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鹤洲幽幽醒来时已经是在家中的卧床上,床边坐着他的妻子抱着他三岁的儿子还有一旁站立的三个小妾。他们嘤嘤的哭泣着。“老爷醒了”。一个小妾惊叫道。“郎中,李郎中,快来看,老爷醒了”。门外一位灰衣老者提着药箱快步走了进来,他看了看常鹤洲的面色,伸出细长的手指号了号脉,微闭双眼,片刻,老者收回手叹了一口气,“哎,请大家出来说话”。众人随老者出了卧室来到外屋。“众位,恕老夫无能,常家主的伤已无力回天,准备后事吧”。众妻妾大惊失色,常氏夫人一下瘫坐到地上,脸色苍白,呆呆的盯着地面。“夫人,怎么办?”众妾乱做一团。“常夫人,这个时候你得有担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趁常家主现在清醒赶快问问他还有什么未了事”。李郎中对常氏夫人大声说。“哦!”常氏夫人抹了一把眼泪,定了定神,银牙紧咬,硬撑着地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朝卧室走去。“我们孩子还小,家里又都是妇人,三个妾室愿意走的给些银两,你一定要把常乐带大,要让他学习,将来做官,别像我这样糊涂一生,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找常廉熙办,他毕竟是我们常家人,又忠心耿耿,只是以后就苦了你了……”。常鹤洲说话越来越低,后来就没有了声息。“人走了,请节哀顺变”。李郎中悲切的对常氏夫人说。
七天后一早,一支长长的送葬队伍出了西城门向山里走去。常氏夫人拉着常乐,后面跟着三个小妾扶着灵柩一路悲声,队伍像一条白线在山里迤逦而行,常廉熙扶着棺椁大声悲鸣着,“鹤洲兄一路走好,鹤洲兄你走了谁跟我下棋,谁和我品茗,谁又能懂我啊……”。他的声音呕哑噪咂如雄鹰啼血,身形跌跌撞撞,不时摔倒在路上。“哎,常家主就这么一个知己啊!家主走了,他是最悲伤的。”众人在后面议论着。
葬礼结束的第三天,常氏夫人坐在正堂把门下的掌柜伙计管家都叫了过来。“我公布一件事情,以后家里的买卖生意由常廉熙叔叔负责,人员位置都不动,每个月由常廉熙叔叔向我汇报所有产业的收支情况,另外竹兰她们三个小妾自愿离开常家,每人除自己的私房以外,家里另外每人给三百两银子,从此与常家再无瓜葛,……”。
转眼三年过去了,这一天,管家急急忙忙的跑进内宅,“夫人,夫人,”“有事慢说,着急慌忙成何体统!”常氏夫人沉着脸说。管家深施一礼压住自己着急的心情慢慢说“夫人,咱家的买卖出事了,粮食,二十船粮食都沉了江”。“啊”!常氏夫人向后一仰坐倒在身后的椅子上。粮食值七千两银子,二十艘船一万五千两银子,总共损失两万余两银,常家主要的生意就是水运和卖粮,这一下水运算是全军覆没了,粮食还得给买家从新备货,误了期限还要赔偿损失,这一来一往又得多付万两银子。“快叫常廉熙叔叔”。常氏夫人对管家大喊。“我来了”。常廉熙拂着黑须踱步走进来。“见过夫人”。他深施一礼。“叔叔这事怎么办?”“唉,天有不测风云啊!这次运粮遇见了大风浪,船队避之不及,正要靠岸谁知又遇到岸上一股强人,沿岸追了船队十里,在往对岸停靠时正路过食人湾,水急浪大,漩涡众多,就是无风无浪时都要小心通过,还死了十五个水手,唉,这不是人力能够挽回的。我是这么想的,当前我们不能砸了多年经营的招牌,粮食征集租船再送,损失我们包赔,料想对方是可以通融理解的,水手家属也要补偿,可就是这银子暂时凑不了这么多……,现在城里的还有几家店铺是否可以盘出去几家,这事还得请夫人拿主意”。常氏夫人略一沉吟,随后坚定的说,“盘出去凑银子,一切就由叔叔做主。”
商量好了价钱,第二天除了粮店常家城里的五家店铺就都贴出了寄售的告示,“常廉熙,你这价钱也要的太高了吧?这我怎么买。”“老兄,对不住,没办法,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常夫人急需用钱,钱少了不够用啊!”十天过去了,常廉熙一连接触了十几个买家也没有卖出一家铺子。“夫人,我对不住你,铺子卖不出去啊”。“那粮食收购齐了吗?买家已经派人来催了”。“还差两千两银子,”“好吧,就拿我的私房钱顶上”。常氏夫人决绝的说。“铺子抓紧时间出手,实在不行就降价卖,水手的家属已经来府上闹了几回。”“不能降价啊!这都是常家几辈子人的心血,这个价很公道”。常廉熙大声喊到。“叔叔,我知道你的想法,可买店铺的都是商人,商人逐利,现在全城人都知道了咱家的情况,已经卖不出行价了”。常夫人悲切的说。“不行,我不甘心啊,我再试试”。常廉熙愤愤的说。
“老二,消息散出去吗?”“爹,都按你说的办了,二子假装喝多了,跟李家,王家,孙家的几个公子说了,当时我声音很大,酒馆里的人都能听到,我骂他们都是王八蛋,趁人之危,关键时刻不伸出援助之手,合起伙来故意压商铺的价,常夫人都把嫁妆钱拿出来了。太不要脸了,爹,当时我骂的那个痛快啊,太爽了。”“好,你做的很好”。常廉熙夸奖着自己的二儿子。又过了十天,常家店铺无人问津。“叔叔怎么办?这**商,平时用到咱家的时候,嘘寒问暖,这时候一个个都躲在后面看热闹,恨不得一个铜板买了咱家所有铺子。”常夫人气愤的说。“还我儿子命来!……让常夫人出来,躲在里面就没事了吗?砸了她家的门。”府门外一阵喧闹,十几个水手的家属披麻戴孝白花花站了一条街,吼叫声传出老远,周围人山人海,竟是看热闹的人。常夫人脸色一白。“叔叔,怎么办?”“这群人无非就是要钱,卖了铺子补给他们自然就滚蛋了”。常廉熙恶狠狠的说。“告官,告官去”。有人在人群里大喊一声。“对,不给说法就告官去”。常夫人急了,这只要是一告官,城里的铺子就得被官府没收,卖了的钱给了这十几个水手家属剩不下几个,甚至还可能让常家倒贴,这种事谁都知道。常夫人急了,这可是火烧眉毛啊!“夫人,我家里还有些积蓄”。常廉熙关切的说。“叔叔,不如你买了去吧,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可,不可,一则我没有那么多银子,二则我不能趁人之危,我不是那样的人。”常氏夫人急了,咕嗵一下给常廉熙跪下,“叔叔,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这孤儿寡母吧,与其让官府抢了去,不如卖给叔叔你”。说完常氏夫人跪地不起。“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使不得。使不得”。“这是房契,这是买卖契约,叔叔,你现在就签上名字,按手印,否则我就不起来,价格按一半卖,你就帮帮我们娘俩吧。”“唉!这是何苦来哉呢”。常廉熙拿起房契揣进怀里,在契约上签好字,按一半价钱买下了五间铺子。“廉熙叔真是大善人啊!”周围的仆役赞叹不已。
很快常廉熙取了银子回来,挨个用银钱打发了门口的水手家属,签好协议,把闻讯赶来的官府差役打点完毕,整整乱了一天才清静下来。“靠,今天全靠常叔叔了,要不然粘上官府得扒一层皮,幸好常叔叔反应快啊!这些家属也不好来历,没有常叔叔得冲进来砸了咱们府家”。众仆役议论纷纷。听到大家的议论,常夫人长出一口气,总算是解决了。各奔东西的水手家属也是议论纷纷,“那个常廉熙真是个善人啊,他出面跟常夫人要了咱们的抚恤银子,不然孩子们白死了,去了官府我们根民拿不到这么些钱。”“是啊,去了官府说不定还让咱们赔船钱呢,常善人说的对,大家见好就收吧,真闹将起来,让咱们赔船钱,那可真是赔不起,活着的那些船夫家属不得打断咱们的腿,那得牵连多少人!”大家都觉得有道理,心满意足的各奔东西。晚上的临水城到处都在赞扬常廉熙的为人义气忠厚,都为常家有这样的朋友而羡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