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心情复杂的又一次踏进特威兹街88号的大门。这次大门背后的守卫已经换成亚伯拉罕的手下,其中一个就是那天下车去将鲍里斯带到海港街的瘦子。
三楼走道里深棕色的地毯依旧熟悉,只是楼道尽头那间办公室的橡木门大开着,还有门口的两个新面孔守卫,仿佛都在告诉来访者,这里的主人已经换了。
林恩才走到办公室门口,正在大办公室中间疾步走来走去的亚伯拉罕就看到了他,当即马上大声招呼道:“林恩,你来的正好——我正在想应该怎样把这栋楼整修一下,才会显得更气派,维德出的那些点子我很不喜欢——你在希尔达手下干了那么久,肯定会有更好的点子——我喜欢指王花酒吧的装修,很漂亮,你跟着希尔达那么久,肯定学了几手。”
“巴洛先生,昨天我……”林恩没有回应亚伯拉罕这番话,他想先为自己昨天没有过来的事情解释一下。
“林恩,昨天的事情没关系,我理解你,”亚伯拉罕一把揽住走近的林恩的肩膀,打断他的话,真挚的大声说道,“真的,我真的理解你——我知道你没有杀过人,也没有见过杀人,所以我理解你,所以昨天的事情一点也不重要——当然,我还是更喜欢大家都守信用。”
听到这里,林恩不由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插话说道:“巴洛先生,昨天的事情我保证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相信你,林恩,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守信用的人。”亚伯拉罕说这句话时,揽着林恩肩膀的那只手,还在林恩肩头拍了两下,以示自己说的都是真心话,“还有,我觉得你应该叫我亚伦——我喜欢大家叫我亚伦——巴洛先生,我会以为自己已经跟亲爱的父亲一样老了。”
“是,巴洛……亚……伦。”
听到林恩换了称呼,亚伯拉罕高兴的挥了挥空着的那只手,爽朗的接着说道:“对了,林恩,你还没说你对这栋楼装修的点子。”
林恩又看了一眼亚伯拉罕身上那套靓丽的暗红色羊毛西装,跟那天在雅努诺街9号那套深蓝色的西装虽然很有些不同,但两套西装的共同点是面料都很奢华,做工剪裁精细,款式时髦简洁又不失优雅。这些特点跟阿奇柏德保守而稍显繁杂的风格很不一样。
“亚伦,我认为这栋建筑本身已经足够气派,只是楼里的装修、还有家具已经老旧,所以……我想只需要将外墙面清洗干净,然后内部重新装修一回,再把家具换了就行。”
“这些我当然知道,”亚伯拉罕又挥了挥手,“我的意思是怎么装修?买什么家具?维德那家伙居然建议我应该在外墙上进行浮雕,然后门口再摆上两米高的尤纳斯女神像,一楼的大厅再来一座喷泉,这间办公室的墙面应该镶上黄金,还有到顶的整面玻璃镜子,紫色天鹅绒的窗帘……”
亚伯拉罕看着表情逐渐扭曲的林恩,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些不对,所以才让你出点主意。”
“呃……亚伦,”林恩回望着亚伯拉罕那双充满诚意的漂亮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前天亚伯拉罕也曾经这样看着过鲍里斯……
“我想……”林恩咽下一口口水,努力将刚才的念头刨出脑海,小心翼翼的斟酌着继续说道,“这栋楼是工作的地方,安东尼又是一家建筑公司,所以装修不宜……过于繁杂,也不应该……像一家酒吧!”
“我就知道你肯定比维德强,”亚伯拉罕说着在林恩肩头狠狠拍了一下,痛的林恩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继续。”
“不过这栋楼既然挂着安东尼建筑公司的招牌,家族又把公司交给了你,所以以后大家谈论起这栋楼,自然就会想到你;所以这栋楼的装修应该既适合作为工作的地方,又应该有亚伯拉罕?巴洛的特色;所以我觉得……这栋楼的装修应该时髦,线条简洁流畅有力量,但整体又不失奢华跟细致。”
“说得好,林恩。”亚伯拉罕又高兴的在林恩肩头拍了一下,又痛的林恩龇了龇牙,“这栋楼装修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林恩蒙了好一阵才迟疑着问道:“交给我?”
“对呀,有什么问题吗?”亚伯拉罕回答的非常爽朗。
“亚伦……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装修这里?”林恩想想后反问道。
“当然是越快越好——老塞隆应该已经跟你说过,安东尼建筑公司今年会有个大工程。”
林恩点点头,应道:“拉莫斯阁下是已经说过。”
“虽然这个工程是在下半年,眼下也还没搞定——不过你放心,我肯定可以搞定——我还是希望这栋楼的装修越快完工越好。”
林恩的心思在这瞬间已经落在亚伯拉罕这番话的前半段,不由又蒙了片刻。
亚伯拉罕看到神情有些恍惚的林恩在抿嘴,又加了一句,“真的,我肯定可以搞定。”
“亚伦……其实我现在担心的……不是工程的事情,因为工程的事情我相信你肯定可以搞定,我……”
亚伯拉罕等了一阵,见林恩好像很为难,一直没有再往下说,于是真诚的鼓励道:“林恩,以后大家都是兄弟,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你要勇敢的说出来。”
“好,亚伦,我就直说了。”林恩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干脆的应道,“亚伦,现在鲍里斯死了这件事情,市场工地上的工人们都已经知道了。”
“哦,那大家怎么说?”亚伯拉罕开心的问道,“大家是不是很开心我为安东尼建筑公司清理了叛徒?”
“嗯……亚伦,我觉得这件事情我不应该瞒着你。”林恩真诚的应道。
亚伯拉罕看着林恩诚恳又有些痛心的样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收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抬抬手,让林恩继续往下说。
林恩这才忧心忡忡的继续说道:“大家,都很……担心……”。
亚伯拉罕脸上最后一丝笑容凝固了两秒才疑惑的问道:“担心?大家为什么要担心?”
林恩脸上依旧一副真诚而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却在暗暗分析这一刻的亚伯拉罕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傻?
“因为大家……害怕改变……也害怕死亡!”林恩稍显犹豫,但又坚定的应道。
这次阿奇柏德想了几秒才恍然大悟般的应道:“啊,也对,毕竟看到我干掉鲍里斯这个叛徒的时候,你也很害怕——不过你可以告诉大家,鲍里斯虽然死了,我舅舅也离开了安东尼建筑公司,但是一切都跟原来一样——啊,不对,现在我来了安东尼建筑公司,一切只会比原来更好。”
“嗯……亚伦,其实今天早上堤姆跟那些工人,到工地上说鲍里斯还有阿奇柏德先生的事情时,我也是跟大家这么说的,也跟大家保证你来了以后,安东尼建筑公司只会比以前更好,大家也会比以前挣到更多的钱,只是……”林恩说到这里又显出为难的样子。
亚伯拉罕微偏着头,就那么望着林恩,先前爽朗的笑容早已经消失不见,现在脸上的表情实在看不出其心情和想法。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鲍里斯不死也死了,而且像鲍里斯这种叛徒,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他继续活在这个世上;况且当时你也看到了,动手之前我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放弃了活下去的机会。”两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望着你,僵持了好一阵,亚伯拉罕才突然说道。只是从其脸上的神色,还有说这番话的语气,依然无法看出其心情和心思。
林恩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低下头想了好一阵才抬起头问道:“亚伦,我不知道你对维诺斯城建筑行业现在的情况了解多少?”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林恩看着亚伯拉罕的眼睛,语气非常真诚,丝毫没有看不起眼前这位新来老大的意思。一副问这个问题,真心只是自己这个手下,为了要解决眼前难题的样子。
亚伯拉罕又看了林恩一阵才似有所思的应道:“老塞隆说过一些,舅舅也说过一些,不过你有什么看法也可以说。”
“亚伦,”林恩望着亚伯拉罕的眼睛,真心实意的接着说道,“这么说吧,我们工地上的那些工头,还有建筑工人,跟红枫叶建筑公司和斯科特建筑公司的那些工头工人都不一样。”
亚伯拉罕抿了抿嘴,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我们的工头跟工人,都是自由的工头工人,他们随时可以离开安东尼建筑公司,这也是我这个保证人要保证的他们的权利;但是红枫叶跟斯科特的那些工头工人,怎么说呢,他们不能随意离开那两家公司;当然,我们工地上这些工头工人的工钱要比那两家公司的低;可是眼下我们又面临一个问题,就是下半年那个大工程到手后,我们需要这些工头工人,而且还需要更多的工头工人……如果现在工地上这些工头工人出去说了不利安东尼建筑公司的话,以后我们找工头工人就会遇到很大的困难。”
这件事情亚伯拉罕倒是听阿奇柏德说过,当时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眼下再听林恩说起,结合林恩前面提到的鲍里斯的死引发的工人们的担心,他才意识到这确实是个问题。
“那我们也给他们更高的工钱,让他们也不能随意离开安东尼公司;还有,你不是已经笼络有差不多三百个建筑工人吗?”
“这就是我们的工人跟那两家工人不同的第二个地方;对我们工地上的工头工人来说,拥有自由比获取更高的工钱更重要;还有,我可以笼络到那三百个工人,是因为有现在工地上这些工人为好的例子;如果这些工人都走了,那么那三百个工人基本上也就散了。”
“还有这种事?”亚伯拉罕不由惊讶了,如此详细的细节老塞隆和阿奇柏德都没有说过,现在他开始怀疑这些事情那两个家族的大人物也许根本就不知道——是啊,只要有人干活,大人物又怎么会来关心这些小事呢!
林恩点点头,又说道:“还有,我们的工头工人们也不惧怕帮派的威胁,如果真逼得他们团结起来跟我们作对,恐怕……”
亚伯拉罕摆摆手打断了林恩的话,他已经明白林恩的意思。确实,大多数的普通人都害怕帮派,也害怕帮派的威胁,不过那只是当这些普通人是单独的个体,或者只有少数人的时候。如果这些普通人聚集起来,数量达到成百上千,甚至上万,那时候他们就不会再害怕帮派,而帮派在对付这样的群体时也会变得束手束脚,哪怕帮派在武力上依然可以碾压这些普通人群体。因为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武力已经不是胜负的关键,社会的舆论力量和政治才是!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亚伯拉罕又问了一次先前的那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