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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敌人!昔日的朋友

李林甫恶整王忠嗣当然不仅仅是为了阻止这位御儿干殿下入相,他还有着更高的整人追求——把太子拉下水。就在王忠嗣被下狱不久,李林甫找到了皇帝,暗示王忠嗣所谓的骄横跋扈背后是得到了太子的强力支持。

谁知,皇帝陛下并不以为然:

“我儿子身居深宫,岂能与外人合谋?这肯定是乱说的。你们只需要追究王忠嗣破坏军功的责任即可。”

这一刻,李林甫真正意识到了这一点:此生恐怕难以撼动太子的位子了。

虽然有了相应的觉悟,但李林甫到底是一个不见黄河心不死的人,此后只要有案件能同东宫产生联系,李林甫百分之百会将案子交付给罗希奭、吉温组合进行审理,然而在张垍、高力士的联手保护下,李林甫一方掀起的波澜往往最终都归于平静,一时间,双方势均力敌,谁都不能在较量中占据明显的上风,直到关键人物杨国忠出场。

杨国忠是李林甫一手提拔起来的。之前为加快对异己人士的查处步调,李林甫特意在长安增设了一个审判机构,名号推事院,考虑到杨国忠是杨贵妃的族兄,能经常出入皇宫,且不但能从皇帝那边获取第一手的消息,他所说的话也常被李隆基采纳,于是李林甫主动向杨国忠伸出了橄榄枝,提拔他为御史。

杨国忠进入推事院后,在李林甫的关照下,很快与有着“罗钳吉网”之称的罗希奭、吉温组成了新的“整人铁三角”,虽然初入这一领域,且只负责搜集材料这样的基础性工作,但杨国忠依旧展现出了惊人的工作效率。据史籍统计记录,仅入职数月,经他之手被搞得家破人亡的家庭就高达数百家。而随着业务的不断拓展,杨先生居然把案子搞到了自己人的头上。这个被杨国忠锁定的新目标就是一年前帮助李林甫整垮韦坚、皇甫惟明的杨慎矜。

平心而论,杨慎矜并非大奸大恶之辈。此人出身高贵,乃是杨广的玄孙,为人深沉刚毅,富有才干,尤其善于理财,兼又相貌堂堂,无论怎么看都不难有出头之日,完全犯不上去走李林甫的门路,但杨慎矜却足够聪明,他深知像自己这种类型的人,如果不向李林甫低头,肯定就会被李林甫视作对头。而就目前的统计来看,被李林甫视作对头的人,还没有一个安然无恙的,所以杨慎矜在李林甫面前表现得非常恭顺,甚至于因为自己升迁御史中丞没跟李林甫提前打过招呼,而吓得不敢就任。

对于这样的读书人,李林甫很是喜欢,于是在他的助力下,杨慎矜重新被提名为御史中丞,并且最终踏踏实实地坐在了那个位子上。

凭借着低调的行事与谦逊的态度,杨慎矜本可与李林甫相安无事,但意外还是发生了,因为一个叫做王鉷的人的介入。

王鉷,太原祁县人。他的祖父就是唐高宗时名震西域的大将王方翼。然而,这位仁兄虽是将门之后,可并不是靠军功崭露头角,他拿手的本领是理财。而一直提携着他的人正是杨慎矜。

俗语有云:同行是冤家。那么杨慎矜是出于什么心理,给自己引进了这么个年富力强的竞争对手呢?

答案很简单:感情。

王鉷的父亲王瑨是杨慎矜的大表哥,而杨慎矜和表侄王鉷年纪相差的并不是很多,所以小时候常一起玩耍,现在表叔发达了,拉一把侄子,自然是理所应当。毕竟在做叔叔的眼中,侄子即便年纪再大点,也永远都是他侄子。但是,做侄子的却并不这么看,特别是在他与这个表叔成为同级别的同事之后。

在同样做到了御史中丞的位子后,王鉷对杨慎矜轻看自己的种种行为感到极度不满,但杨表叔对此却浑然不觉,不但一如既往地直呼王鉷的名讳(古人之间一般是互称表字,姓名是供上级、长辈称呼的),甚至还将王鉷身为妾生子这一绝对的隐私泄露给了外人。

于是王鉷终于无法忍受了,他下定决心要对杨慎矜展开报复。

王鉷目光中不时流露出的怒火自然逃不过李林甫的眼睛,恰巧这个时候李隆基对杨慎矜特别器重,所以李林甫就打算利用王鉷简单地敲打下这位跨过线的小弟。

就这样,在李林甫的支持下,王鉷换上了一副笑脸,来到了表叔的身边,伺机寻找杨慎矜身上的问题,积累日后发动进攻的材料。

杨慎矜全然不知危险的到来,看到王鉷经常往自己这边跑,反而让他产生了错觉,认为王鉷突然变得成熟懂事起来,于是在某一天的茶余饭后杨表叔叫来王表侄来一起观看他新近的研究成果。

王鉷惊讶地发现,杨慎矜居然对谶书中的预言十分痴迷,而且很有点废寝忘食的样子。杨表叔偷偷告诉侄儿,他现在在关注着一条在民间流传正广的关于天下即将大乱的预言,而据与他熟识的术士史敬忠推算透露,这个预言是可信的。

讲到这里,杨慎矜没有显露出一丝恐慌,因为按照他的说法,他已经从史敬忠史大师那里求来了安身立命之法,那就是避居临汝的山中。如今,他已经在临汝购置了庄园,还卖掉了一个家中犯了死罪的婢女换了十头牛以便将来避难所用。

整个过程中,王鉷没有多说一句话,他只是用心地记忆杨慎矜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相信,这些闲言碎语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他复仇的最强武器。

就在杨慎矜与王鉷深入交谈后,一天,李隆基闲来无事,去杨贵妃的姐姐柳氏家里串门,发觉柳氏家一个新来的婢女十分聪明伶俐,便来了兴趣,询问这名婢女的来历。

“奴婢名春草,原来是户部杨侍郎家的,不久前刚被买进这府中来。”

听到婢女这样回答,皇帝陛下的兴趣就更加浓厚了。

“怎么?杨侍郎家里最近很缺钱花吗?”

“那倒没有,只是杨侍郎本来差点死了,多亏了史敬忠才得以幸免。”

“史敬忠?”

“是的。”

李隆基很快就在脑海中找到了对象,这位来自番邦的胡人术士在当时长安的贵戚圈子中有着较高的知名度,李隆基早就听到过关于此人种种奇异的传说,所以皇帝陛下开始兴致勃勃地仔细询问史敬忠为杨慎矜做了些什么。

于是李隆基知道了,史敬忠曾帮杨慎矜处理过其父墓园中的草木流血事件,告诫杨慎矜天下将乱,劝其避乱于临汝山中,以及夜访杨府,推演星象变化、行压胜之事等等等等。

在春草的讲述过程中,皇帝陛下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高官与术士接触、走动频繁本来在当时是司空见惯的事,祈福禳祸是可以的,但要涉及到预言天下大事,搞压胜法术什么的,那就触及到皇帝的禁忌了。因而自那次谈话之后,李隆基开始逐渐疏远杨慎矜,不再信任他了。

当然,这位叫做春草的婢女的出现,绝非偶然,在与皇帝陛下聊天后,她如约去见了另一个人——杨国忠。

杨国忠是王鉷的好朋友,他即刻将皇帝陛下的反应以最快速最保密的方式反馈给了王鉷。得到了皇帝很生气的结果,王鉷意识到,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天宝六年(747年)十一月,王鉷指使人匿名举报杨慎矜“蓄谶纬妖言,与妄人交,规复隋室”。

这一状告得可谓极其恶毒,搞得在华清宫的皇帝陛下温泉都不能好好泡了,当即下令逮捕杨慎矜,并将此案交由刑部尚书萧炅、大理卿李道邃、殿中侍御史卢铉、侍御史杨国忠四人组成的专案组进行审理。

与此同时,命京兆士曹吉温即刻前往逮捕杨慎矜的哥哥少府少监杨慎余、弟弟洛阳令杨慎名,及此案的关键当事人史敬忠。

吉温对史敬忠同样很熟悉,因为这史敬忠和吉温的父亲吉顼是老朋友了,吉温自己年幼的时候,史敬忠还经常抱着他玩,虽然如此,但吉温毕竟是吉温,见到史叔叔,二话不说就招手让人把史敬忠蒙上头,上了枷锁,驱赶到马前赶路。从汝州(今河南省汝州市)一直走到戏水(今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西),吉温这才通过属下给史敬忠传了一句话:

“杨慎矜已经招认了,现在只需要你出面作证,如果你的证词能让人满意,我就饶你一命,不然你就必死无疑,你现在要考虑清楚了,等我们到了华清池,再想求生就来不及了。”

当走到距离华清池仅有十余里的地方时,史敬忠的精神终于完全崩溃了,吉温略施小计就拿到了他想要的所有证词。

然而,长安方面的审讯却陷入了僵局。杨慎矜的朋友、太府少卿张瑄实在是个硬汉,监狱中最为臭名昭著的酷刑“驴驹拔撅”都用上了,可这位被打得皮开肉绽、眼鼻出血的张瑄就是不肯承认卢铉诬陷于他和杨慎矜的任何罪名。

没办法了,结案上报的日期已经很近了,一定要按计划结案,逼供不行,那就直接栽赃!

主审官卢铉亲自出马前往杨慎矜的家中,将率先藏在自己袖中的谶书“当场发现”,这才取得了所谓的“重大突破”。

面对史敬忠的供词、被搜查出的谶书,杨慎矜看明白了,这是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才肯罢休。

该怎么办?没有办法。

就这样,当月月底,杨慎矜等来了自己的处置结果:赐自尽。

既然案件被定性为阴谋颠覆大唐政权,肯定不会只有一个人的,要查下去,查到底,将整个阴谋集团一网打尽,于是杨慎矜兄弟三人被赐死后,又有数十人受到了牵连,其中,史敬忠被杖打一百,连同妻子儿女一起流放到岭南;张瑄杖打六十,流放临封(中途伤重死于会昌);嗣虢王李巨也因其与史敬忠相识,被免职发配到南宾(今重庆市忠县)安置。

凭借着天宝六年王忠嗣案与杨慎矜案这两场大狱,李林甫向全天下传达了一个强烈的讯息:无论你是谁,你的后台又是谁,只要你敢不听话,那就灭掉你。

而皇帝陛下对他的宠信似乎也证实了这一点。

天宝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李隆基在组织百官在尚书省参观完来自全国各地的进贡品后,竟然直接下令将这些贡品统统送往李林甫的家里。

这一年,李林甫真正走向了自己人生的巅峰:李隆基不早朝时,李林甫在的地方就是朝廷,所以李府成天门庭若市、熙来攘往,而待在政事堂办公的另一位宰相陈希烈处则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借助李林甫的权势,他的儿子们和女婿们也是仕途顺利、一路绿灯,纷纷占据了大唐王朝关键部门的关键职位:比如掌管皇家建筑工程项目及御用器物供制的将作监是他的儿子李岫,负责国家物资储备管理的司储郎中是他的儿子李崿;负责国家大型祭祀活动的太常少卿依旧是李林甫的儿子李屿。此外,李林甫的女婿张博济为鸿胪少卿,另一女婿郑平为户部员外郎,又有一女婿名杜位任右补阙,还有一女婿杨齐宣做谏议大夫,再有一女婿元捴担任京兆府户曹……

值得一提的是,李林甫统共有儿子二十五人,女儿二十五人,这些儿子、女婿及与其联姻的各大家族组成了一个极为庞大、关系复杂的政治势力,套用今天的话讲这就是一个难以撼动的特殊利益集团,而它的强大远远超出了你我的想象。

比如,天宝八年的时候,咸宁太守赵奉璋决心豁出去了,向皇帝状告李林甫的二十条大罪,结果弹劾的文书还没送上去,李林甫派来抓他的御史就登门了。最后御史台在李林甫的授意下捏造了罪名,把这位勇敢的太守干掉了。

一方长官,千石级别,生死不过在李林甫一念之间。

权势熏天,真正的权势熏天。

但并非所有的人都在这熏天的权势前迷失了方向,李林甫的儿子李岫就是一个看得很清楚的人。

一次,他和李林甫父子两人在后花园中信步游走,李岫突然将手指向一群正在干体力活的民工,道:“大人(唐朝时的大人称谓等同于爸爸)长年身居高位,执掌大权,对头仇人已然遍布天下,一旦有大祸临头,即便想像这样当一个普通民工,很可能也不能如愿啊!”

听了这话,李林甫瞬间不高兴了,但他内心深处很清楚,儿子的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势已如此,将若之何)?”

沉默了良久,李林甫意识到即便是聪明如己,也难以有效地破解这一难题。

登峰造极之时,亦是骑虎难下之刻。

走上了这条路,就不能再回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直到终点。

此后,李林甫强化了自身的安全警备,他把过去的宰相卫队的编制扩大了一百倍,且严格推行了静街回避制度。所以李林甫再出来时无一例外都是前呼后拥,一百余名卫士贴身护卫,同时还有金吾卫队专门出动静街,以实时保证前方数百步之外,并无闲杂人等,甚至无闲散官员。

至于回家后,李林甫也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府中的一道道岗哨是基本配置,自不必说。此外,还有注重细节,杜绝隐患。比如地面一律要用整块石板铺设,保证穿山甲都掏不出洞来;墙体方面也要做进一步的特殊处理,设置夹墙,夹墙之内又要用木板隔好,确保刀枪不入,弓箭无用。

这些都强化了后,就是提供自我保护意识并落实到行动了。于是年近七旬的李林甫开始了每晚都要换N个地方睡觉的睡眠方式,就算是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晚上确定要睡在何处。

防范、观察、打压、集权,李林甫本以为可以这样安稳地走完自己的人生,可是天不遂愿,该来的风雨迟早要来的。

天宝十一年(752年),风雨来了,而且还是一场疾风骤雨。

这一年的四月,长安城中出了一场大事,前鸿胪少卿邢璹之子邢縡勾结龙武万骑部分军官、士兵密谋在十一日发动政变,先杀死龙武将军,控制右龙武军的万骑部队,再在城中纵火,烧毁长安各门和街市,以趁乱分兵杀掉李林甫、杨国忠和陈希烈等朝中大臣,掌控朝政。

客观地讲,这个计划很是毒辣,且具备一定的实现可能,一旦得逞朝廷还真有可能被其操纵。

然而上天似乎还不想立即就摧毁眼前的这番太平繁荣,所以在邢縡的计划倒计时还剩下二十四个时辰的时候,走漏了风声。

遇到这么棘手的大事,李隆基不得不出面了。他老人家一上朝就立刻叫人去找来了一位大臣,这个大臣不是李林甫,而是王鉷。此时的王鉷早已今非昔比,他现在不但是户部侍郎兼御史大夫、京兆尹,另外还兼任检察内作事、闲厩使、苑内营田五坊宫苑使、陇右群牧都支度营田使、殿中监等二十多个官职,就连李林甫也要让他三分。

见到京兆尹王鉷来了,皇帝陛下当面做出了最高指示:火速逮捕邢縡及其党羽!

王鉷领命退下了,可是回去后却没有立即执行,而是一直拖到了天色将晚,才命令万年尉薛荣光、长安尉贾季邻等人前往行动。

王鉷并不是不知道情况的严重和紧急,他之所以延迟下令,是因为在此之前,他需要找到一个关键的人,这个人的名字叫做王銲。

王銲,是王鉷的弟弟,但除此之外,他还有着另一个极其特殊的身份——邢縡的好朋友。

担心弟弟的王鉷思忖着王銲很有可能就在邢縡家中,贸然实施抓捕,可能会玉石俱焚,伤及弟弟的性命,所以他先派人去找王銲,打算等人找到了,再行动。

王鉷几乎打发了手下的所有人出去寻找,可怎么找也找不到,直到行动被迫开始,前去执行任务的薛荣光和贾季邻等人才在化度寺门外碰见了王銲。

见到这个阵势,不用对方介绍也知道是来干什么的,于是王銲现场发表了声明:

“我和邢縡以前是朋友,如今邢縡谋反,他势必会胡乱说话,供出我来,届时还望你们不要听信他的话。”

时间紧迫,且还真没人敢轻易得罪当红的七郎(即王鉷),所以大伙儿点点头,表示明白,便继续行动了。

当抓捕人员一行赶到邢縡所住的金城坊时,消息灵通的邢縡已经听到风声,带着他的同党全副武装起来,杀出了门外,就在长安的街市上公开拘捕。邢氏之乱就此拉开序幕。

此时两方人马都是杀气腾腾,二话不说,开始对打。

虽说薛荣光和贾季邻带来的人都是衙门里的职业打手、业务尖子,但到底还是干不过邢縡职业军人,一阵火并之后,薛荣光等人布置好的围捕圈居然被叛军轻易突破了。

眼看着局势将要无法控制,王鉷和杨国忠率领的增援部队及时赶到了。

在来增援的唐军的顽强阻击下,叛军的攻势开始得以遏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很明显,叛军所面临的局面变得越来越不利。

邢縡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改变了计划,指挥党羽且战且退。

平心而论,邢縡手下的这帮叛军的战斗力实在足以令人侧目,在层层围堵的情况下竟还是不断突围而走,一直打到了皇城的西南角才停了下来。因为在这里,叛军撞见了真正的硬茬——高力士和他统领的四百飞龙禁军。

就这样,在飞龙禁军、长安驻军及京兆衙役的协同合作下,主谋邢縡被当场击毙,其同党韦瑶(神射手)等被擒。

叛乱被搞定后,搜捕及审讯程序立即启动,不久,以邢縡为首的数十名乱党就全部被捕。

负责彻查此事的,是杨国忠。在向皇帝汇报进展之余,作为当天抓捕行动的当事人,他还提供了一处重要的细节。

在与乱党大打出手之时,邢縡的手下之间曾彼此呼喝过“不要伤了大夫”这样的话,且事实上并没有针对王鉷所在的方向发动过猛攻。据此,杨国忠认为,王鉷与邢縡肯定是同谋。

对于杨国忠的这一结论,李隆基不以为然,在他看来,王鉷一家子都深受皇恩,绝对不会谋反,就连那个王鉷的同父异母的弟弟王銲也很可能是被奸党诬陷的。但是,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皇帝陛下希望由王鉷出面上书请求追究王銲之罪,再由自己宣布对王銲的特赦。

“你去王鉷那里提醒下他吧!”

这句话,是皇帝吩咐给杨国忠的。

带着李隆基的嘱托,杨国忠来到了王鉷的家里。

见到愁眉不展的王鉷,杨国忠并不敢把皇帝的意思全部直白地透露出来,他只是告诉王鉷,陛下对你恩重如山,你则应该大义灭亲,主动上书请求追究自己弟弟的罪责,这样说不定皇帝一高兴,王銲未必就会被杀,而你自己也能够得到保全。这无疑要比兄弟两人都为此受到追究的结局好得多。

杨国忠的建议让王鉷陷入了沉思,沉思之后,他出乎意料地回绝了杨国忠的提议,王鉷拒绝弹劾弟弟的理由很简单:不忍心。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不忍心,铸就了他最后的悲剧。

听完杨国忠的汇报,皇帝陛下火冒三丈。他本想考验一下王鉷,看他是否能够大义灭亲,是否对自己足够忠诚,这一试不要紧,李隆基突然发现他在王鉷心中的地位远不如一个惹是生非的异母弟弟。这一刻,李隆基对王鉷的欣赏与信赖完全消失了,而王鉷对这一重要的变化还一无所知。

四月十二日,王鉷如期入宫参加朝会,接下来他所经历的事情将会逐一颠覆他的原有印象。

首先是强烈的言语抨击,令人想象不到的是,率先发难开怼王鉷的,竟然是老实人陈希烈。

陈希烈到底具体说了些什么,史料里并没记录,但估计是骂了王鉷,所以我们知道的是,王鉷非常的生气,下朝之后他就立刻跑到了中书侍郎的办公室写奏表怒骂陈希烈。

骂章写完了,在命人送入皇宫呈送给皇帝御览的时候,王鉷发现了第二件怪事,他的奏疏居然送不进去了。

按照有关部门的官方回复,他们接到了不得接收奏疏的命令,所以,御史大夫,不好意思了啊。

不过,朝廷上下没有让王鉷一个人蒙圈太久。新的消息很快就传来了:皇帝命令陈希烈、杨国忠会审王鉷,并以杨国忠代替王鉷兼任京兆尹。

得知这个消息,王鉷有些震惊,但没有恐慌,他收好了他的奏表,马上去拜见了一个人。在王鉷看来,目前这种情况下,能助自己涉险过关的,天下间唯有此人而已。

李林甫在自己的府中接见了王鉷。虽然王鉷这两年风头极盛,但对自己却仍旧像当年那个御史中丞一样恭恭敬敬的,因而李林甫对王鉷忌妒是有的,可也不忍心加害。

然而当王鉷把奏表上呈给李林甫,请他过目的时候,李林甫却拒绝了。

“你来晚了啊(大夫后之矣)。”

在王鉷向李林甫求助的同时,针对王銲的审讯也在持续着。

看到王銲被押上来了,杨国忠对着堂上突然大喊一声:

“说!你的事情,王鉷知道吗?!”

但王銲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陪同审案的侍御史裴冕就做出了反应,相当激烈的反应:

“你为臣不忠,为弟不义。圣上看在大夫(即王鉷)的面子,这才任命你为户部郎中,又加你五品品级,恩泽可谓够深厚的了!大夫岂能知道他邢縡的那些事?”

奇了怪了,你又不是王銲本人或他的辩护律师,你激动个啥?

激动当然是有理由的。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裴冕是王鉷的人,但仔细想想就知道了,此人的职务是侍御史,是御史圈子里的,而王鉷不但做过多年的御史中丞,还担任了御史大夫,两个人难免会有些联系。所以,裴冕担心王銲慑于威势胡乱供认,牵扯出王鉷,便提前抢白了一番。

说实话,杨国忠也被裴冕突如其来的一声吼给吓了一跳(国忠愕然),但他毕竟也是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油条了,稍微稳定下心神便迅疾做出了反应:

“王銲!你如果真的知道,就不可隐瞒;如果是不知道,也不可随意乱说,牵连无辜。”

王銲点点头,做出了答复:“七兄不知。”

听到这句,在场的许多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贾季邻等人相继出庭作证,把王銲之前的种种烂事一通猛挖。当天傍晚,审理完毕:王銲确系参与邢縡谋反,且对两宗谋杀案件负有主要责任。相关材料汇总之后,被上报给了皇帝。

最终,皇帝的意见还是超出了众人的意料:

王銲被判在朝堂上乱棍打死,而王鉷却也被勒令自尽。

王鉷自杀后,“诸子悉诛,家属徙远方”,家产被朝廷抄没,可谓真正的家破人亡。此时,距离被他陷害破家的杨慎矜案结案刚好五年的时间。

王鉷的事第一次让位居宰相的李林甫感受到了突然和无力。现在的局势很明显,心腹亲信王鉷被赐死后,用以制衡杨国忠的力量不复存在,杨国忠则接过了王鉷之前兼任的所有职务,在朝中的势力开始急速膨胀,不但陈希烈明目张胆地投奔了过去,连自己手下的重要酷吏吉温都和杨国忠打得火热,据说两个人还结拜做了干兄弟。

事实上,早在自己的亲信京兆尹萧炅、御史中丞宋浑二人被杨国忠弹劾,贬黜出长安的那个时候,发觉自己无法相救的李林甫便已疑心是吉温出谋划策,现在看来,确是如此。

如果只是一个杨国忠,那还好办,李林甫从未把他放在眼里,倒是这吉温是个难缠的对手。李林甫深知此人诡计多端,且还不按套路出牌,更与高力士感情深厚,两人是政治上的长期盟友,用现在的话说,是不仅能干事,还有政治资源,能量极大,不容小觑。

李林甫没有看错,吉温这个人的确十分厉害,而且出手凌厉狠辣。在吉温的建议下,目前杨国忠在继续深挖邢縡谋反的案子,并试图诱使邢縡在狱中的余党把火引到李林甫身上。对于这点,李林甫看得很清楚,他也察觉到了,由于杨国忠等人的进言,皇帝陛下对自己的态度明显有所改变,不如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了。

但李林甫岂是好欺负的,从来只有他下套整别人,还从来没有被别人挤兑过,既然和杨国忠已经撕破了脸,那就没有什么好回避的了,是时候亮出杀招了。

李林甫的杀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股势力,这股势力的名字,叫做南诏。

南诏曾经是唐朝的盟友,曾经的,意味着已经是过去式。但不可否认,唐朝与南诏的友好往来源远流长,甚至可以追溯到还没有南诏这个国家的时候。

想当年,今天的著名旅游胜地洱海地区由“六诏”共同统治着。洱海北面是河蛮人的浪穹诏(今云南省洱源县)、邆赕诏(今云南省洱源县邓川)和施浪诏(今云南省洱源县三营),洱海东面是磨些人的越析诏(今云南省宾川县),洱海西面是哀牢人的蒙嶲诏(今云南省漾濞县),洱海南面是同为哀牢人建立的蒙舍诏(今云南省巍山县)。

所谓“诏”就是当地语言中“王”的意思,六诏的意思就是六王。虽然这六个王看起来很威风,但其实他们所谓的“王国疆域”也就是个县城的范围,甚至有些诏还挤在同一个县里。这听起来就很不舒服,实际相处起来就更不舒服了。不过,由于这六诏的国力相差无几,谁也灭不了谁,而历代中原王朝对这块化外不毛之地也不太上心,除了蜀国的诸葛亮为了求生存、谋发展来这边打过仗外,历代朝廷都结合当地实际情况,分而治之,保持六诏并立的现状,只要求各王称臣纳贡便足矣,所以上百年就这么凑合着过过来了,直到唐代。

隋末唐初,由于先是中原地区打得昏天黑地,而后又是唐朝和突厥、高句丽斗得你死我活,几个皇帝谁也没时间理睬西南的事情,因而六诏长期与中原王朝断绝着往来。到了唐高宗李治时,周边敢冒头的邻居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大唐的威名四海飘扬,双方这才有机会实现接触。

最先跑到长安来拜码头的,是离长安最远,位于六诏最南边的蒙舍诏。蒙舍诏的王细奴逻是个很会来事儿的人,他听说了唐朝的强盛,便派出自己的儿子逻盛炎担任特使,不远万里,翻山涉水入朝进贡,最终成功获得了李治的认可,被册封为巍州刺史。

凭借着这次中原大国的册封,蒙舍诏在六诏中抢占了先机,政治存在感开始不断提升。但在唐朝方面看来,更为难能可贵的却是,蒙舍诏是一个政治立场始终坚定的小兄弟。

由于六诏所在的位置在姚州(今云南省姚安县)以西,东南与交趾(今越南)相接,西北与吐蕃相连,恰好夹在唐朝和吐蕃两个大佬之间充作战略缓冲区,因此难免朝秦暮楚或是一身事二主,谁来了,都叫大哥,哪一边都不得罪,只有蒙舍诏始终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地归附唐朝,拒不服从吐蕃人的招呼。

小弟忠贞得可以直接立块牌坊,当大哥的自然要更加给力。因此在后来的日子里,唐朝大哥一有机会就会带着蒙舍诏出去见世面,不是参加各种大型典礼会议,就是参与对西南不服部落的各类战役,反正是各种带刷经验值,于是乎,到了细奴逻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皮逻阁的时候,蒙舍诏的实力已经强大到了另外五诏搁一起也打不赢的程度。

皮逻阁和他的曾祖父细奴逻一样,也是个会来事儿且比较有追求的人,如果硬要说这两个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皮逻阁不但有勃勃雄心还具备相对应的雄厚实力。于是,在协同唐军顺利执行完一次军事行动后,皮逻阁趁机找到了时任剑南节度使的王昱,正式请求朝廷允许他将其他五诏吞并。

皮逻阁自继位以来,所有的表现都很让朝廷及王昱本人满意,再加上这一回皮逻阁带来了一大笔公关费用,这事儿就很好办了。

开元二十六年(738年),王昱代皮逻阁上奏,申请以蒙舍诏为主体统一洱海地区。

好消息很快传了回来,皇帝陛下批准了皮逻阁的请求,并赐名皮逻阁为蒙归义,册封其为越国公。

皮逻阁接受了唐朝的册封,以及新的名字。然后,他召集了部族全体,拿出了大唐的诏书,宣布起兵。之后,在唐朝派来的军事顾问的莅临指导下,蒙舍诏的军队连战连捷,先灭越析,次灭施浪,又灭蒙嶲,很快统一了六诏。最后,蒙归义还扫平了不归附自己的河蛮诸部,攻取了他们经营多年的基地大和城、大厘城,并在唐朝的支持下将吐蕃人的势力彻底驱逐出了洱海。

一年后,因破渳蛮有功,皇帝下旨加封蒙归义为云南王,赐“锦袍、金钿带七事”,蒙归义遂迁居大和城(今云南省大理市),并以此城作为自己的王都。

到开元二十七年(739年)年底,蒙舍诏的蒙归义已经打垮了五诏、威服了群蛮、赶走了吐蕃,解决了苍山洱海间所有的潜在竞争者,成了这片土地上唯一强大的存在。

风云际会之下,蒙归义凭借着自己出色的外交与政治手腕,实现了最南边的蒙舍诏向南国大诏的跨越式发展,实在堪称杰出的少数民族政治家。但唯一可惜的是,他还不够成熟。

统一六诏后,蒙归义渐渐变得自以为是起来,对朝廷的态度慢慢不像以前那样恭敬了,甚至于竟因为一些小事与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派出的使者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并为此一直耿耿于怀。

蒙归义对唐朝的不满并没有持续升级,因为天宝七年(748年)这位南诏国事实上的开国之君便与世长辞,经过唐朝皇帝的批准与确认,蒙归义的儿子阁罗凤(又名觉乐凤)袭封为云南王,正式成了南诏的第五代王。在此前后,唐朝方面也换了人,原前的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奉调入朝担任户部尚书,他的位置由鲜于仲通接任。

按理说,新人新气象,两边都换了新领导,之前外交上遇到的小疙瘩也该随之翻篇了。但没承想,这一次并非是简单的翻篇,而是直接的翻船。

天宝九年(750年),新继位的南诏国主阁罗凤根据惯例,派遣南诏国的高级官员前往拜谒新节度使鲜于仲通。这支高级别的南诏代表团在途经云南郡(今云南省姚安县)时遇到了麻烦,他们碰到了云南太守张虔陀耍流氓,欺负了部分代表团成员随行的妻子。不仅如此,这位张流氓还厚着脸皮向南诏使者索要一笔巨额的过路费,阁罗凤表示不给,他竟然找来了一帮人天天跑到边境上去骂阁罗凤。

张虔陀本人就是无赖无耻的臭流氓,他派出去的自然也是流氓中的下三滥,这些人渣骂人极其难听,不止指名道姓,还喜欢沾亲带故,简直污秽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

但阁罗凤还是忍了,因为他得知这个张虔陀是惯犯了,向来混账,更重要的是,他相信以大唐皇帝的明察秋毫,只要给予长安方面足够的时间,一定能够法办这个害群之马。

可是,阁罗凤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张虔陀接受调查的消息,他反而得知,张虔陀恶人先告状,已抢先一步在皇帝面前告了自己的黑状。

阁罗凤积压已久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失控了,他黑着脸,集结起跟他同样悲愤的军官和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大唐的边境发起了进攻。

唐朝与南诏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南诏军队攻陷了云南郡,杀死了罪魁祸首张虔陀,然后一口气夺占了唐朝设置在云南的三十二个羁縻州。

气出完了,事也闹大了。

天宝十年(751年),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亲提八万大军,兵分两路南下讨伐南诏。两路军队一出戎州(今四川省宜宾市),一出巂州(今四川省西昌市),不多久便以分别推进到曲州(今云南省昭通市)和靖州(今云南省大关县西),直逼南诏的国都大和城。

这下就算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要大祸临头了。不过,阁罗凤却并未表现出特别的慌张,对于这一刻,他早已预料到,更早有准备。

陈兵南诏的鲜于仲通接见了来自大和城的使者,这个使者是阁罗凤派来谢罪的。使者表示,南诏出兵攻城,是为贪官污吏迫害,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天朝前来兴师问罪,小国上下立时幡然悔悟,在此希望天朝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两边重修旧好。

为了表现诚意,促成事件的和平解决,南诏的使者还带来了由阁罗凤大王亲自敲定的请和条件:

一、南诏在规定的期限内如数退还所掠夺的财物及人口。

二、南诏会根据天朝的要求重新修筑好云南城,并在交到唐军手上后立刻退兵。

然后,使者告诉鲜于仲通,如果同意,南诏将继续是大唐的好朋友、好伙伴;如果拒绝,南诏将归顺吐蕃,而大唐将就此失去云南之地(如不听,则归命吐蕃,恐云南非唐有)。

面对南诏使者透彻的利弊分析,鲜于仲通没有丝毫犹豫便说出了他的答复。不,稍微更正一下,是吼出:

“把这个人给我拖下去,关起来!”

鲜于仲通很愤怒,甚至显得有些失态。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拒绝了南诏使者合乎两国国家利益的请和条件。

其实,只要分析一下就会发现,鲜于仲通实在有着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讲和的理由。

首先,激得南诏叛乱的始作俑者张虔陀,是他的属下,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虽然与他没有直接关系,但上面总要找个人来负责,张虔陀已死,做领导的这个监管不力的罪名,怎么都是跑不掉的。这很影响前途啊。

其次,他毕竟是在南诏的攻击下一下子丢掉了三十多座城池,对方又是这么个只请罪不畏罪的态度,如果就这样了事,今后南诏再有什么事情出来,自己要怎么才能镇得住。老子未来还要在这一带混呢!丢不起这人!

所以,鲜于仲通能想到的最好解决方式是先打上一仗,打赢了,面子找回来了,威信树起来了,功过可以相抵了,以后的事情也都好办了。

然而,千算万算,鲜于仲通也没有算到自己会吃败仗,而且还是惨败。

四月三十日,唐军大败于泸南,唐方士兵战死者高达六万人,统帅鲜于仲通本人仅以身免。

作为战胜的一方,阁罗凤叫人收敛了唐军将士的尸体堆积成京观,向鲜于仲通好好地示威了一把,然后他按照之前的计划,毫不犹豫地投奔了吐蕃。

当南诏的使者说明了来意,吐蕃赞普险些幸福地昏过去。

天下间还真的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啊,还竟然稳稳地落在了自己的嘴里。

对于南诏的归顺,赞普实在是大喜过望,他当即激动地宣布,啥也甭说了,从现在起,你阁罗凤就是本赞普的兄弟了。

自此,吐蕃与南诏两国国君以兄弟相称,由于吐蕃人称弟弟为钟,所以吐蕃方面称阁罗凤为赞普钟,阁罗凤也自然地接受了吐蕃给予的“东帝”称号(有赞普赐给的金印为证),正式站到了唐朝的对立面。

彻底逼反了一个忠实的盟友,还一仗打了个全军覆没,这样一个情况,鲜于仲通是必死无疑了。

可实际结果却是,鲜于仲通安然无恙,还被朝廷因功通报嘉奖。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怪事,当然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他得到了杨国忠的无私回报,帮助他将一场大祸化解于无形。

虽说免去被拖出去一刀两断的命运,但鲜于仲通已经被完全吓破了胆,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去当什么劳什子的剑南节度使了,于是在杨国忠的安排下,鲜于仲通上奏朝廷,请求将自己的职务让给杨国忠。

十一月,朝廷批准了鲜于仲通的请求,以杨国忠遥领剑南节度使。

身上又多了个节度使的职务,杨国忠感觉美滋滋的,殊不知,他已经不知不觉地踏入了对手为他设置的必死陷阱里。

天宝十一年(752年),陷阱正式开启。

这一年的冬十月,蜀地送来了急报,奏称南诏数次寇边,剑南地区各邻近敌国的州县深受其害,当地的生产生活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无法正常维持,因此剑南地区的百姓和官员都翘首企盼杨国忠这个新任的剑南节度使可以到任,亲自坐镇领导御敌工作,还大伙儿一个和平安定的生活。

尚书左仆射兼右相李林甫接到这个请愿书,表现出了高度的重视,他立即将此事上报给了大领导李隆基,并指出群众的呼声不可忽视,应立即安排杨国忠走马上任。

领导觉得有道理,当即拍板决定,让他速去!

得知这个消息,杨国忠差点吓得哭出来。像鲜于仲通那样文韬武略都有一手的人去了趟南诏都差点没回来,况距离军事门外汉的水准还差两千米的自己乎?去了就是去送死啊。

即便有幸不被南诏军队打死,留在朝中的李林甫也足以置自己于死地。杨国忠很确信,一旦自己离开长安,各种针对自己的流言蜚语会随之如山洪般倾泻而来,从不同角度,以不同形式灌进皇帝陛下的耳朵里,届时不要说他杨国忠自己,恐怕整个杨家都会危若累卵,被李林甫一举报销。

事到如今,为了避免注定会发生的悲剧性后果,杨国忠只有一个选择了,那就是不去赴任,而要想不赴任,他明白,现在务必要说服那个能够改变一切的人。

杨国忠终于以临行告别的名义求见到了皇帝陛下。一见到李隆基,杨国忠立刻振作提神,气沉丹田,失声痛哭:“臣此去剑南上任,那李林甫必会在圣上面前进谗言,要害臣,再害贵妃娘娘,恳请陛下为了娘娘安全,再行考虑啊。”

这种混淆视听,拉皇帝关心的人下水的伎俩实在并不高明,但却比较实用,而在旁陪同的杨贵妃也很配合,跟着流露出了害怕的样子,跟着劝说李隆基收回成命,留下杨国忠。

面对着痛哭流涕的杨国忠,李隆基只说了一句话就打乱了所有人的所有部署:

“爱卿只管暂时去蜀地处理一下军务,朕会数着指头估摸时间,日子到了,便会召爱卿还朝,到时候朕就将任用爱卿你做宰相了。”

话说到这种地步了,杨国忠还要坚持推辞的话,无疑是自毁前程,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路了。

在杨国忠心怀忐忑地回去收拾行李的同时,得到这一消息的李林甫的内心深处也充满着不安与焦虑。他意识到,如果自己不能趁此机会彻底整倒杨国忠,那么不久的将来他必定会成为杨国忠的盘中餐。

可李林甫到底没能按照计划整倒杨国忠,因为在组织进攻之前,他本人就先病倒了。

这两年,李林甫的身体情况本就大不如前,多有疾病,而当他得知皇帝对杨国忠的许诺时,终于忧愤攻心,引起了身体的连锁反应,竟至卧床不起。李隆基本来想要让他来华清宫好好调养一下,谁知不但毫无效果,反而更加速了李林甫病情的恶化。眼看李林甫的时日不多了,皇帝火速召回了还在南下路上的杨国忠,并命他前往探视卧病中的李林甫。

虽说是要去见病重中的李林甫,杨国忠还是抱着十二万分的谨慎,谁知道这李林甫老狐狸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说不定他这正是在效法曹魏末年的司马懿,主动示弱,实际上却在酝酿着自己版本的高平陵政变。

然而纵使杨国忠预先在脑海里设想了多种二人见面的场景,等到真正见到了李林甫,杨国忠还是大吃一惊,因为他看到平日里说一不二的李林甫竟在冲着自己流泪!

“我李林甫就要死了,而您一定会升任宰相,我的后事就托付给您了!”

杨国忠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此时此刻,又一个新的念头不由得冒了出来,原来这不是简单的司马诈病赚曹爽,而是比之更要凶险万分的白帝托孤的戏码,只要一句话说错,一个神色不对,就有身首异处的风险。

想到此处,杨国忠不禁汗流满面,连称不敢当。直到等到李林甫安然睡下,这才敢唯唯退下。

这次见面着实把杨国忠吓得不轻,此后,杨国忠基本都是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家里,直至李林甫的死讯传来。

天宝十一年(752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出任宰相长达十九年的李林甫终于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死了。

噩耗传来,皇帝陛下深感悲痛,下旨追赠李林甫为太尉、扬州大都督,给班剑、西园秘器。

但皇帝的悲痛注定是短期的,因为贵妃还要有人陪,国事还要有人办,于是为了做好平衡,杨国忠如李林甫所预言的那样很快被任命为右相,同时还兼任起吏部尚书,掌握了人事任免的大权。

一时间天下权柄尽归杨国忠之手,当年的备受亲友鄙视的无业游民现在已经是真正的位极人臣、大权在握。不过在开启属于自己的时代前,杨国忠决意要先扫清旧时代的遗迹,具体说来,就是完成对前任宰相李林甫的清算。

要如何对李林甫进行清算才好呢?对于这个问题,杨国忠还真有过深入而细致的研究。经过研究,杨国忠不由感叹道,李林甫真是个老狐狸啊!平时做事滴水不漏,一点把柄也抓不到,不仅如此,李林甫的儿子女婿、门生故吏还被恰到好处地安排到了各个机要部门或关键位置,形成了一大利益共同体,随便动了哪个人,都很有可能引发众怒,成为众矢之的,特别是在现在,李林甫刚死了不到半年,要想找人帮忙一起整治李林甫,谈何容易。

然而很快,杨国忠就发现自己错了,种种蛛丝马迹表明,除自己外,李林甫还有一个强大的敌人,一个他曾经密切合作过的战友——安禄山。

安禄山害怕李林甫在朝中是出了名的,每次见到李林甫都显得诚惶诚恐,即便是隆冬天气有时也会不自觉地吓得浑身是汗。而每次他派进宫办事的刘骆谷回来时,安禄山都会习惯性地先问十郎(即李林甫)都说了什么,如果回答的是李林甫说了好话,安禄山就会高兴地蹦起来,而如果回答的是“大夫(安禄山官拜御史大夫)需要好好检讨一下自己了”之类的话,安禄山就会吓得反手撑着胡床大呼,“哎呀,我死定了”,显得惊魂未定。

或许正是这日积月累的恐惧,使得安禄山对于李林甫积攒了满满的怨念,所以李林甫一死,安禄山就开始搞小动作,准备彻底否定李林甫的政治存在。

同样的目标,同样的目的使得杨国忠和安禄山迅速达成了共识,开始深挖、猛挖李林甫的黑历史,经过二人的不懈努力,他们终于锁定了李林甫人生轨迹上的一个漏洞。这个漏洞的名字叫做阿史那·阿布思。

阿史那·阿布思,突厥族。此人本是东突厥的西部叶护(相当于西部最高军政长官,地位仅次于可汗)、同罗部落首领。后来乌苏米施可汗被拔悉蜜、回纥和葛逻禄三部联军所杀,后突厥汗国亡国,他便率领部众归唐,由此受封为奉信王,赐名李献忠。

朝廷给阿布思及其部众安排的安置地是著名的“河南之地”(今内蒙古自治区河套一带),在当时,这一带属于朔方节度使的责任片区,所以朝廷顺便也给阿布思安排了新工作,让他在朔方军区任职。

阿布思是个很有能力的将领,归唐之后,他用心作战,稳扎稳打,不久便脱颖而出,仅用了五年时间便累功升到了朔方节度副使的高位。而也就是因此他的命运轨迹开始与李林甫和安禄山产生了交集。

当时,李林甫以宰相之尊遥领朔方节度使的职务,阿布思虽然只是节度副使,但实际上主持着朔方军区的军政事务。而李林甫对于没啥文化素养的蕃将本就素来放心,所以这上下级之间相处得一直很是融洽,彼此互动也极其和谐。

不融洽、不和谐的,是跟邻居,讲得直白点,就是跟安禄山。

自打来到了朔方,阿布思总觉得安禄山的眼睛在紧紧盯着自己,那死胖子的目光就像是一头恶狼贪婪地注视着别人家的羊圈,在等待机会饱餐一顿,搞得阿布思每次浑身都不自在。

应该说,阿布思的预感很是准确。大胖子安禄山确有所图,他正打算兼并阿布思的宝贝疙瘩——同罗精骑。

阿布思手下的同罗精骑可以说是唐朝当年最为强大的骑兵武装了。这支骑兵部队有数万人之众,全部由同罗人组成(同罗在突厥语中有豹的意思,足见其威猛),人人能征惯战,战斗力极强。所以已经心存异志的安禄山做梦都想得到这支部队。于是,安禄山想了个办法,他借口要大举讨伐契丹,向朝廷请求借调朔方战区的阿布思及其麾下的同罗精骑参战。

这一招实在是太老套了,骗骗三岁孩子还可以,像阿布思这样见过世面的,几乎都能全套背下之后具体的操作流程:争得军队最高指挥权——找茬陷害——朝廷问罪——调离岗位——否并部队。

既然阿布思是熟悉流程的人,这一次的结局自然会有点不同。

得到消息后,阿布思当即向上级领导、节度留后(相当于代理节度使)张暐递交了一份报告,揭露了安禄山的邪恶计划,在报告的最后,阿布思言辞恳切地请求张暐利用他留后的特殊身份上书皇帝,让自己和同罗精骑可以留下来。

张暐严词拒绝了阿布思的请求。他虽然并不怕安禄山,但也并不想因此而得罪那个当红的胖子。

阿布思终于丧失了所有的希望,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了两条路,一条是按照安禄山的剧本来,被诬入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队被吞并,另一条路则是抗命不遵,率领所部人马叛逃出唐境。

前一条路,一路被动,基本上是死路一条,后一条路,能掌握一定的主动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该如何选择,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阿布思终于下定了决心。

行动即将开始之前,阿布思召集了他的所有部下,满腔悲愤地诉说了有关情况,然后他当先上马,第一个发起了冲锋。

经过阿布思和他的同罗精骑的大肆劫掠,朔方军府仓库中的物资被一扫而空,回望滔天烈焰,阿布思的心情复杂,他永远也无法回来了,下次再见便是死敌。

就这样吧!阿布思再次整顿人马,在黑夜中向着漠北的方向扬鞭而去。

阿布思叛逃的事在当时曾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李林甫为此主动引咎辞职,朔方节度使一职也由河西节度使安思顺紧急接任。紧接着,布防调整了,警戒强化了,对契丹的大规模讨伐计划也赶紧叫停了,一切都只为了防范阿布思,但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阿布思反叛之后,屡屡领兵骚扰唐朝的北方边境,由于阿布思十分熟悉唐军的布防思路和作战特点,加之他麾下的同罗精骑又彪悍得紧,因而他的破坏能量非常之大,对唐朝的北疆形成了极其严重的威胁。上到皇帝李隆基,下到小兵甲乙丙,个个都视其为天下第一危险人物,必欲除之而后安。

但阿布思的草原游击战玩得很溜,其骑兵的移动速度也很快,一般的唐军骑兵追不到(即便追到了也打不过),所以直到最为老谋深算的李林甫死掉了,朝廷也始终没有想到一个好办法来解决阿布思这个大难题。

现在杨国忠想好了,他要用阿布思的这个难题去解决李林甫的那个难题。

天宝十二年(753年),安禄山在杨国忠的支持下突然发难,上书揭发李林甫谋叛。按照他的说法,李林甫曾与阿布思结为父子,图谋不轨,去年九月,阿布思率军包围永清栅(即中受降城,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西)的军事行动,就是二人进行的一次有预谋的练兵。当然,为免口说无凭,安禄山还找来了证人。

其中,一号证人是来自阿布思部落的降将,二号证人是李林甫的女婿、谏议大夫杨齐宣,这两个人一齐出面作证,就由不得大家不相信了。

于是,李林甫还未下葬,他在李隆基那里已经提前得到了盖棺定论:叛徒。

既然是叛徒,自然不用客气,李隆基立刻下令剥夺了李林甫的太尉等一切职务,并将有官职的李林甫子孙全部除名,流放到岭南或者黔中。之后不久朝廷更进一步,抄了李林甫的家,还把李林甫从棺材里拖了出来,剥了紫袍,改成小棺材(按照规定,李林甫被废为庶人后不再能享有相应规格的葬礼待遇),最终以平民之礼安葬。

这就是曾经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李林甫的最终的结局。

李林甫,皇族出身,贵气逼人,聪明机变却不学无术,精于权谋而城府极深。

自开元二十二年五月至天宝十一年十一月去世,掌宰相权柄二十年之久,为李隆基所用宰相二十六人中在位最长者。

然此人嫉贤妒能,排斥异己,为保大权独握,蔽塞言路,打压贤才,致纲纪紊乱,大狱迭兴,又建议重用胡将,终使安禄山做大,由此被后世目为唐朝由盛转衰的关键(反面)人物之一,入居《奸臣传》(《新唐书》)。

但又不得不承认,李林甫在任期间恰好是大唐最为强盛的时期,特别是在进入天宝年间,李隆基彻底沉溺于吃喝玩乐、美女音乐之后,军国大事基本上全由李林甫一人操持,而且他办事还很令领导满意,甚至让李隆基产生了将国事全权委托给他处理的念头。试想如果没有他在家拼死拼活地干,照李隆基那么个玩法,估计大唐早就跟着玩完了。

所以,这样看来,称呼李林甫为维系盛唐的第一人,也并不为过。

这实在是个复杂的人啊!绝对不是个特别好的好人,但也绝不是个特别坏的坏人。

所谓“自处台衡,动循格令,衣冠士子,非常调无仕进之门。所以秉钧二十年,朝野侧目,惮其威权。及国忠诬构,天下以为冤”。《旧唐书》的史官们在其列传写下的这最后一句话,可谓信矣。

可悲,可叹,可惜,李林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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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夜不见月光蓝

    夜不见月光蓝

    年月蓝十岁的时候父母离异,爸爸再婚,后妈带来的弟弟,时常以欺负她为乐。之后,她遇见了飞扬的顾凉西,从此把他当成了自己世界里的光明,用一只墨色的画笔绘制了一段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故事。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许新泽向她表白心迹,使得一直暗恋他的唐心甜却处处针对她,就连对她友好的余纱纱也因为嫉妒她在背地里使手段,看似单纯的友情也不过是一场欺骗。成长在这样的青春里,要以一颗什么样的心来分清现实与想象的区别呢?是继续沉迷,还是骤然转醒?即使这个世界让我们疼痛,可这就是我们从小生长,而必需爱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