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针静默地滑向八点半，教室里正在进行着最后一节晚自习，灯光在玻璃窗上投映出一个与屋内相同的世界，看不到窗外的景象，像是圈住了所有人，每一天都过得如此相似，每一天都在与命运短兵相接。
江舟桌子上的物品像水一样漫过来，覆盖住安双桌子的一角，小纸条还在江舟的桌子上面繁殖着，其中徐昭带香味的粉色便利贴最多。
“堆不下就放我垃圾桶里吧。”陈安双指了指脚底的小垃圾桶。
“谢谢。”江舟疲惫不堪地说。
“不是已经协调好她俩的事了吗？”安双不明白江舟的眼神为什么像刚拆过家的哈士奇一样疲倦。
“是啊，所以我现在解决的是另一件事啊。”江舟一手抓着一把纸条，“现在她们又在为穿什么班服争上了，咱们班现在有两大阵营，一种是《夏至未至》里面女生穿小裙子的学院风阵营，一种是卫衣阵营。”
陈安双真想不明白校服有什么不好，学校的校服已经是全市最好看的校服了，是广受好评的简约黑白搭配，就有一批爱美的学生为了穿上启明高中的校服把启明高中报成了第一志愿。
“如果穿小裙子的话，是不是得考虑一下张琳啊。”张琳是班级里最胖的女生，超乎常人的腰围不仅难买裙子而且穿上也一定不适合她。
“张琳刚才给我传纸条了，她说她跟从集体的意见，大家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如果最后定下来是裙子，买不到号她可以专门定做，一切都听大家的意见。”
一个女孩子可以坦诚到这种地步真是难得啊，居然会这么有集体意识，陈安双心下想着。
“你看人家张琳都这么为大家着想了，那些卫衣阵营的人还都不依不饶，怎么会有这么自私的人。”江舟蹙眉道。
其实陈安双内心里是想穿卫衣的，毕竟自己不是徐昭那样女生长着麻杆细的漫画腿，虽然担心张琳不会接受小裙子，但是也有一些想拿张琳做挡箭牌的私心，人越长大，越是善良得不纯粹。
“诶对了，你想穿什么啊，小裙子还是卫衣？”江舟偏过头问她。
一定不能暴露自己阴暗的小私心，安双想着，微笑着对江舟说：“小裙子。”
江舟一脸的无奈，“你们小女生啊，真是的，卫衣有什么不好的。”
“……”刚才是谁说卫衣阵营不依不饶的来着。
放学的时候江舟对陈安双说：“运动会咱班还得拉个赞助，要不你一会陪我一起去看看吧。”安双答应了。
最开始他们进了一家面包店，店主心不在焉地坐着，对进来的客人连看都不看，陈安双立刻就感觉到没戏，果然两人就被一句硬邦邦的“不赞助”给赶了出来。
第二家的美妆店还表示对赞助的事情感兴趣，后来谈的条件是江舟需要运动会当天推荐微信号并且卖掉一百支口红，会给两百元的赞助费。
“你卖的了这么多？”安双看着一盒子的口红。
“所以我带了你来嘛。”江舟笑得面目可憎。早知道他会这么不地道，晚自习的时候就祈祷班服的事情把他折磨死好了。
“卖不掉就都涂你嘴上。”
“那你就答应了呗”如果江舟把挑别人语言漏洞的机灵劲放在阅读理解上，陈安双觉得她的英语课代表迟早会有一天坐不稳的。
回到罗素然家安双就钻进卫生间洗脸，哪怕这个学区房的租金是安双妈妈拿，罗阿姨负责照料她的日常生活，但毕竟属于寄住，陈安双时刻保持卫生，甚至都讲究得有些过分。
“安双啊，”罗阿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我看你头发最近掉得挺多的，是不是休息不好啊。”
正在往脸上拍水的安双一怔，她梳头的时候明明很谨慎，落到池子里的头发都小心地捞起，怎么会有掉头发。
“梳完头的时候清理清理，地上头发太多阿姨不好清理。”
原来是地上的头发，怎么就忘了地上的呢。
“好我知道了罗阿姨。”
这个学区房是两室一厅，罗阿姨和罗叔叔占了一件卧室，安双就和罗素然挤一间小屋。
进了屋子罗素然正低头看着手机，好像今晚上的心情并不好，不像安双刚住进来的那一个星期热络。
住在同一间小屋子的两个人作息并不相同，安双习惯学到熬不住的时候睡觉，第二天早饭都来不及吃，塞得满嘴都是边跑边嚼。罗素然睡得早，第二天醒的也早，然后拿起陈安双放在桌子上的作业，跑到学校去补。
过了十二点安双小心翼翼地拿草纸卷成筒，围在她的小台灯四周，继续学到眼睛发酸，上床休息。
手头的任务一停下来她就不自主地想起杜若，只知道他转去了哪个省市，但是却并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学校，教学质量有没有启明高中好，安双都敢赌，曾经作为杜若的女朋友，她的信息量却并不见得就比班级同学的多。
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究竟是比这里低太多的分数线重要还是女朋友重要陈安双不敢估量，她没有这个自信。
有时候课间前桌转过来和她说话，大家还都不知道他们已经分手的事情，每次提到杜若，江舟都在一旁好心地岔开，其实安双想告诉他他已经不需要那么做了，她已经可以接受了。
陈安双觉得自己的一天都过的好累，回到寄住的家里甚至比学校还要疲惫，踏进家门尚且不能卸下一身客套。
她想到以前看过的电影，里面说有一只没有脚的鸟，不能落地，只能一直飞，困了就在风里睡，陈安双觉得她现在就像一只无法着陆，没有脚的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