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海峰怔住。
李星妍咄咄逼问：“百草枯目前只有控辩双方知情。当然，还有邓佳慧。你来这之前见过邓佳慧？”
蔡海峰镇定地摇头：“没有。”他停顿了数秒，再接着说：“对不起，我认识的农药，只有百草枯，我以为就是下的百草枯。”
不，这个解释不合理。
他最后这句‘农药百草枯肯定是他在家附近买的，你们可以去查查。’根本就是画蛇添足。
他在试图诱导控方去蔡文星家附近找购买农药的证据。
蔡海峰大约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抬起手腕看了眼表，急忙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如果还有需要，可以传唤我。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
李星妍也跟着站起来：“你去哪？”
“回家还有点事。”
“行，我们送你回家。”李星妍不容置喙地说，“别拒绝我的好意。”
这种独断的口吻，的确是不容他拒绝。
蔡海峰点头同意。
李星妍开检察院的专车送他，一路上发现后面有辆计程车鬼鬼祟祟跟着。她把蔡海峰送到租住的房屋楼下，目送蔡海峰上楼后，走去敲停在后面的计程车的后座车窗玻璃。
玻璃滑下，季晋源笑着说了声：“HI。”
李星妍懒得跟他客套，问：“跟着我们的目的？”
季晋源推开车门下车，笑嘻嘻地狡辩：“没有啊，我就是顺路回家。”
“你家是这条路？或这附近？”
“没有，绕了个大弯。”
“想跟踪新证人？”李星妍直截了当，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季晋源依旧笑容满面：“什么证人啊？没有，天气太好，顺便逛逛。没想到随便逛也能碰到你，真是太有缘了！”
李星妍冷冷瞪向他，那种凛若冰霜的眼神让季晋源受不了。他一本正经地坦白：“对，我说谎了。”他故意将嘴凑到她耳边，暧昧地压低声音说，“其实是因为，我，想，你了。”
他说完又吊儿郎当地站好，带着满满的诚意与她四目相对，一字一句说：“奇怪，是不是被虐得太狠，所以皮痒想你了。想一直跟着你，跟到天涯海角。”
这些暧昧的话没有引起李星妍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她心如止水地继续瞪着他。
季晋源正经到不能再正经：“你知道吗？在车上，我一直在想。我的计程车，和检察院的车就是一条线段。由我这点到你那点，简直就是一条可以看到终点的直线距离。我当时一直在想，我要怎么才能追上你呢？我一紧张，就叫司机赶快追上前面的车。追啊追，追啊追……我终于追到你。”
李星妍也很认真地回应他的胡扯：“恭喜你，追上了。”
“对，追上了，所以我需要向你告白。大概因为被虐太狠了，所以不知不觉中，我发现自己对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天天都盼着见到你。我做梦都……”
“你再胡扯试试看？！”李星妍冷漠地打断他这些肉麻的话。
季晋源张了张嘴，想继续编，结果忍不住自己笑起来。他一边大笑，一边说：“对对，我编不下去了。想你？天啊！地啊！对对对！我要把自己给笑死了！”他笑得单手撑着计程车门，拼命冲她摇手，“你可千万别当真！我真对你没兴趣！”
李星妍出言警告：“敢骚扰证人，我对你不客气。”
“好好，我一定离他一丈之外。”季晋源笑得有点喘不过气，“你快走，我一想到自己跟你告白，就想笑。”
李星妍回到检察院车上，准备开车离开。
程颖在副驾驶座小心翼翼地提醒：“李检，你脸红了。”
“什么？”李星妍摸了摸自己的脸，的确有点滚烫。
程颖想起刚才那一幕，忍不住脸红地笑起来。
李星妍轻咳了声，微抿嘴开车，嘴角却不知不觉上扬。她开出很远，忍不住嘀咕一句：“流氓。”
季晋源回到计程车上，跟司机说今天包下他的车，司机很乐意。
季晋源想起刚才跟李星妍瞎扯告白的那一幕，又忍不住笑起来。
跟灭绝师太告白？除非他变成和尚。
对，只有和尚才跟师太般配，自己一介凡人，配不上师太。
他坐在计程车上无聊，于是发短信骚扰李星妍：师太，我与你之间，就像线段。从我这端往你那端，就是线段上的两点。我一直在追啊追，努力地向你追啊追。追到终点才发现，他妈这哪是线段啊？这简直就是直线。在这灭绝人性且无限延伸的直线爱情下，我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重回端点。
他点发送，过了十几分钟，她都没有回，于是又追加一句：直线爱情是指，永远没有终点，永远不可能有交集。本凡胎觉得，和尚与你比较般配。
等了半个小时，李星妍还是没有回复。
他于是追发一句：如果在路上碰到和尚经过，你应该停车等他几秒。也许视线相遇的瞬间，就能发现你们的前世今生。
结果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回复。
季晋源被她打败，开始盯向蔡海峰的楼栋门口。
蔡海峰租住的地方是农民房类似的住宅，但比破破烂烂的农民房要高档一点。这里规划整齐，道路干净宽敞，唯一不好的是，车辆可以随便进出。
季晋源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看到蔡海峰出门。蔡海峰出门的装扮没有变，所以季晋源一眼就认出。
蔡海峰钻上路边的计程车，季晋源一路跟着，却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蔡海峰一整天除了上下班，再无任何外出甚至消遣。
季晋源跟踪一天后甚感疲惫，于是和计程车司机商量：“师傅，我出500块一天，你什么都不做，就替我跟着他，你干不干？”
司机好奇地问：“你跟他干啥？”
“实不相瞒。”季晋源唉声叹气，“就是这个小白脸，他偷我老婆！”
“这么下作。”司机气愤，但又不解，“不对啊，你看上去比他帅啊，你老婆没理由偷他啊！”
“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我帅得这么惊天动地，惨绝人寰，老婆竟然还瞒着我偷人。师傅，你这车有行车记录仪吧。您帮我跟十天，十天内不管他去哪见什么人都不用您管。十天后，您把行车记录仪里的内容拷贝给我就行。”
“这样就可以拿5000元？”
“不不，师傅，讲下价吧，一起3000元？”
“那我亏大发了。”
“4000元成交！但我要完整无剪辑的记录，如果您有任何剪辑就当不了证据。”季晋源心疼自己的钱包！
“我肯定不剪。”师傅同意价格。
季晋源保险起见，付了1000元定金，另外3000元商定好拿到视频就成交。
他交待完后，另外坐车回家。
李星妍下班后，把蔡文星父母小区的视频拷贝回家，一直盯着屏幕看。果然，快接近22点时，蔡海峰从侧门进入小区，00点20分有蔡海峰从侧门走出的身影。
视频能佐证蔡海峰的确在这时间段进入小区。
李星妍继续研究，小区内的视频显示出蔡海峰一路的确是往蔡文星家所属的楼栋走，但一路上蔡海峰的外套都搭在手臂上。
他为什么不走正门？案发当天是3月7日，夜晚的气温只有11度，他为什么不穿外套？
可惜楼栋门口没有监控，李星妍看不到他进去出来的身影。
时间线已经证实，那么证词呢？
邓佳慧被推翻的证词里并没有蔡文星灌农药这个情节。
除了推人、灌农药、杀人等不同，蔡海峰证词的大部份与邓佳慧的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凶手真是蔡文星？
李星妍带着疑问睡觉，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程颖的来电。
她说：“李检，你不是让我去蔡文星所住小区附近的农药店转转，果然有收获。有一家农药店老板认识蔡文星，并且确认蔡文星在案发前两天来他店里买过百草枯。”
这个结果在李星妍意料之中。
李星妍冷静回：“带回检察院，我要询问他。”
“李检，农药店对面的小卖部装有摄像头。案发前两天，蔡文星的确来老板这里买过农药。”
“不可能！”李星妍脱口而出。她一直认为是蔡海峰引自己去蔡文星小区旁寻找证据，他大可以捏造证据，找人一起作伪证。但让她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摄像头拍到蔡文星购买农药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