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听绝缘子嘴上抹蜜,胡吃海塞般奉承果尊暗,一旁的何足道听不下去。
他干咳两声,打断了绝缘子。同时,瞟了一眼果尊暗,示意其收起被拍到马屁时的兴奋神情。
果尊暗抹掉两行凉泪,低头看向礼盒。
绝缘子察言观色,立刻收敛,转头对何足道,说:“是我该死!不该说这么多话的。这里是五耀星的场子,您才是最应该说话的那位!”
何足道笑而不语。
然后,绝缘子拆开封皮,将盒子里的礼物用双手奉给果尊暗。
果尊暗一看,心中大喜,“转印之术?”
“没错!”绝缘子一脸神气的说,“此术,乃是我用一个莫大的人情换来的。此前听闻潮汐星最爱吟诗作赋,但苦于素材不多,常常言之无物,落笔无墨。不才,我想到了这本《转印之术》,它可以帮助潮汐星对世上所有的诗词歌赋过目不忘,只要你能握得住笔,那才情就能源源不断的从其他书上流转到你的笔下!”
“不好不好!此种行径,岂不是偷?”果尊暗再次直起腰板,远望天空,脸上泛起无限忧伤。
“诶~读书人的事,哪能叫偷呢?多不文雅,明明是借嘛!”绝缘子一脸真诚的说。
果尊暗也不低头,但似乎下巴上长了眼睛,准确无误的接过《转印之术》揣到怀里,长叹一声:“文以载道,名留青史,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说罢,那伤春悲秋,恨夏怨冬的情绪,喷溅而出。
见了这一连串的虚伪情景,藏在石头后面的黄大崖,险些笑出声来!
童颜星何足道又干咳两声,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绝缘子。后者猛作恍然大悟状,说:“敢问童颜星有何吩咐?小弟必定遵从!”
何足道一挥手,问:“绝缘子道友如此盛情,送我们如此贵重的礼物,倒是该我问问你,有何贵干呢?我们五耀星是最喜欢助人为乐的,四海之内皆兄弟嘛!”
绝缘子立即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说:“能与大名鼎鼎的苍穹五耀星结交好友,乃是我三生有幸!”
然后他来回踱了两步,说:“各位道兄有所不知,小弟生在渔民之家,自小穷苦不堪。父母只有打渔的本事,但往往收成不多。我是家里的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从五岁起,我便再也没吃过粮食,只能到海边捡些臭鱼烂虾来吃。哎!穷苦人家,特别容易被人瞧不起。若对方是大富大贵之家也就罢了,令我想不明白的是,那些比我家强不到哪里去的人,也来嘲笑我家穷!他们过得也不怎么样嘛,为何出奇一致的挖苦我家呢?有一天……”
何足道一挥手,不耐烦的说:“陈年往事,何足道哉!道友又滔滔不绝了。还是直说你此行的目的……”
“哦!对对对,你看我,一说起小时候的事,就口无遮拦!”绝缘子在自己脸上轻轻一拍,继续说:“我是受了贵人的委托。说起我那贵人啊,人家可了不得,累世功勋,富甲一方,每日只是迎来送往,吃香喝辣,是我这种从沙子里长出来的人,做梦都想不到的……”
何足道等再次显出无奈厌恶的神情,纷纷揣测,“许是绝缘子所求甚大,所以才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绕来绕去,废话连篇,就是不提心中所想……”
郑克塽骑在追随者的脖子上,转回树下,听绝缘子絮絮叨叨,再也憋不住,突然一把掐住绝缘子的脖子,厉喝一声,将其顶到树干之上。
在场众人都是一惊!
只见郑克塽瞪着一双虎眼,骂道:“日你娘!脸上长的是嘴,还是屁眼?你就不能拉出个直棍的屎橛子吗?”
“咳咳咳……爽朗星……莫要见怪!我还有一根爱骨,乃是青玉……青玉所雕,比你手里的羊脂白玉还……还灵验!”
郑克塽一听,立刻松开手,一脸谄媚的说:“此话当真?”
“当……当真!我明日便亲自送过来!”绝缘子捂着脖子,承诺道。
“哎呀呀!真是受之有愧!那我就提前谢谢你啦,真是我的好兄弟呢!”郑克塽骑在追随者的脖子上,显得异常高大。此时她又是鞠躬,又是作揖,跟方才怒火中烧的模样,判若两人。
“臭傻狗,疯婆子!”绝缘子心中暗骂。
啪嗒!一颗不知名的果子掉在地上,被草丛里伺机而动的刺猬卷在背上,滋溜溜消失不见。
然后,令五耀星再次咋舌的一幕出现了,绝缘子仍是不提正事,仍是喋喋不休的讲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什么他第一次逛青楼啦,什么他做生意赔了呀,什么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啦……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苍穹五耀星既然收了礼物,便再也硬不起来,只能耳朵一耷拉,听了个滔滔不绝。
藏在巨石之后,连大气都不敢出的黄大崖,忽的琢磨过味来。绝缘子这家伙着实不简单,他心中所求必定是比较难办的事情。
他之所以说个没完没了,无非是想抬高自己所求之事在五耀星心中的难办程度,如此以反衬出所求之事没那么难办。
诚如黄大崖所料,绝缘子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本意真是要惹烦了五耀星。当对方不胜其烦的时候,绝缘子突然说出诉求,对方极有可能一口答应下来。
想通此中关节,黄大崖便有了一种看戏的心态。
看戏,谁会嫌热闹呢?
果不出所料,绝缘子又絮絮叨叨了一盏茶的工夫,才突然话锋一转,说:“还请五位道兄帮忙,我想要那颗灵石---八芒星!”
“哦?你果然是朝着八芒星而来,我早就料到了!”何足道眯着眼说,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人。
“童颜星料事如神!”绝缘子恭维道。
突然,他似是听到了什么异响,嘘了一声,立刻绕到巨石旁边,准备出招。
“谁在那里?偷偷摸摸……”绝缘子身形一转,突然跳到巨石后面。哪个不要命的敢偷听自己的计划,必然是死路一条。
“咦?”出现在绝缘子眼前的只不过是两条野狗在啃食一个刚死的蝙蝠。见有人到来,那两条狗不躲不避,怡然自得,吃的越发香甜。
绝缘子长出一口气,看来是这两个畜生发出的声响,令自己误会了。
“你们两个也来沾染仙妖大会的灵气?想要修行,必须要受的起万般苦楚。你们呀,还早着呢!”绝缘子对着两条狗说,似是有感而发。
而那两条狗完全不领情,竟然还朝着绝缘子轻吠两声:“汪……汪……”似乎在说:“赶紧滚蛋,别耽误老子吃饭!”
绝缘子自觉无趣,转身回到树下。
话说,童颜星不愧是童颜星,虽然发如白雪,但五官清纯,面皮细腻,仿佛岁月未在他的脸上未曾留下任何痕迹。
当如此一张稚嫩的脸庞对着绝缘子,说:“八芒星便八芒星,绝缘子道友既然开口,纵使千难万难,我等也要办到!”
绝缘子心中狂喜,连连称谢。
巨石后的两条野狗吃完蝙蝠,跑出去数丈,便又嗅着味道,朝一个头大脚大的人而去。
临近那人近前,两条野狗的嘴里,忽然意犹未尽的流出了哈喇子。
那人回头,双眼一瞪,破口大骂:“让你们这些畜生欺负这么多年,老子今日便要一雪前耻!”话音未落,急速踢出两脚,携恨带怨,正中野狗的裆部。
“嗷~嗷~”两声惨叫,野狗分左右,滚出数丈,恰好撞到黄大崖的小腿上,将其撞了个趔趄。随即,两条野狗仓皇逃走。
那头大脚大的人见此,立刻隔空拱手,大声道:“那位道友,得罪了!原谅则个!”
黄大崖掸了掸裤腿,也不在乎,拱手回礼道:“道友相貌清奇,不知是走的哪一路修炼法门呐?”
那人迈开大脚,三两步便到了黄大崖近前。
“我呀!本来是一根修炼成妖的老黄牛的大棒骨……”
“大棒骨!”黄大崖心中一颤,随即哀叹一声。
而那人却没有停嘴的意思,唾沫星子乱飞。
“那,那老黄牛心胸狭窄,成妖之后,将使唤过他的那户人家,灭了门。有附近的几个妖宗的道友听说,心中不忿,一路追杀黄牛妖到这望海坡,将其斩杀掩埋。我呢,作为他身上的一块骨头,在这人杰地灵的地方,饱受日月精华,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终于突破桎梏,修炼成了骨头怪!这不,仙妖大会召开在即,守着家门口,我哪有不出来招呼大家的道理!便幻化成人形,跟大家交个朋友。怎奈法术仍有生疏,变出的人形不伦不类,哈哈……”
姜门牙耳朵嗡嗡作响,嘴巴一歪,揶揄道:“我也没问你呐!”话一出口,自觉失态,立刻囫囵吞枣的改口,“对呀!我早该问呐!道友的经历真是奇特,够写成故事,传给天下的孩童听了!”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万千道友中最平凡的一个,无非是多了一份坚定而已……”
听到此处,黄大崖倒是对此人产生了些许好感,便问:“敢问道兄,尊姓大名?”
“啥尊不尊姓,大不大名的?叫我大棒骨怪即可,所见即所得嘛!”
黄大崖心思一转,想到,既然绝缘子来此耍阴谋,其背后极有可能是窦开支持,那么“大棒骨”这三个字,一定会给眼前这个实诚家伙惹上麻烦。
“诶~既然你已经修炼有术,能掌握变化之功,说明你这个怪呀,还是蛮厉害的!倒不如……倒不如叫个骨不染!”
“骨不染?啥意思呀!”大棒骨妖瞪大双眸,像孩子一般发问。
姜门牙故作神秘的一笑,低声道:“你看,你原来长在老黄牛身体里,它做了不义之事,被一群秉持正义的道友绞杀,罪有应得。而你却出淤泥而不染,落得一个良善开朗的性子,岂不是骨不染?”
“骨不染,骨不染,出自老黄牛的骨头,而没有沾染他的恶行!”大棒骨妖自言自语道,“好啊!这个名字起的好!以后我就叫骨不染了!”
说罢,二人对视而笑。
黄大崖一拱手,便欲离开,去找宋异人。他看宋异人出手阔绰,想必能请自己吃上一顿丰盛大餐。自从成为不吐骨头寨的九当家的,好吃好喝没混上几顿,担惊受怕倒是吃了不少。
骨不染一拉黄大崖手臂,说:“来了都是客!哈哈……虽然我不敢自称望海坡的主人,但多少算个东道主,我介绍几位道友给你认识!”
“我……”
“诶~不要不好意思嘛!来到望海坡,就要敞开心扉!”说罢,拉着黄大崖往不远处的平地走。
那里,已然聚集了十几个人,正在聊得火热。
“大家伙,静一静,我来引荐一位新朋友,他叫……”骨不染将手掌指向黄大崖,却赫然意识到,自己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连忙一脸歉意的说:“敢问道友,你……你尊姓大名啊?”
“在下,黄大崖!”
忽的,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黄大牙?啧啧啧……果然人如其名。两颗兔子牙呲出来,着实可笑啊!”一个脑袋滚圆如球,头发蓬松向外的家伙,挖苦道。
“飘万里,你怎么说话呢!太不给我这个东道主面子了,大家都是我的朋友,何必出言不逊呢?”骨不染一脸气愤的呵斥。
“大棒骨,你呀你,真把自己当根葱啦?”飘万里翻着白眼,“你不过只是一根牛身上的大骨头,有什么好神气的!但凡呀,你这根骨头上连着一点肉,我倒是不介意撒一把葱花把你炖成一大锅骨头汤,分给大家伙喝!”
“你!”骨不染气的面红脖子粗。他虽然自认爱说爱笑,但一旦吵起架来,却是个嘴笨的主儿,“你不要拿我开玩笑。我如今不是大棒骨了,我有新名字了!这位黄道友,帮我起了一个很好听的新名字,叫骨不染!以后,大家都叫我骨不染……”
“嘿嘿……”飘万里轻蔑一笑,“名字改不改的,重要吗?说到底,你不还是根大骨头吗?”
“我……我……有名字总比没名字好!”
飘万里一撇嘴,道:“多难听,多没气势的名字呀!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号不横!大家伙都是搜肠刮肚给自己起个响亮的外号,你可倒好,反其道而行之!真不知道,你是大棒骨还是大棒槌!”
“我……我……”
一旁的黄大崖心中替骨不染着急。吵来吵去,也没放出半句狠话。心中暗道:“明摆着,这个叫飘万里的家伙是在欺负老实人呐!老实人天生有错?活该受你的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