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百灵和樱珠坐着马车,李建成则领着武将和侍从们骑马。
一路上我们各行各事,彼此都未搭过话。
车外风光旖旎,景色怡人,车内却是心事重重、愁肠寸断。
百灵见我一路愁眉不展又不多说话,遂打趣道:“丹曦圆圆照九州,九州的人儿有所求,有人乐,有人忧,有人欢喜有人愁……”
“谁喜谁愁?”
“谁盼着咱们公主回去谁就喜,谁不想咱们公主回去谁就愁。当然啦,也许咱们公主压根儿就不想回去,所以也就愁喽~”
“你倒是生了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有什么样的主子自然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我可是跟着公主半点不能出差错的……嘻嘻……”
“你这么厉害哦,当心将来嫁不出去,没有婆家敢收你!”
“那岂不是更好,跟着公主吃喝穿住不用愁,还操哪门子嫁人的心?”
这时半天不作声的樱珠插话了,朝百灵笑着说道:“害不害臊哟,女孩子家的,把嫁人挂在嘴边说……”
不知走了多久,目测已经出了太原郡,我们在一处稍作休息。
“走走走走走,走远一点,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我们朝着嘈杂声望去,是一位店小二正在驱赶一位浑身破烂不堪的叫花子。
我见那叫花子已被店小二赶得无处可去,便示意百灵过去探探是怎么一回事,顺便带了些馒头过去给他。
谁知百灵回来的时候,那叫花子也跟着一道过来了。
百灵回禀,“小姐,我说不用客气了,可他非要说是要亲自给您道谢。”
那叫花子浑身散发着酸臭味,周围人皆掩鼻而饰,就连李建成也不免起了警觉之心,走上前示意他不要过度靠近我。
“多谢好心的姑娘慷慨解囊,只是这馒头干涩,难以下咽,还望姑娘能赏得一口水喝。”
李建成刚欲打断他,我笑了笑,示意百灵多拿了一些钱给店小二,让他去沏一壶新茶过来。
可这位叫花子却说:“茶不解渴,若是有酒就好了。”
店小二极不情愿地端了一坛子酒上来。
百灵端去给他。
他撩开前额的碎发,大口大口喝了起来,边喝边抹嘴,还不停赞道:“好酒……好酒……”
我见他脸上布满风霜之色,如此潦倒的情况下不以裹腹为先,却仍喜好饮酒,想来是个人物。
他喝了几口,感叹道:“老朽自利州一路向西沿路乞讨,所见之景,橙黄绿橘花朝月夕,无不赏心悦目,所阅之人,形形色色各有千秋,但无一像姑娘这般慷慨豪爽,”
他一直盯着我,摸着胡须,神情困惑,欲言又止,“看面相,姑娘绝非池中物!”
百灵不屑说道:“我们家小姐是人中娇凤,当然是大富大贵之相,岂用得着你来说!”
他神情肃穆,叹道:“可惜啊,世上之事总难两全,得亦是失,失亦是得,失中有得,得中有失,不可过分强求。”
我一怔,这是在告诉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吗?那我得的是什么?失的又是什么?
愣了半晌,李建成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尽快启程吧,不然就要露宿野外了。”
我点头默认。
我刚起身没走几步,那位老者便追了上来,朝我大喊道:“这位姑娘请留步。”
家将们却上前拦住了他,制止他靠近我。
他却仍旧不放弃,继续大喊到:“老朽与姑娘甚是有缘,欲赠给姑娘几个字。”
众人面面相觑,皆很诧异一位要饭的叫花子居然会写字。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笔纸,一小坨朱砂往酒坛子里一扔,把笔尖伸向坛口,随即大笔一挥,写下了刚劲有力的六个字:既来之,则安之。
他把纸拿起来递给我,短短六字,却看得我心惊胆战,看样子他是知道我的来历的,并且还知道我是想走的。
我小心翼翼地向他问道,“你是谁?”
“老朽只是一个江湖游士,从江湖中来,自是往江湖中去,不求名不求利,无牵无挂无忧无虑……哈哈哈哈……”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拿着酒坛走远了。
既然命运该是这样,那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吧!
快到京城的时候,我们一行人在离城门不远处的郊外稍作歇息。
我和李建成并肩坐在离马车不远处的草地上,其余人则在周围随时听候差遣。
李建成望着地平线的尽头,说道:“过了前面那座城门,就是京城了。”
“我知道。”
他反问我,“回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又反问回去,“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先护送你回家,然后进宫。”
我诧异道:“你进宫做什么?”
“进宫谢恩,然后……”他看了我一眼,又说道:“然后向圣上请旨,求他为我们赐婚。”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我这一路走来,都在仔细回想着那位长者说的话……”
“那个江湖术士?”
我点点头。
“胡乱之言不足为信。”
“可你又怎知他说的没有道理?”
“世上之事总难两全,不可过分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