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片刻,队伍又朝着猎场中心出发。走了没多远,两支马队从后面疾驰追赶而来,风尘仆仆,但好像是在较劲一般你追我赶。
两支精甲队伍并未打出任何旗号,李信握紧腰间百炼明光,有些警惕。
“是太子和齐王的队伍。”张玄发现新交的朋友神色似乎紧张,于是朝着李信低声解释,又看了眼越来越近的来人,眼光闪烁,“你争我斗好几年了......”
“夺嫡?”
李信愕然的盯着年纪相仿的为首两人,年纪大一些的太子名叫赵光德雄武异常,左脸上有一道像是被利器划过若隐若现的暗色伤疤。齐王赵贞吉并不披甲,身着文士袍服罩了令细绫大氅,显得俊逸非凡,不过眉目深沉,儒雅得过分,一看就知道不是心思简单之人。
“嘘!”
张玄使了个眼色,止住李信的失语。
两支队伍你追我赶在御前不远处才汇合到一起跑了过来。
“父皇!”
“父皇!”
两人不及御前,齐齐跳下马来,躬身行礼。
“大郎和三郎来了?”皇帝收起眼角不易为人察觉的一丝忧色,吩咐左右道:“就在这扎营吧!”
林子中一大片空地被清除了出来,出猎用的帷幕很快搭了起来。
“分成三队,把林子里的野物都赶出来!”骑曹参军曹不疑是皇帝的老人,出猎的具体事务便是他在安排。
外围的金吾卫们听到命令后分成了三队有的骑马驱兽,有的徒步张网。千牛卫则以环状队形护卫着皇帝父子三人所在的帷幕。
齐文帝脱下铁盔,崔玄远接过侍奉在皇帝身后。侍卫们给皇帝父子三人端来了马扎,又搭上便桌,摆上几样蜜饯糕点吃食以及装着美酒的细鼻银壶。
太子和齐王分坐在下首两侧,一人铠一人甲袍衫好似两个阵营,父子三人闲聊等着卫士们将猎物从茂密的林子里赶出来。
太子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皇帝几次发问都是敷衍着应付过去。
最近这一年朝堂朝堂的变幻让太子有些不安,明面上支持他的梁国公被以谋反的罪名夷灭三族,暗地里支持他的宇文德被夺去了兵权,虽然还留着个门下省侍中的名号却待罪在家,实际上靠边站了。自己尝试着拉拢朝堂上以前朝官佐组成的庞大骑墙派势力,可是几日前送到长孙泰家的一颗东海珊瑚却被原样退了回来。于是洛阳有些谣言说,自己的储君位置怕是做不久了。
太子知道这些流言蜚语从哪里流传出来的,除了身旁正装了副谦正君子模样的三弟还能有谁?齐王府开了文学馆,招揽饱学文士,在读书人心中声望很高。这些熟读经典的皓首穷经之辈吟诗作画之余,也是深谙阴谋诡计,这两年年弄得东宫狼狈不堪。
“是不是我也开个文馆,招揽些厉害士人?”二十七岁的太子暗暗思索。
“大郎在想些什么?”皇帝看到大儿子一直皱着眉头低头思考着什么。
“父皇......”
“难得我们父子三人一起出猎,今日不论君臣,只有父子。”皇帝打断道,自从坐上了太极殿的龙椅,两个儿子先后分府别居,二女儿静宁公主也出嫁到了范阳卢氏长房。深宫之中,自己每每与皇后对坐总是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感,昔日家中子侄满堂其乐融融的温馨只能是淡淡的回忆。
“阿父!”太子换了寻常百姓家称谓指着自己脸上的伤疤说道:“最近洛阳雨水连绵,脸上总是隐隐作痛。正想着去寻个良医医治。”
“我再从太医院中再派几个御医给你瞧瞧。”皇帝不由得伤感,大儿子脸上这道伤疤还是十年前宫变时,在玄武门夺门时被守将划伤的,虽然并无大碍却是破了相。配着本来就就雄武的模样,让人望而生畏,得了个刀疤太子的外号在这讲究仪表姿态的时代,实在让人难以亲近。
“我看大哥这是不尊医嘱,成天舞刀弄枪才留下的病根。”齐王捂嘴笑了起来,面上是无关紧要的取笑,实际上另有所指。堂堂太子国之储君,不读书学文,舞刀弄枪?想干什么?
世人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其实皇帝更喜欢他的幼子,从小就聪明伶俐,这两年愈发不凡,更是被有名的才学文士推崇,民间甚至称之贤王。
“胡说些什么?”太子并不是愚钝之人,他读出了齐王的小伎俩,脸色涨红,只是心思耿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而且不善言辞。
太子生气道:“不舞刀弄枪,难道全靠你那些臭墨**?”
“几代都是武将,不忘根本是好事。”皇帝对长子一番勉励,算是结束了了这个话题。
皇帝并不是不知道两个儿子的明争暗斗,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端坐在太极宫的天子?两个儿子各自暗暗啊有一帮朝廷大臣支持,难道要把一方都杀光了流放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下面的大臣们也是多年的故旧。当然从君主的角度讲任何一方势力过大,都会对太极殿的那把椅子产生威胁,但他只能像是园丁一般消减那些越过了花墙的枝枝叶叶,做着平衡术,就像去年诛灭梁国公,今年打压宇文德一般。但他无奈的发现随着时间流逝,双方的集团还是逐渐膨胀起来。
卫士们排成两道曲线慢慢将刚刚长了些春膘的野物们朝着帷幕方向赶了过来。猎犬大声的吼叫,野鸡挣扎着乱飞上枝头,一群梅花鹿受了惊吓胡乱奔跑,呦呦嘶鸣着。
“上马挎弓!”
皇帝已经发现了惊慌失措的鹿群,领头的公鹿,有着巨大的叉角,他兴致上来了,朝着两个儿子笑道:“看看你们的本事,今日射获多者赏玉如意一柄!好马一匹!”
“好!”骑马射猎本是太子的长项,他高兴道:“提前谢过阿父的如意好马了!”
“大哥小弟的弓术也是不错!”
齐王书读得多,心里典故多。逐鹿?如意?逐鹿中原正当如意?这个彩头一定要夺到,哪怕父皇心里并不是这样想,只是随意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