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姜门牙的疑问和要求,豆瓣撅了噘屁股,似是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问:“你,真想知道?”
姜门牙重重的点点头,答:“真想知道!”心中却在暗骂:“此时我做小伏低,莫被我抓住机会,一雪前耻!”
“也没啥可隐瞒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毒药,无非是一些我独门配制的泻药而已……”
“什么?泻药!”
“对呀,没错,就是泻药而已,不好吃吗?”
“我的个妖魔精怪啊!”姜门牙一捂肚子,五官扭曲,不敢再多说一句话,抿着双腿就往茅厕里小跑。
豆瓣翻身坐起,拍着炕沿哈哈大笑。“现世报,现世报,现世不报何时报?”
就在姜门牙跑到院子正中的时候,万里晴空,突然一道闪电劈下!
姜门牙拉裤子里了。
但他似乎忘了眼前的丑态,面朝闪电的方向,凝眸远眺,那里正是大窦村的方向,妹妹的一切不幸,源自那里。
最后,姜门牙跟豆瓣双方商定,前者为后者挑三天的水,而后者则会将独门解药奉上。
姜门牙心里想的是:“也许,我等不到第三天!”
豆瓣心里想的则是:“肯定,不用等到第三天!”
这一次,还是豆瓣赢了。
协定达成后的前两天,姜门牙一早便跑到豆瓣家,将屋里屋外的两个大水缸,都挑满,彼此相安无事。任务完成后,他暗自跑到大窦村,暗中观察窦白彦的父母。
此二人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大肆采买礼物,似乎要去哪个权贵之家送礼。姜门牙暗道:“豆瓣依照诺言给我解药,我便徐徐图之,如若不给,我必杀个痛快,为家人报仇雪恨!”
一念至此,肚子里咕噜噜乱叫,姜门牙深吸一口气,捂住屁股,朝林子深处跑去。
第三天一早,姜门牙刚刚睡醒,便有敲门声传来。
原来是三叔叫他去帮忙耕地。曾经的日子里,两家都是互帮互助,尤其是一些累活,父亲还特意叮嘱姜门牙,一定要抢着干。
一来,三叔为人仗义,经常接济他家,要知恩图报。二来,父亲怕姜门牙读书读傻了,巴不得他走到广阔的田间地头,感受四季轮回。
三叔开口了,姜门牙义不容辞,于是抗上犁,提着种子,跟着三叔下了地。
劳作一天,直到夕阳西沉,他才从田里返回。三叔叫他过去吃饭,姜门牙婉拒了,因为他心里惦记着给豆瓣挑水的事。
三叔听罢,劝道:“门牙啊,你爹娘不在了,我得多说一句。寡妇门前是非多,我听说,那个姓黄的女子,在新婚之夜将丈夫折腾死了,她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你嘛,能躲就躲……”
姜门牙点点头,道:“三叔,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他似乎对黄豆瓣将丈夫害死的流言充耳不闻。
说罢,直奔牛家庄而去。身后的三叔只能长长的叹息一声……
零散的星星已然爬上天空,夜幕降临,姜门牙来到豆瓣门前。
映入眼帘的是似曾相识的一幕,一件颀长的衣服挂在门前,恰似一个透过门缝向里窥探的泼皮。
“汪汪汪!”一连几声急促的狗吠传来,一条黑影跟姜门牙擦身而过,如法炮制,将门上的衣服扯下来,叼走了。
姜门牙无奈一笑,回想起前几天那香艳的一幕,喃喃道:“管它世风日下,我自拿捏分寸!不听不看,只管挑水……”
但是,他哪里知道,在豆瓣面前,天下之事,何来的分寸之说!
姜门牙推门而入,随即一种奇怪的声音便飘荡过来,恼人得很!他的脸一下子红了,只能硬着头皮抄起扁担和水桶,转身往外走。
此时,豆瓣的声音响起。
“姜门牙,你别走!进屋陪我说说话……”话音未落,屋里的烛火亮了。
姜门牙扭头答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得多欢喜!”话一出口,自觉失态,立刻改口道:“我不善言辞,陪不了你。再者,今日我虽来的晚了,但并不算违背诺言。待我将两缸水挑满,你便应该给我解药。”
“哎呀!你这人真是不解风情。今日,不用你挑水,你自己到缸边看一看。”
姜门牙回身走到缸边,果见缸中水满欲溢。他放下水桶和扁担,说:“既然你不用我挑水,那希望你能遵守诺言……”
“诶~”隔着门窗,豆瓣打断了姜门牙的话,“我遵守诺言的前提是,你也要遵守诺言。既然水不用你挑,那么替换成另一个要求,也不过分吧?”
姜门牙略一沉吟,竟无话反驳。
只听豆瓣又言:“陪我说说体己话,这事不难吧?解药我已备好,言而有信的。”
听到此处,姜门牙自言自语道:“爱咋咋地吧,她还能吃了我不成?”抬步上前,推开房门。
这个动作,成为了姜门牙一生之中,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屋内,烛光明亮,豆瓣浑身赤裸的躺在炕上,媚气绕梁。
只一瞬,姜门牙便彻底失了分寸,呆愣原地,似是有万年之久。
而在院外埋伏的那些官兵,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一股脑冲进屋来,把姜门牙摁倒在地,拿肩头拢二臂,捆了个结结实实!
姜门牙的心里一片空白,只记得豆瓣先是得逞一般,扯过被子裹在身上,而后立刻换上一副梨花带雨,贞洁烈女的模样,指着姜门牙骂道:“泼皮无赖,想要用强,可怜我小女子一世清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呀!”
在官兵的呼喝咒骂之中,姜门牙被一脚蹬出房门,在其视线与门框交错的刹那,他分明看到了豆瓣那狡黠的一笑。
一个月后,姜门牙被以“偷盗他人锦衣一件,散播地震谣言一句,强暴良家妇女一名”的合罪,问斩于东海许州府外的断头台。
脑袋被砍下的瞬间,姜门牙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铡刀,真凉!”
断头台前的树林里,一头花斑大豹正在追逐一只野兔。
起死回生的姜门牙心中咯噔一声,摸着自己的脖子,惊诧道:“我不是死了吗?铡刀铡断了头啊!怎么回事,难到我死而复生?刚才明明……为什么脖子上没有疤痕,是在做梦吗?”
可他抬眼四望,到处布满了地震后的废墟,连不远处的平天河都断流了。
简直匪夷所思,简直谬充天地。
地震了!果真地震了!青年心中亦如天崩地裂,良久之后才逐渐平静。但平静之后,姜门牙竟隐隐有一丝的得意。
“我的个妖魔精怪,我真的没造谣!地震最终还是来了,只不过比我占卜的晚了一个多月而已!”
得意之后,便是深深的担忧。他沿着平天河的河岸,一路飞奔到父母和妹妹的坟前,见都还完好,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青年七手八脚将野草拔了个干净,一股清香散发出来。
额头微微出汗的姜门牙大步流星地往家里走。
姜门楼村的房子坍塌了过半,却无一人死亡,当属奇迹。待姜门牙从姜二员外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村民们一边咒骂老天爷瞎了眼,一边挖掘自己的家当,俗话说,破家值万贯,到处弥漫着怨恨之气。姜门牙如一具僵尸,穿街过巷,对周遭一切不闻不问。
幸好,自家和三叔家的房子只是裂出了几道墙缝。
青年欣慰的笑了,他知道,这有赖于父亲和三叔的勤劳。
每年雨季来临之前,父亲和和三叔总会一起割草编席,挖土和泥,将两家的屋顶和墙面修葺一番。儿时,姜门牙最喜欢帮助两位长辈打下手,往往弄的一身泥点而乐此不疲。而妹妹最爱把泥巴团成小球,晒干后,用弹弓打鸟。
母亲和三婶则忙里忙外,为两家人张罗吃食。
每每雨季来临,别人家总是忙着用大盆小碗接雨水,而姜门牙则可以躺在炕上,听双亲讲那些古老的传说。
也许正是从那时起,姜门牙心中,渐渐生发出修道成仙的想法。
姜小姜歪着头问:“哥哥,你为什么不修道成魔呢?魔也不错呀……”
“魔,固然也不错,但我不是那种爱钻牛角尖的人,所以修炼起来,肯定十分吃力。”
仙是什么样子啊?必定是潇洒飘逸,畅游在云端之上。不受风雨之苦,不累天灾人祸。所以,姜门牙立志修仙。
吱呢~院门被推开,院子里一切照旧,姜门牙知道,是自己入狱后,三叔三婶帮忙看管收拾。他心中无限感激,暗下决心,既然死而复生,那就要好好活着。
古有传言,凡人一日乘风起,起死回生掌心里。
从前,一心求道是为了自己舒坦,自此,一心修仙是为了家人团圆。
推开堂屋的门,一只蝙蝠扑啦啦飞腾而出,吓了姜门牙一跳。那只蝙蝠一见阳光,登时折返,再次钻入屋中,趴在房梁上,一动不动。
姜门牙也懒得去管。
他舀了一瓢凉水,灌下肚子,一股清凉之气顺流而下。他忽然察觉到,这缸里的水必定是新的。自己入狱一个月,缸里的水早该发酸发焐。看来,三叔三婶一直在期盼着自己回来。
姜门牙回身到院子里,取来铁锹,将堂屋正中的地面刨开,取出一个石头盒子。打开来,五百文铜贝出现在眼前。
他找来两个包袱,将铜贝分成两份,一份四百文,送给三叔家,一份一百文,自己留作盘缠。
屋外,起风了,树叶被吹得哗啦哗啦作响。紧接着,彤云密布,一道闪电炸亮天空,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
姜门牙赶紧把门关好,躺倒炕上,盘算着好好睡上一觉。
脑袋一沾枕头,立时觉得硌得慌,伸手一抓,拿到眼前,竟然是一卷竹简。
竹简的外侧油光瓦亮,似是被人研读过无数遍。
轻轻解开麻绳,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个字:泥塑仙法
姜门牙挠挠头,自问自答:“怎么没见过,这是我的吗?我不记得那几十册修道书籍中,有这么一卷呀?肯定不是我的……”
既然《泥塑仙法》不属于姜门牙,那为何又会出现在他的炕头?
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姜家的屋顶竟然漏了!青年长叹一声:“真是为难三叔三婶了,爹爹和娘亲不在了,我又入狱,他老两口,怕是收拾不来吧!想必此刻,二老正在端着大盆小碗接雨水吧。”
姜门牙刚要去拿盆,忽见水流停止了。
他抬头去看,竟然发现,漏洞之处,恰好倒吊着那只蝙蝠。水流过身,蝙蝠居然全部喝了进去。
奇哉!妙哉!
这一觉,姜门牙睡得很香。
一个时辰后,蝙蝠的肚子涨爆,坠落在地,摔了个四分五裂。姜门牙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收拾好行囊,摔门而去。
沿着小路走了三天,一条宽敞的官道出现在眼前。
姜门牙吃下最后一块干粮,自言自语道:“三叔,三婶,我爹娘和小姜的坟头,就麻烦二老去除草添土啦!侄儿我已经把你们送的干粮都吃完啦!从这一刻起,我要彻底成为了流浪的人!”
说罢,心中竟有一丝释怀。
根据《泥塑仙法》里的记载,东海之中有几座仙山,其中一座唤作瀛洲。
瀛洲仙山上有仙府十二宫,其中不乏一些神通莫测的大罗金仙。姜门牙盘算着,自己可以花费一年的工夫去寻找。到时拜入仙门,自能得道成仙。
而这一年的工夫里,自己也不能闲着。从明天起,白天赶路时,心中一直诅咒窦白彦父母的父母,有朝一日被天雷劈死,而夜晚休息前,则花费一个时辰研习《泥塑仙法》
这本古籍的楔子写道:欲修仙者,切记不可亲手杀死同类,否则,仙途闭塞,永无通达。因此,姜门牙决定放弃手刃仇人的计划,改为诅咒。
书中将修仙之路,分为三个境界,分别为封黄境,裂斗境和破班境。
每一个境界又分为前中后三期,共递进九层。
入夜,姜门牙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用火折子点燃了一团干草。梧桐树很高,枝叶很密,遮住了狼牙月的尖角。
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青年诵读起封黄境前期的运气口诀:“一开一合是为常,一开不合是为强,一合不开是为遁,不开不合是为凉。强中自有强中手,弱到极致亦是王。小开小合费思量,大开大合当封黄!”
“啧啧啧……”姜门牙不由得感叹道,“这书真不简单,比起此前爹爹从地摊上给我买回来的那些,玄奥十倍不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