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狄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睡着了,而且睡得那么快,还好,睁开眼时,还是那个空间,身下还是那张悬浮椅,只是靠背可能在他睡着的时候便自动倒了下去。前面那个座位沽沃也还在那里,从侧边露出一只手来,这竟然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我强制让你睡了会儿,还行吧?”沽沃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强制?!”李越狄有些讨厌这种被控制的感觉,虽然其实他一直都在沽沃的掌控中。
“我们到了。”沽沃一如既往忽略李越狄的话,只是抬手指向前方。
一团黑暗从前方扑来,和宇宙一样的黑色,如果不是它挡住了那片星空发出的光,李越狄可能根本就发现不了它,没有任何灯光点缀,就静静地悬浮在和它一样漆黑的太空中。
飞船缓缓地向那团黑色靠近,这下才能大致地看清它的形状,是一个黑色的光滑圆锥,和数学书里的那种标准圆锥一模一样,只是放大了无数倍,表面没有任何凸起,缝隙。他们的飞船向着圆锥的底部缓缓靠近过去。
靠近之后才能真正感觉到它的巨大,这是李越狄进入新宇宙后看到的第二道墙,不过更令人压抑,因为它是黑色的,似乎将半个宇宙都给遮掩了,飞船靠近它的过程就像是它吞噬宇宙的过程。
“血狩太空基地。”沽沃的声音缓缓传来。
黑色中现出了一道白色的缝隙,迅速扩大成一个矩形,矩形里是一个白色的空间,整个空间都透出白色的光。飞船开始向里面侧滑着去,李越狄同时随着前方的沽沃站了起来,他猜想这里应该是类似一个太空船停泊的地方,不过奇怪的是里面没有任何机械设备,和飞船里一样,是一个光滑并且四周都透着白光的空间。
飞船缓缓地静止停在了空间正中,后面的缝隙悄无声息地缩小,将那个李越狄还没有熟悉的宇宙隔绝在了外面。
“跟着我走,接下来你只需要听和看,不能说。”沽沃起身向侧壁一扇缓缓打开的门走去,李越狄这次没有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笑容,又恢复了见他第一面时的表情。王和文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侧壁的门还是那种从光滑的墙壁上突然冒出的缝隙变成的,只不过这次出现了一圈闪着光的红线标注了门打开的大小,李越狄很想用手去触摸一下红线边缘,在他想来,这可能就是一种门藏到墙里的技术,眼睛看不到什么凸起或者缝隙,想来用手应该是可以摸出来的。不过在他瞥见沽沃的那张脸后他便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乖乖地站在后面看着门一点点打开。
“先上悬浮车。”沽沃的声音没有带着任何情感。门外悬浮着一个红色的光滑椭圆物体,前部有一个透明的舱室,里面平放着两张看上去很精美的红色座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李越狄在飞船上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想来悬浮车应该是在他们走过来的过程中来到这里的。
坐上去之后才发现这悬浮车里的椅子远比看上去的还要舒服,空间很大,至少他随意地动来动去也不会和坐在旁边的沽沃接触到,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完美了。因为现在那个中年人全身上下的每个角落似乎都在说别碰我。
悬浮车动起来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失重或加速带来的推背感,李越狄能感觉到的唯一的力就是让人舒适的重力,想来是和飞船用了一样的技术。除了外面景色的变化,李越狄不能感受到任何悬浮车在动的迹象。悬浮车向这个空间角落里的一个圆形通道飞去,通道刚好可以容下悬浮车。
悬浮车的速度很快,快得李越狄甚至怀疑刚才那个通道没有长度。眼前瞬间开阔了起来,无数同样式的悬浮车高速穿行在李越狄的眼前,像是大海里的密集鱼群,李越狄还没来得及往其他地方看,悬浮车便自动滑入了车群之中,视野中只剩下重重叠叠的悬浮车。
悬浮车之间的距离非常地近,但却又极高速行驶互不影响,李越狄不知道那些悬浮车里有没有人,驾驶舱从外面看去都不是透明的。没过多久,李越狄他们的悬浮车在高速中开始缓缓向一个方向偏移,白色的光透过车群照了进来,越来越亮,直到悬浮车以一个极大的弧度脱离车群。
这在李越狄看来就是一片天地,无数顶天立地的巨大光滑白色圆柱体竖立在这片望不到头的天地,在圆柱体的间隙之间流动着密密麻麻的悬浮车,身后是一条壮观的悬浮车流,车流从一道顶天立地的白色巨墙边流来,白色巨墙就像是这片天地的边界,墙上错落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孔洞,刚才那个通道应该就是其中一个,不停地有悬浮车进出孔洞,不知道去往何处。
川流不息的悬浮车看起来都没有固定的行驶路线,或高或低,或快或慢,但却没有相撞。所有的悬浮车前面的驾驶舱从外面看都不是透明的。
整个空间都弥漫着让人舒服的白光,天和地和那些圆柱都是统一的纯白色。除了无数行驶着的悬浮车,李越狄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东西,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情难以言喻,这是他第一次切实地感觉到自己可能真的来到了一个新世界,新宇宙。尽管他已经看过了新宇宙那浩瀚的星空,可这一幕给他心情带来的波澜更大。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远离了地球,离开了太阳系,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欢迎来到血狩太空基地第三城,那些,就是我们的摩天大楼。”沽沃指了指那些连接天地的圆柱体。他们悬浮车的速度很快,把离他们最近的一根圆柱体的距离很快就拉近,沽沃把悬浮车的速度降低了一些,似乎是知道李越狄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更多。
拉近了看,圆柱体整体依旧是光滑的,不过仔细看却能发现,圆柱体上不停地有许多很小的圆形空洞出现,接着便有悬浮车进入,或者从空洞中飞出悬浮车,接着空洞迅速合拢消失不见,恢复光滑。
沽沃没有给李越狄解释,而是让悬浮车擦着圆柱体的边缘驶过,汇入了另一条悬浮车密集而行的车流中,这是一条在半空中非常明显的悬浮车流,在这条车流中行驶的悬浮车速度明显比那些散乱行驶的悬浮车更快,车流一直顺着圆柱体间的间隙流向李越狄看不清的远处。
几乎所有的悬浮车大小形状都是和他们一样的光滑椭圆体,只有少部分更加长一些。而悬浮车的颜色则让李越狄有种奇怪的感觉,绝大多数悬浮车都是统一的纯白色,一路看来他发现除了白色最多的便是蓝色,其次偶尔可见一辆黄色的,最后一种就是他们这种红色,但除了他们这一辆外他就再没有看到过第二辆红色的悬浮车。
车流渐渐地小了起来,车流外围的悬浮车分散来向各个圆柱体奔去。前方一下变得空旷起来,出现了一大块空地,空地中间显眼地立着一根蓝色的圆柱,比那些白色的更加大。
“我们到了。”沽沃终于再次说话,说完悬浮车便脱离了车流,向那巨大蓝色圆柱体的顶部驶去。和李越狄想的差不多,一个刚好能容纳他们悬浮车的孔洞出现在圆柱体上,悬浮车直接射了进去。
白色的通道容得下数十人并行,从下了悬浮车之后李越狄就一直走在这种通道中,已经转过了4个弯了,可他却没有看见一个人。难道那些和他们同样驶入这栋蓝色圆柱体建筑的悬浮车里面根本没有人?还是说其实所有的悬浮车里都没有人?进入这座城以来他没有看见任何人,也没有听见过任何属于城市的声音,所有悬浮车的行驶都悄无声息,那些巨大的建筑也没有传出过任何声音。这座巨大的白色科幻城市突然给了他一种空城的感觉。
沽沃在前面一直保持不变的速度走着,而且无论怎么转来转去,他总是走在通道正中,李越狄也只得紧紧尾随他,不敢乱跑,谁知道有没有什么机关陷阱。
就在李越狄有些厌烦于这走不到头的通道时,沽沃终于偏离了正中的轨迹,向侧边的墙壁笔直走去,一道门适时地缓缓打开,刚好在沽沃走到时开到刚好能使他通过的大小。
一间豪华而且精致的客厅,各种在整个地球都显得高端的家具按照令人赏心悦目的位置摆满了整个空间,纯白色的墙壁,红色的毛毯铺满整个地面,印着繁复花纹的窗帘将充当一面墙壁的巨大落地窗半掩着,窗外是一片落日时的海洋。
李越狄觉得自己就像是回到了地球,刚才的一切似乎都是假的,他其实只是乘着一艘宇宙飞船出去逛了一圈,遇见了一个给他讲什么真实宇宙的长着人类外貌的有趣外星人,外星人带他看了自己居住的空城,然后他现在又回到了地球。
“你就先住在这里,等会儿会有人来。”沽沃不带情绪的声音打断了李越狄的臆想,说完他便转身向外走去,看样子是想要把李越狄一个人留在这里。李越狄楞了一下,随即迈步跟上沽沃准备说些什么。
“听我的话你才能在这里活下去,等会儿会有人来给你解释一切,从这道门关闭起你就可以说话了,当然,你应该知道什么不该说。”沽沃停留在门边,声音变得有了一些感情,多了一点莫名的温和。
李越狄停下了脚步,看着说完之后便扬长而去的沽沃,门迅速地关闭,留下光滑平整的墙壁。他呆呆地立了许久,转过身看着这豪华的房间,落日的余晖撒在精美的家具上,慢慢地踱步到了窗边,落地窗想来应该只是一面屏幕,窗外海上的落日还没有完全落下去,天空已经有星星在闪烁。他在地球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夜空,这星空亮得多,无数星辰点缀满天空的每个角落,绚烂无比,可却瞬间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