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他?我看他一眼,上还是不上呢?他把头朝我这边伸了伸,笑容可掬地说,很高兴为您服务。我说,我要到汤逊湖,能去吗?他说,去,到哪里都去,出租车,顾客就是上帝。我想说,那里可是堵车,堵得还蛮厉害的……他的笑容,让我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上了车,他对我说,汤逊湖,大学城,您是那里的教授吧?老远,我就看出来,您一定是那里的教授……我说,你老远就看出来我?他说,可不是,您站有站像,招手有招手的样,处处都显得彬彬有礼。不像那些打工的,愣头愣脑;不像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轻轻浮浮;也不像那些口袋里有几个钱,瞎乱摆谱的……
他的话使我想起那天坐他的车他给我说的那些话:到处挖,到处堵车,这个城市完全让一些读书人搞坏了,听说那个管满城挖的市长,就是从你要去的大学城升上去的,听说还是个什么教授,教授都是些纸上谈兵的队伍。百无一用是书生,你不会告诉我,你也是那里的教授吧?
于是,我还是忍不住说,你老远就看出了我,证明我这人简单,被你一眼就看透了。他说,您可别这么说,让人看透也不是什么坏事,君子坦荡荡,这可是圣人说的,圣人的意思,不就是主张让人看透吗?让人看透你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不是那种长戚戚的小人……我一笑,仅仅是一笑。
车,又被堵住了。我怕堵车,更怕堵车时出租车司机的牢骚。这种怕,正是来源于一个月前,我坐他的那次车。他骂城市、骂道路,骂管城市、管道路的官员。骂完后,说走这趟线就是倒霉,走走停停,费油,还费时间。让你坐在他的车上,很不是滋味,很尴尬,就像您坐他的车,欠了他八百吊似的。
好在我们旁边的车,传来了争吵声,他从车上下去了。是一个出租车司机和一个开高级轿车的女人在吵,都说对方挤了自己。一会儿,传来了他的声音:心放宽点,就不挤了。两个人的争吵真还没了,他拍拍出租车司机的肩,最后那下用了些劲,出租车司机对女人说,对不起……女人也改口说,只怪这路……他说,路也是暂时的,修完了就好了,看了规划图,还是蛮科学的,完工后这里的车流就顺畅了……
难道这个出租车司机不是我上次碰到的那个?这世上,有两个长像完全一样的出租车司机?这个问号,在我的心里放大再放大,直到到站。
票价和上次的一样八元五角。上次,我的手头只有八元零钞,我说是不是八元算了?他说他有零钱,可以找!还说,油价上涨,堵车费油、还费时间,为我跑这一趟亏死了。我的心情本来已经被他弄得很不好了,说,得得得,你这人……口若悬河着,把一张百元钞甩给他。他也把一堆零钱甩给我,说,得得得,我看你这人也是给人上课惯了,养成了职业病?
今天,我的手里有张十元的,我甩给他说,堵车让你费油、费时间,不用找了。我这么说,是进一步试探他是不是那天的那个他。他说,那怎么行!说着,找给我两元,说他没有五角的零钱,收八元算了。说汤逊湖的风景好,他最近来到这里,每次的心情都特别好,说我坐他的车,是花钱请他到这里来看风景,冲这,他已经占老大的便宜了。
说着,他冲我说,祝您好运,希望能再为您服务。我说,慢,想问你个事,你是不是有个孪生兄弟?他一怔,说,孪生兄弟?望着我恍然一下,笑得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有过,可是一个月前,他谢世了。去世了?我骇然。他释然一笑说,我那个孪生兄弟怪怪的,听了一位高人的话,惭愧死的。那人对我那怪怪的孪生兄弟说,……我们改变不了环境,但可以改变自我的心情……
望着他高兴地离我而去,我依稀记起,这话好像是我那次口若悬河的产品……我说,你这人今天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他说,开心又怎么样?不开心又怎么样?我说,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他打断我的话说,从这个城市开始满城挖的那天起,老子的心情就没有好过……我也打断他的话说,境由心生,环境我们不能改变,但我们可以改变自己的心情……
这一天,许是应了他的祝福,我的心情格外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