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离胡乱吃了些早饭,便忙忙的往冯府去了。
武松与慕若初两个走到后花园竹林子里,喂过雪狼,又陪它玩了一回,手挽手走到无香亭上并肩坐了。
武松把这几日去了哪里,如何十字坡活捉孙二娘,一一与慕若初说了。慕若初也将这些日子如何去南郊游玩,如何巧遇西门庆,如何买下田庄也细细说与武松。
说话间,武松看见她左手腕上复戴上了那串玛瑙手串,会心一笑,将她揽入怀中,慕若初毫无察觉,自然而然的依靠在他肩膀上,仍旧滔滔不绝的说着话。
园中鸟语花香,微风轻抚,两人脸上挂着微笑,沉浸在二人世界中,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说话间都忘了时间,不觉已聊到晌午。
小红和杏儿早已做好饭菜,见两人迟迟不来,都犹豫着要不要去唤,你推我让了半日,最终还是小红扭扭捏捏的走到园子里,远远的唤了两人用饭。
吃饭时,慕若初问道:“二哥,你昨晚一宿没睡,要不要回房小憩一会儿?”
武松摇头道:“我不困,往常捉拿贼人,两三日不阖眼也不妨。你今日起的早,可是困了?”
慕若初连忙摇头道:“我不困。”
武松笑了,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子,道:“你既不困,我们便去南郊外骑马踏青吧。”
慕若初眼睛一亮,欣喜道:“好!正好带你看看我盘下的庄子!我去换身衣裳,二哥等我片刻。”说着急匆匆的朝望月小筑跑去。
武松对她的背影喊道:“慌什么?饭都没吃完就跑了。”
慕若初头也不回道:“我吃饱了!”
回到房间,换了身骑马常穿的衣服,又坐在妆台前整理妆发,正梳头,就听外间屋里,武松隔着帘栊问道:“初儿,我可以进来吗?”
慕若初一边梳着头发,一边扭头向门口道:“进来吧。”
帘栊响动,武松走进来,一眼看见屏风,认出那画中人是慕若初,不由得停住,细细端详。
慕若初梳好头发,还不见他来,疑惑的走过去,问道:“二哥?你怎么不进来?”说着话,已走到屏风处,见他在看屏风上的自己,笑嘻嘻挽住住他的手臂,说道:“这是前两日去郊外踏青,少游画的,怎么样?像不像我?”
武松眉心微蹙,淡淡说道:“他待你倒是情深意切。”
慕若初抬头望着他,嬉笑道:“二哥,你是不是吃醋了?”
武松看向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道:“你既知道我吃醋,还把别的男人画的画像作成屏风放在屋里!”
慕若初笑道:“我是因为喜欢这幅画,才会摆在这里。”顿了顿,又道:“二哥不是说,你屋里缺初儿吗?不如,把这个屏风摆在你房中,可好不好?”
武松笑道:“罢了,我已经有活生生的初儿了,你既喜欢,就留下吧。”
两人手拉着手,来到到马厩。武松选了匹高头大白马,笑道:“你我共乘一骑可好不好?”
慕若初笑着点点头,武松将马牵出来,双手拖起慕若初,一把将她抱上马,随即自己也飞身上马,到了大门首,李老汉正在石矶子上吃饭,瞧见他两个,忙放下碗筷,站起身问道:“二爷和慕姐儿要到哪里去?”
武松回道:“我带初儿到郊外踏青,晚间回来。”说罢驭马朝南行去。
——
来至郊外,马儿踏着青草缓缓前行。微风将慕若初的长发吹拂在武松脸上,武松嗅到一阵若有似无的芳香,于是凑在她耳边,道:“初儿,你的头发好香。”
慕若初脸颊微红,含羞道:“想是西子醉熏染在头发上了。”
武松道:“在衙门住这段时间,我每日都在怀念你身上的气味。”
慕若初转过头,贴近武松闻了闻,笑道:“让我闻闻,二哥是什么味道。”
武松低下头,凑在她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问道:“初儿倒说说看,我是什么味道?”
慕若初慌得东张西望,幸而没人,嗔道:“二哥如今越来越轻浮了,也不怕人瞧见!”
武松含情脉脉看着她,道:“对不起,面对初儿,我总是情难自抑。”
慕若初低头窃喜,沉吟片刻,道:“二哥身上有酒香味,怪道一见二哥,我就醉了。”
武松眼眸一闪。倾了倾身子将她紧紧搂住,贴在耳侧轻声说道:“你这小坏蛋,惯会撩拨我。”
二人一路打情骂俏行至田庄附近,武松绕着庄子仔细视察了一圈,点头道:“地方倒是好的,离城门也不算远,又靠着溪边,是个钟灵毓秀之地。”
慕若初听他这般说,自豪道:“那是,我的眼光,自然不会差,明年的今天,这里将会是周围最繁华的地方。”
武松笑道:“我的初儿果真厉害。”
两人沿着溪边,一路有说有笑,走了一阵,看到前面有人,于是将马儿栓在一棵柳树上,徒步走到溪边,看是几个老汉在钓鱼。
才看了不一会儿,就见他们统共钓了三四条大鱼上来。
正看的有趣,就见一老汉鱼钩一沉,随即钓上来一条金灿灿手掌大的金鱼。
慕若初叹道:“好漂亮的金鱼!”走过去问道:“老人家,这条金鱼,可以卖给我吗?”
老汉道:“你拿五钱银子来,我就把鱼买给你。”
旁边一老汉冷哼一声道:“你这老货,这等心黑!什么鱼值五钱银子?”
慕若初笑道:“五钱银子我没有,统共只带了二钱银子,你卖不卖?”
老汉一脸堆笑,忙点头道:“卖,卖!”
慕若初给了他二钱银子,捧过鱼来,走到下游水流湍急处,将鱼放了。
武松笑问道:“你怎么把它放了?”
慕若初笑道:“它长得太好看了,它这样的鱼,只该被欣赏,不该被吃掉。”
武松笑道:“那些不漂亮的鱼,就该被吃掉吗?”
慕若初一时答不上话,撇撇嘴向前走去。
走了一段路,又遇见几个农妇在溪边洗衣服,不远处三四个孩子光着脚,挽着裤腿正在溪里玩水。
慕若初蹲下身子,洗了洗手,抬头笑道:“二哥,这水好清凉,你也快来洗洗手吧。”
武松听罢,走过去正要弯腰蹲下,忽听见一阵小孩惊叫,随即听见一个农妇急呼道:“我的孩子!”
慕若初和武松同时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有个孩子落水了,随着水流正在飘远。
武松见状就要去救,慕若初拉住他问道:“你识水性吗?”
武松神情严肃道:“不识。”
慕若初急道:“那你还去!送命吗?”一边说着,一边脱去外衣和鞋子,朝溪中奔去。
武松见状慌忙上前拉住她,惊慌道:“你做什么?”
慕若初甩开他急切道:“我会游泳!我去救他!”说罢扎进水里,熟练的游过去,手臂拖起那孩子的头,单手朝岸边游。
不想来时是顺流而下,回去却是逆流而上,且又拖着个孩子,游的十分费力。
武松已经半个身子没在河里,焦急的看着她,待她游过来,一把将她拉住,脱上岸来。
慕若初拖着孩子上了岸,早已累的瘫在武松怀里。那妇人连滚带爬的抢到孩子身边,不住的呼唤他,见他不醒,慌得哭天喊地。
另几个妇人围住慕若初,有感谢的,有关切的。慕若初缓过一些力气,由武松扶着走过去,虚弱道:“把他放平。”
妇人还未反应过来,武松已将那孩子放平。慕若初跪在孩子旁边,一边按压胸口,一边掰开他的嘴人工呼吸。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却又没人敢去阻拦。
连续做了四五次人工呼吸和胸部按压,小孩终于吐出一口水,嘴里咿咿呀呀有了动静。其中一个妇人见了,慌忙抱住孩子,喜极而泣,连连叩拜道:“多谢恩人救命,多谢恩人救命!”
慕若初道:“不必谢了,快带他去看郎中吧。”
围观的妇人中有人道:“我们田庄就有郎中,大姐带了孩子,快随我去瞧吧!”
那妇人慌得抱起孩子,再三道谢着去了。
武松将长袍与她裹在身上,紧张道:“我们也该找个地方把你这身湿衣服换了,不然定会生病的。”
一个妇人连忙说道:“我有身新做的衣服,还未上过身,娘子若不嫌弃,到我家里换了吧。”
慕若初笑道:“那便谢过大姐了。”
妇人引着他二人,一径走到一处田庄,慕若初一愣,问道:“这不是花子虚的田庄吗?”
妇人惊讶:“娘子认得俺们东家?”
慕若初摇头道:“一面之缘罢了。”
随后妇人将她带进一间茅屋,拿出一身粗布衣衫,慕若初换了,给了妇人五钱银子,妇人千恩万谢着收下,送二人离开。
不想这一幕被楼上吃酒的花子虚瞧见,找来妇人问清原委,又将此事说给应伯爵,应伯爵又将此事传与西门庆,不出两日,慕若初勇救落水小孩的事,传遍了整个阳谷县,此系后话。
因为担心慕若初受风,所以返程路上马儿行的很慢,武松道:“我竟不知,你还识得水性。河流的那样急,你一个弱女子,竟能拖着小孩游上岸!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快急死了。”
慕若初笑道:“谁是弱女子?我可有劲儿了!虽然比不得你,但救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武松认真道:“你教我,教会我水性,以后再有人落水,我来救。”
慕若初转头看着他,心头一暖,点头道:“好。”
武松深深望着她,道:“答应我,方才的担惊受怕,不要再让我经历第二次。”
慕若初笑道:“二哥放心好了,真到了不得已之时,我会首先顾着自己的性命,如果实在救不了别人,我会拼命救自己的。”
武松望着她,笑道:“我的初儿,当真与众不同,真叫我爱不释手。”
慕若初脸一红,低下头去不言语。
黄昏时分,两人才进城,武松坚持要到郎中那里开几服药调理一下,慕若初拗不过,只好依了他。
看过郎中,回到初园已是掌灯时分,前厅内摆满了一桌子饭菜,潘金莲、南宫离都已等在那里,见慕若初一身农妇打扮,都吃了一惊,金莲问道:“初儿为何这般打扮?”
慕若初顾不得净手,径直坐在金莲旁边,开始绘声绘色的讲起原委。
武松将药交给杏儿,吩咐熬了,再做些甜蜜饯,同药一起端来。然后净了手,拿过湿手帕递与慕若初擦手,随即坐在慕若初和南宫离之间,含笑听她吹嘘自己。
潘金莲与南宫离听的又是惊又是怕,直说她太莽撞,若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四人边吃边聊,较往日热闹许多。席间,慕若初问南宫离:“今日去冯府,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南宫离道:“冯兄已调了两家铺子的管事赖二、谢应仁做主管,账房吴亮、马英管账。阴阳先生择了四月二十六日兴工动土。工匠已招了一百人,赖二管五十人负责修路,谢应仁管五十人负责盖园子。若不够,以后再招。”
慕若初点点头,道:“明日叫几个负责盖园子的师傅来,依我的要求画张图纸。”
南宫离点头应是,慕若初又问潘金莲今日铺子的情况,之后阿离又问起武松近况,一顿饭直吃到二更时分。
饭罢,杏儿捧着茶盘,端上一碗汤药与一碟金丝蜜枣。慕若初吃过汤药,与武松、南宫离道:“你两个自便,我们姊妹回房说话去。”说罢便和金莲两个手拉手去了。
回到望月小筑,小红早烧下浴汤,慕若初拉着金莲一起沐浴。
浴房中,金莲问道:“你和武二哥,预备何时成亲?”
慕若初笑道:“他说不再强迫我嫁了,会等我,过两年再说吧。”
金莲凑近些,小声问道:“你两个...有没有成了好事?”
慕若初脸一红,忙辩解道:“当然没有!二哥的为人你还不知?我和他一日不成亲,他绝不会越礼。”
金莲笑看着她道:“真的?”
慕若初被问的羞恼道:“嗳呀金莲姐!你惯会取笑我!我倒要问问,你和甄奇有没有成好事呢?他十日里有八日都要去铺子看你,你两个打算几时成亲啊?”
金莲听她这般说,也把脸红了,嗔道:“别浑说,我和他如何能比你和二哥,我与他没关系。”顿了顿,又道:“我看得出,二哥十分爱重你。若非如此,依他的为人,断不肯与你这样没名没分的来往。”
慕若初眉头一皱,道:“怎么听起来,像是他吃了亏,受了委屈一般?”
金莲笑道:“可不是受了委屈!二哥行事光明磊落,很看重礼义廉耻。如今能为你让步到这般田地,想是不易的。”
慕若初若有所思,半晌,才道:“我知道。”
二人沐浴罢,换了单衣,回到金莲房中搽脸,梳理头发,又闲话一回,方上了楼。
因头发还未干,慕若初便在书房掌灯,写起书来,直写到鼓交三更,摸摸头发已尽干了,方起身灭了灯烛,回卧房歇下。
次日武松照旧去衙门办差,阿离带了两个工匠头子来到书房,按慕若初的要求画下图纸,给庄子取名“锦园”。
又令南宫离先拿三千两银子分与两个账房先生并管事,采买砖瓦木石,督管各作匠人兴工,采买停当,二十六日正式兴工,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