学校考完试的一天。
B国有严格规定,禁止学校进行考试,可每个人无论走到哪里,都需要一个分数来证明自己。每所学校都在进行着考试,不管是单元练习或者知识检测,只要批分,在学生眼里,就是考试。
女孩从考场中走出,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做一个差生,习惯了被人冠以“什么都会但就是学习成绩很差”的标签。
她也想优秀,可她自认为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
一路上,都是其他同学对答案的声音,听在凌清清的耳朵里,异常聒噪。她加快了脚步,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个如同人间地狱一般的地方。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把书包放下,将包里的一堆卷子拿出来摊在桌上,随便挑了一张放到面前,提起笔有意无意地划了几下又放下了,推开那些作业,烦闷地翘起了二郎腿。
单手撑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幕布上仿佛出现了她的心中所想:如果我拥有强大的家庭背景,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累地上学写作业了;如果我所在的国家没有考试,是不是就不用每天战战兢兢担心被骂了;如果我从小就是一名优秀学生……
正当她出神之际,房间门突然遭到了重击,她的心脏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机械地转头,眼底是收不住的惶恐,她的母亲正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
她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抬头对上妈妈的眼神,短暂的碰撞之后——
“凌清清!是不是我很久没打你,你皮又痒了!”说着便拿出手机点开了和班主任的聊天记录。
上面写着:凌清清妈妈您好,请您多关注孩子的学习情况,督促孩子认真完成作业,谢谢配合。
凌清清波澜不惊地看完了那条消息,久久没有开口,不就是不写作业么,有什么事来找她啊,跟家长说,除了引发家庭矛盾,还能干什么。
“我对你没什么要求的,但是作业是你一个学生最基本应该做的事吧,可是你呢,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难道你单单想一想就能进大学了?那你也别读了。”说着,凌母拿起脚下的拖鞋飞向凌清清,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愤怒的弧线。凌清清敏捷地躲开了,眼泪也无声地流淌下来。
“还敢躲!哭什么哭!一天到晚不好好学习,你会的东西多又能怎样,哪样能和真正的大神比?就你这幅德行,还有进高中以来一直垫底的破分数,人家连正眼都不会给你!”母亲的话语越发刺耳,她不母亲的话越发刺耳,她不想再听下去了,捂着脸冲进了房间,顺带锁上了房门。
她一边在房内抽搐着,一边用纸巾擦拭着自己的脸,等心情稍微平复之后,便拿出笔和便签条:为什么,凭什么!作业有什么好做的,它能换来的只是一个分数,一个冰冷无情的数字,既不能当钱花,也不能换来我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离我如此遥远……
“出来!吃饭了,不出来就再也别出来了!”凌母刺耳尖锐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伴随这个声音的,还有急促而又凶狠的敲门声,像是要把房门卸了。她每次都是被这样心不甘情不愿地拖出去,却毫无反抗之力,带着那份哽咽着与无能为力打开了房门。
饭桌上,凌母语重心长的教育声响起:“我对你真没什么要求,能混个中游或者中上游就行了,未来是你自己的,如果你想早点离开我,那你就好好学习啊!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事情,可是没有成绩,你就没有资本……”
让人双耳生茧的话语一次又一次进入了凌清清的脑海,她扒拉着饭,和着泪水咽下一口又一口,身体不停地颤抖。妈妈的话没有错,可她就是不愿去接受这一切,那一张张如雪花般飞舞的试卷,一个个冷漠的数字,总是将她拒于千里之外,她却无可奈何。
她迅速吃完了饭,将碗筷收拾到厨房,再次回到了房间内,调整好自己,在关门前对正在洗碗的妈妈说道:“我写作业了。”她深深地知道,只有这样做,凌母才不会再次暴走,装乖巧,是比较有效的一个办法。
打开手机搜好题,全部抄上之后,她将作业放回包里,慢慢爬到床上,蹭了蹭自己的等身抱枕:“你一直懂我的,对吗?”说完,带着它一起进入了梦乡。爱幻想的女孩的梦里,向来都是美好的。
蔚蓝色的大海,不时向岸边拍来浪花,淅淅沥沥的小雨洒向海面,泛起层层涟漪。海边有一栋不大的别墅,蓝色的外表与海天的颜色不谋而合,里面的第一层放着一架三角钢琴,似乎只要触摸到琴键就能与音乐融为一体;旁边有一个红木橱柜,整齐摆放着不同的西洋乐器;客厅的其他地方,只要是她能想到的,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凌清清在布满蓝色妖姬的院子里弹起了古琴,虽是不同的风格,却没有任何的格格不入,她就坐在那里,待一曲终了,抿一口茶,铺开另一张桌上的宣纸,将蓝海美景在纸上展现;无诗不作画,等她勾完最后一笔,便在旁边写下了一首诗……一切都是那样美好而又和谐。
突然,一道红光划过天际,刺痛了双眼,她立刻闭上双眼,当光芒消失过后,却意外地发现,刚刚浮现在眼前的所有全都不见了,呈现在面前的,竟是一座高山,以及触手不可及的悬崖峭壁。
微风拂过,在虚无缥缈间,她好像看到,有一根权杖屹立于山顶,四周散发着在黑色幕布中唯一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一步一步,踏着坚定的步伐,她像那里走去,欲望与希望不断地在眼中打转。
忽然,在她面前出现了一道身影,朝着山顶一跃而上,轻松拿起权杖,孤傲的背影是对凌清清最大的嘲讽。她仍旧迈着步子,到达离山顶不远的地方做出了与那道身影一样的动作,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她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失重,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
“这……为什么我?”当她发出疑问之时,山顶的屡屡白烟一层层褪去,露出一名男子的脸庞,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山脚的凌清清,冷若冰霜的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不屑。不一会儿,男子便消失不见,那根拥有万丈光芒的权杖仍然在那,只是缩短了半截。
这时,古老悠远的声音传来,为这个静谧的夜晚增添了一丝诡异:“哈哈哈哈哈,就凭你也想得到权杖,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没有实力的你,终究只配进入那边的死神潭,万劫不复。”
凌清清紧皱着眉头,看向那声音所说的地方,千万尸骨漂浮于岩浆表面,骷髅虽无眼珠,但其空洞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啊——”万般恐惧涌上心头,将她从梦中唤醒。擦掉脸上的冷汗,深呼吸几下,摇了摇头,并不打算深究那个梦。对她而言,梦境永远是梦境,与现实毫无瓜葛。
然而这一切,其实都有它们存在的意义,她却在很久以后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