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白鹿看了半天，总算是看明白了，大概是一群公子哥儿闲的无聊，找她过来图个乐儿，她厌恶归厌恶，应付还得应付，表情管理，言谈举止都收放自如。
装模作样，她很擅长。
不过也是真的无语至极，打开万年不用的朋友圈，难得发了一条动态发泄了一下此刻的心情。
只有一个表情。
微笑。
叶铭有一点倒是没骗她，还真有个政府人员，和她讨论了两句这个项目对延江市旅游业的影响。
还有几个，大概是有业务方面的需求，偶尔也会询问几句，多数时间里，他们都在谈着杜白鹿不感兴趣的话题。
以及陌生的人名，陌生的公司。
整个桌上，到杜白鹿这一块，像是突然断掉的链子，和周围空气显得格格不入，好在尤亚话也不多，和他多少能做个伴儿，只不过喝酒的时候他还是得喝。
也有人给杜白鹿敬酒，她拒绝的委婉，也彻底，客套两句，倒也没人硬逼她，推拒次数多了，有人不乐意了。
“大设计师真不给面子啊。”
叶铭难得发话:“她连我的面子都不给，还想她给你面子吗？”
至此，她这边才总算消停了。
最后，她实在闲得慌，眼角的余光瞥见尤亚带了公文包过来，征得同意后，就抽出了图纸，打算看看设计图。
正翻着，于年来了电话。
简直就是及时雨啊！
杜白鹿连忙把图纸放回包里，朝尤亚晃了一下手机:“我出去接个电话。”
本以为没人注意她，杜白鹿推凳子的时候还特意放轻了动作，谁知道刚离开座位，就有人喊:“杜大设计师，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一群人的目光刹那间全都聚在了杜白鹿身上。
“抱歉啊，我出去接个电话。”杜白鹿指着手机，亮出了来电界面。
“回来得罚酒一杯哦。”
杜白鹿笑了一下，没说话，推开门出去了。
“喂，于年。”杜白鹿走到走廊的绿植旁边，顺势倚在栏杆上。
“嗯。”
“今天的事，对不起啊，公司突然有个急事，就把我叫走了，我真的很遗憾。”
“你现在在几楼？”
杜白鹿满心都是违约的愧疚，还有因为一个破饭局没看成演唱会的遗憾和后悔，突然听到这个问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三楼，怎么了？”
“你能看见大厅里的那架钢琴吗？”
杜白鹿转过身，手肘撑在栏杆上，向下望去，大厅里放的那架钢琴旁边已经换了个人，不再是西装革履的演奏者，取而代之的是个戴鸭舌帽穿着黑色卫衣的男子。
于年惯常的打扮。
他也不弹，就那么坐着，打电话。
“你，可不可以下来一下。”
杜白鹿这才察觉出来，于年有点不一样，平时说话语调虽然也温和，但是一字一句都和正常说话一般无二。
今天不同，话音格外软糯，每个尾音像是被刻意压低了，他声音本来就好听，弄的杜白鹿心有些痒痒的。
他这是怎么了？
杜白鹿突然想到今天在休息室的时候，于年提过的庆功宴。
“于年，你不会是喝酒了吧？你等一下，我马上下来，你好好坐着，别乱跑。”
杜白鹿被吓到了，吓到明天的新闻标题都从脑海里蹦出来了，《当红歌手深夜买醉，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要是被人拍到，那还得了。
于年挂了电话，把卫衣帽子扣在鸭舌帽上，深呼吸了几次，开始弹钢琴。
一下一下，弹得缓慢又认真。
杜白鹿是走楼梯下来的，刚下到二楼，就听到了钢琴声，吓得她赶紧加快了步伐，顺便也戴上了卫衣帽子。
到了大厅，钢琴的位置其实有些隐蔽，周围还有灯树罩着，于年就在那些“星光”灯中间坐着。
“于年。”杜白鹿低声喊，希望趁没人发现的时候带走他。
奈何于年没理，笑着看了她一眼，往左挪了一下，拍了拍座位，示意她坐过去。
杜白鹿没办法，咬了咬牙，走过去坐了下来。
于年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应该没喝多少，脸颊带着少许红晕，白里透红，要不是眼神有些迷离，杜白鹿都要怀疑他没醉了。
她坐下后，于年抬起手准备接着弹，杜白鹿连忙握住他的手腕。
“于年，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于年摇了摇头，继续看着钢琴。
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喝醉，杜白鹿不信。
“你转头看看我，这是几？”她把于年的身子扳了过来，伸出了食指。
“我真的没醉。”
于年看到杜白鹿一脸严肃，笑了，两眼弯弯，像两条月牙，偏偏这月牙还亮的发光。
“你看你的脸，这么红，还说没醉。”
“1。”
“这是1，我没醉。”
于年突然伸手握住她的食指，笃定地说道。
也许是他的眼睛太亮，灿若星辰，杜白鹿晃了一下神儿:“好，你没醉，但是你这样容易被人拍到，万一被拍到就会有大麻烦，要不你先回家？”
杜白鹿莫名有一种哄小孩子的既视感。
“一首，我就弹一首。”
于年放开了杜白鹿的食指，转而自己伸出自己右手的食指，再次使用声音攻势，甜腻之余，尾音微微上翘，隐隐有种撒娇的意味。
杜白鹿也不能拖走他，当场拖人恐怕更引人注目，只能妥协。
刚才在场馆外等人的时候，好像和他的助理小孟通过电话，发个信息，让他过来接人吧。
“弹完之后，你就要走哦。”像哄小孩一样。
“嗯。”
于年手又放在了钢琴上，调子很熟悉，如果杜白鹿没记错的话，是一首爱尔兰民谣《Down by the sally Gardens》，叶芝的诗。
曲调听着有些悲伤。
这是怎么了，不是刚开完演唱会吗？失意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杜白鹿看着于年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起起伏伏，试图让他转移注意力。
“朋友圈下面有地址显示。”
“哦。”杜白鹿想，回去还是把这个功能关掉吧。
看他弹的认真，周围人也不怎么多，杜白鹿不再打扰，安静坐在一旁聆听着。
有时候，音乐让人安定。
也不知弹了多久，于年在琴键上终于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然后他猝不及防地凑了过来，
帽檐轻轻顶着她的额头，靠得太近，杜白鹿条件反射的向后仰了一下，一只手勉强撑在身后，保持平衡。
“好听吗？”
“好听，你弹完了？咱们走吧。”杜白鹿还没从刚才的慌乱中缓过来，“刷”的一下站起来，心如擂鼓。
“好啊。”
偏偏于年依旧笑得有如春风拂面，声音甜得像是浸泡在糖水里。
动静大了，杜白鹿不敢多逗留，转过身走在前面，于年拉起口罩，低头跟在身后，踩着相同的步伐。
左右左，121。
杜白鹿感觉身旁没人，一看于年走在身后，离得很近，她就没管，继续朝前走着。
到了旋转门口，迎面走来一男一女，女孩眼睛尖，加上于年的身形实在惹眼，她多看了两眼，不确定的地着他，手有些发颤。
“你，你……”
还没等她说出口，于年就上前拉着杜白鹿的手转出了门，疾步走了。
“哥，哥，那个人好像于年啊。”女孩儿激动的摇着旁边男孩儿的手臂。
“你是刚看完演唱会还没缓过来吧，看谁都像于年。”哥哥有些无奈。
“不是，真的很像啊！我刚才看见他眼睛了！”女孩儿相信自己的直觉。
“好啦好啦，他这个时间应该在开庆功宴，一定是你看花眼了，走吧，去吃饭了。”
“不是，他身边怎么还跟了个女的？”女孩儿不依不饶。
“所以说你看错了，于年都多久没绯闻了，你觉得会突然和一个女的出现在这儿吗？”
“真不是吗？”
“真不是。”男孩儿拉着妹妹往里走。
于年拉着杜白鹿，一直走到街角偏僻，人烟稀少的地方，旁边的喷泉升起又降落，哗啦哗啦的水声忽大忽小。
于年放开了杜白鹿的手，拳头握紧又松开，和那喷泉一样，反复几次，才平复心情，随意找了个台子坐下了。
杜白鹿就站在于年几步之外，想了想，这人喝醉了之后其实挺乖的。
看了一会儿晃荡着小腿的于年，她双手插在外套兜里，也坐在了台子上。
“以后喝完酒可千万不要一个人乱跑，你是个明星，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我已经给你助理发过消息了，他过会儿来接你。”
于年一顿，看向杜白鹿，瞬间惊诧过后，恢复了平静。
“有什么问题吗？”
于年摇了摇头，依旧看着杜白鹿，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他的目光太过炙热，杜白鹿被看的下意识想要闪躲。
“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这个……”
他到底怎么了！自从于年突然跑过来，弹着略显忧伤的曲子，杜白鹿想过他可能是碰到了什么难事，此刻于年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她犹豫了一下，虽然不怎么合适，也勉强答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