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全身没有任何不适感,甚至身体前所未有的舒适,半躺在一个悬空的椅子上把他吓了一跳。
他撑起身开始观察周围,这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一切都是一种让人赏心悦目的乳白色。四周是弯曲的墙壁,把这个空间不留一点缝隙地封闭,他跳下椅子去贴着墙看,也找不出来一丝缝隙或者杂质,也把脸贴到了地上去看,还是一样的发现。
整个空间均匀地弥漫着柔和的白光,似乎没有光源。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地方有风吹来,但是依旧能够顺畅地呼吸。
探查的结果使他现在有些蒙,躺回了椅子上,说来这个椅子也很奇特,稳定悬空暂且不谈,在他躺下的时候坚硬平滑的椅子表面突然蠕动了起来,形成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凹槽,和他躺下的身体刚好契合,没有一点磕碰感。
“有点黑科技啊。”嘟囔了句,李越狄开始回忆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他记得客车驶上了烂路,上去之后才知道那段路远比看上去的还要烂得多。没过多久在直路上行驶的客车就毫无征兆地一个急转,巨大的向心力使他的脸向窗户撞去,就是在那时他的意识就一下子模糊了,甚至还没有撞上窗户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意识,只能依稀记得最后一眼看见窗外的路上有一个大坑。
心中有了些乱七八糟的猜想,李越狄无奈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他轻轻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臂,不过刚掐完他就后悔了,心里直骂自己是傻子,不过还好,用力不重。
身体紧紧地贴在椅子上,就像是被包裹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想来这种椅子怎么也该有加热功能吧。
熟悉的刺痛慢慢从全身袭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困在了身体里,想要钻出去,可就是外面一层薄薄皮囊却将它困在了里面,每个毛孔都像是被堵塞了起来,把这个洪水猛兽严严实实地困在身体里,而皮囊和猛兽的每次交锋都给李越狄带来刺痛,这种刺痛遍及全身,令人想要干脆撕开皮囊,将那猛兽释放出来。每次烦躁或者紧张到一定程度李越狄就会有这种感觉,再加上椅子传来的热度,全身的刺痛感更加强烈,他急忙起身深吸了几口气,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心沉浸下来。
白色的墙壁后面,一个穿着纯红色长袍的中年人正一动不动地站着,从他这里看,墙壁变成了一层玻璃,里面的一切他都尽收眼底,从李越狄醒来时他就一直在这里监视着里面的一切。样貌就是五官端正的寻常中年脸,不过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看不出毛孔,黑斑之类的东西,几乎没有瑕疵,皮肤也是透着红光,称得上是细嫩,这使他看起来普通的样貌却显得有些英俊,似一个长着中年人样貌的年轻人。
看见王和文沉默了下来,他放在长袍里的右手两根手指轻轻摩擦了下,墙壁不再透明,出现了和里面看一样的白色。接着,一条横贯墙壁的垂直缝隙从他面前墙壁突兀拉出,没有任何杂音,缝隙快速平滑地扩大,直到两米宽左右才停下。
中年人随即走了进去,步子显得有些怪异,像一个审问犯人的铁面判官,也像一个面见君王的谨慎大臣。
从缝隙开始扩大的时候恢复过来的李越狄就已经发觉,移到椅子后面死盯着分开的墙壁,做出了准备好面对一切的样子。不过看到中年人的时候他还是吓了一跳,还好迅速镇定了下来,他猜那个中年人应该是没有发现他瞬间的惊悚的。
中年人身着一件纯红色的长袍,整个人都被罩在长袍之中,长袍只差一点便要拖到地上,和这个充斥着纯白色的空间形成鲜明的反差。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头发是一尘不染的白色,肤色倒是和自己相近。
他缓缓地走近,目光始终聚焦在李越狄身上,脚步声很轻,但是在李越狄听来,整个空间似乎都在回荡着这脚步声,就像是魔鬼走近,无论你逃多远,只要你停下来,你就会发现脚步声其实一直在你身后。中年人直到走到椅子这里才停下,和李越狄隔着那把悬空的椅子对视,李越狄双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直视中年人的眼睛,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好,我是沽沃。”中年人突然把上身弓着朝李越狄靠了过去,并且笑了起来,笑得非常和善,像一个随时可以答应你任何过分要求的长者。刚才还是一个陌生人,此时却就像一个和李越狄多年不见的忘年好友。
“李越狄。”李越狄盯着那张极速变大的精致的脸,条件反射使他回应了沽沃但身子却不住后仰躲避,但其实当中年人停止靠近之后依旧远远够不到刚才李越狄没有移动的时候的位置。
“哈哈,你好!”沽沃笑得更加灿烂了。
“很好,李越狄,现在我们就进入正题吧,正如你所想的,我们现在已经不在地球了,大约位于地球外50万千米处。”中年人收敛了一点笑容,但是还是留有一些,也不等李越狄接话,便自顾自地说。
李越狄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只是把手放开了椅子,使自己的身体站直,不再那么囧。
“当然,我也不是地球人。”沽沃把脸又向李越狄凑近了点,弓着身子盯着李越狄的表情变化。
李越狄依旧没有说话,往后退了点,脸上变得和沽沃刚进来时一样,看不出任何表情,空间里只回荡着沽沃的声音。
“看来那晚给你的预兆还是有些作用的。”沽沃笑着说。
“如何证明?”李越狄像是在随意地问。
“看后面。”沽沃的目光越过李越狄的肩膀。李越狄慢慢地转过身体,白色的墙壁似乎消失了,出现了一副画,画的背景是无边的黑色和数不尽的微光,黑暗正中,一颗蓝色主调的珠子静静地悬在那里。
“地球?”李越狄感觉似乎比屏幕里看到的要更美一些。
“还不相信?那就出去看看吧。”沽沃依旧笑着说。
还是一样的景象,那颗蓝色的珠子就悬浮在那里,就像画中那样,不过此时李越狄已经人在画中,失重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趣,他不知何处是天何处是地,四周空无一物,真的空无一物,除了那个悬浮在旁边穿着一件红色的奇特紧身太空服的中年人。
在他们脚下的方向悬着一个白色的光滑椭球形物体,据中年人说那是一艘可以达到0.3倍光速的宇宙飞船,飞船并不大,刚才李越狄待的那个空间可能就是飞船上最大的空间了。
“怎么样?”沽沃从出来后就一直没有说过话,只是笑容却未曾消淡过,就像一个随时等待服务召唤的侍者,似乎注意到李越狄终于不再像刚出来那样一直失神地盯着那个蓝色的星球,开始打量四周的空间,他才开口问到。
“很美。”
“还行吧,不过她可不仅仅是美啊。”沽沃脸上流露出让人看不懂的表情,有赞叹,有感慨,但话中似乎带着一点并不友好的语气,李越狄不敢确定,他希望是自己的感觉出错。
“那还有什么?”李越狄试探着问。
“现在相信了吗?”沽沃没有回答李越狄,只是笑着看向他。
“半年前那晚和你有关吧?或者说你们?”李越狄也似乎并不在乎刚才的问题。他回忆起了大约半年前的那天深夜。那天晚上他见到的东西是让人难以置信的,至少以他的认知范围是地球上无人能做到的,这半年以来他一直都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当做是一场梦,可现在可能是梦变成了现实了,或者说,是他进入了梦里了。
“为了让你有点准备,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沽沃有些得意地笑。
“那——”
“好了,数据显示你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亢奋,抵触感也降低了,各项数值都逐渐恢复为正常值,那么现在就该出发了。”沽沃打断了李越狄想说的话,依旧笑着说,可话里多了一股先前没有的不容质疑,这时他才终于表露了他现在掌控者的地位。话说完他便转过身体朝向飞船,宇航服与飞船之间似乎一下生出了引力,慢慢地靠拢。
“去哪里?”李越狄身体扭了扭,不知为什么本能地想要抗拒宇航服向飞船贴过去的趋势,明明飞船上可能比这空无一物的空间更让人放心一点。
“你该去的地方。”沽沃背对着李越狄,离飞船的距离越来越近。
“那就是我该去的地方。”他挣扎地更加厉害了一些,双眼死盯着那个蓝色的星球,似乎下一秒它便会从眼前消失。
“牢笼而已。”沽沃说出最后一句话,依旧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