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瑾的娘亲叫秦楚苏,五年前来恩念寺除了带了一个伺候的嬷嬷瑛珠和娘家的一些首饰衣物便什么都没带。
她住在恩念寺的存安轩里,带发修行。几乎足不出户,念经礼佛也都是在存安轩,并不和恩念寺的和尚尼姑来往。
余瑾从小和尚那里得知母亲住在存安轩里,一放下行礼赶紧就找了过来。
存安轩门前有一棵老桃树,桃花开得正盛,风一吹,洒了他满身的花瓣玉珠。
他已经五年没见娘亲,内心难免忐忑。
在门口徘徊犹豫了片刻,余瑾还是鼓足了勇气,敲了敲门上有些发黑的门环。
瑛珠正在井边大水呢,听到敲门声,在衣裳上抹了抹手上的水渍,有些烦闷地上前开门。
她还以为是来送柴火的小和尚,“不是说了吗,柴火放门口就行……”
看见余瑾的那一刻她仿佛失声了一般。
虽然已经五年没见,但是余瑾少爷从小就是瑛珠照顾着长大的。
她一眼便认出了前来之人是她主子心心念念的儿子。
瑛珠眼泪一下子就情不自禁地掉下来了,余瑾也认得她,笑如春风拂面,喊了声。
“瑛珠嬷嬷。”
“诶!”
瑛珠忙擦着泪,把余瑾领了进来。“少爷,你怎么来了?我和夫人竟都不知道。你快去瞧瞧夫人,她这些年一直都想着你呢。”
恩念寺是皇家寺庙,平日里不许外人进入,所以余瑾再怎么想念母亲也没有办法进来看她。
这次,真的算是遂了他长久以来的一个心愿。
木鱼声声慢,落锤如幻音。
听见脚步声,秦楚苏停下了动作,却没有回头。
“瑛珠,是何人?”
存安轩里太冷清了,除了主仆二人基本上来拜访的人寥寥无几。
听见母亲的声音,余瑾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从前自己被母亲抱在怀里哄睡的场景。
拨浪鼓和木马,
安眠曲和平安锁,
这些连接着母子羁绊的物件早已蒙上了时间的灰尘,不知所踪。
而面前的那个人,却是一直存于他的记忆里,与血脉交织在一起。
无论时间多少变迁,母子之情永远不会改变。
瑛珠哽咽着,眼泪又淌了好几行。
“主子,是少爷,少爷来看你了。”
听见这话,秦楚苏完全不相信,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缓缓转过头去,怕转得太快,失望越快,生怕自己只是在做一场飘渺的梦。
没来得及细看余瑾的全貌,她只看到他那双眼睛,泪已夺眶。
她敢确定面前的人便是自己的儿子,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与小时候一模一样。
“瑾儿?娘不是在做梦吧?”
余瑾红着眼睛跪下来给她磕头,“孩儿不孝,一直没来看望母亲,还请母亲责罚。”
秦楚苏赶紧搀扶起他,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终是抱住他放声大哭。
“儿啊,娘想你想的好苦啊。”
余瑾用袖子为母拭泪,秦楚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抓住了余瑾的手问道。
“是谁带你来的?难不成是大夫人也在这次陪太后的家眷名单之中?她让你陪同来的?”
余瑾顿了顿,摇了摇头。
他猜测娘亲并不知道自己早就当了单雅侍夫的事情了。
他本想说着母亲的话扯个谎,但是却见母亲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大夫人一向轻待你。更何况她想方设法让我进这恩念寺就是为了拆散我们母子,她绝不可能带你来。”
余雪的娘亲叫温葶,一直生不出嫡子,只生了个女儿,所以一直对有儿子的姨娘们怀恨在心。
要么设计把儿子抢到自己名下扶养,要么就把那些姨娘们弄得傻的傻,疯的疯,秦楚苏还算是好的。
她在恩念寺里倒乐得自在,不需要和余府那群人整日勾心斗角,算计着你死我活。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唯一的儿子,生怕离开了她余瑾过得不好。
在母亲的注视下,余瑾只能说出了实情。
“娘亲,是我求凤舞儿带我过来的。”
秦楚苏有些疑惑,“她与你非亲非故为何带你过来?而且我一个在佛祖脚下耳根清净之人都曾听说此人心狠毒辣,刁蛮无理,她如何会帮你?”
要么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凤舞儿算是真正的臭名昭著了。
余瑾只能继续往下讲,“两年前,大夫人见凤舞儿对我有意,就让爹做主帮我许给凤舞儿了。”
他垂着头,满脸的羞愧。
秦楚苏:“可我怎么听说两年前宇文家的嫡长子和凤舞儿结为夫妻了呢?”
余瑾真的是自己娘亲问得无地自容,横了横心,吐了个干净。“我不过是她三十多个侍夫中的一个。”
虽然,如今单雅遣散了二十多个,身为七八个中的一个,他依旧没觉得有什么得意的。
侍夫?秦楚苏差点儿受不住跌到地上,还好余瑾及时扶住了她。
“娘,你没事吧。”
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她所求不多,当初心甘情愿过来恩念寺,就是希望大夫人能够放过自己的儿子。
让他能平安长大,娶一房贤妻。
结果呢,她的儿子居然被温葶塞给了蛮横无理的凤舞儿,还是个侍夫,这与那些伎子有什么区别!
余瑾只能试着安慰娘亲,“娘,其实凤小姐如今脾气已经变得很好了,并不如别人说的那般不堪。对儿子也很好,至少相敬如宾,从没有吵吵闹闹过。”
秦楚苏只当儿子为了自己放心而编出的谎话,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晚上的时候,余瑾留了下来陪自己娘亲吃了一顿团圆饭。
他吃到嘴里觉得这餐饭是这些年吃过最好吃的,而其他人可不这么认为了。
钟离玉鄢和小寿盯着面前的水煮青菜和水煮白菜连声嗟叹啊。
两人这么些年来就没吃过这么没油水的饭食,这要是下肚,估计肚里的油水都被扫光了。
单雅对各种环境似乎都适应得挺好的,有啥吃啥,主要是赶了半天的路程,饿了。
见她在那儿吃得极香,两个人也只能依靠想象饭菜很好吃来迷惑自己,吧啦了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