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个小时左右，饭都吃得差不多了，于年才推门而入。
小饭馆里，人还坐得满满当当的，他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穿着黑色连帽衫，黑色破洞裤上两条银色铁链挂在腿侧，意外的，还挺好看，鸭舌帽口罩还是机场的同款装扮。
白安朝他招了招手，于年才径直地走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走得太急，他坐下的时候还微微有些喘息。
既然都坐在一张桌子上了，杜白鹿也不能装不认识，是应该打个招呼，于是在白安问候完，她扯出了一个公式化的微笑。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于年隔着口罩，声音有些闷闷的，一双眼睛漆黑，深不见底。
陈家豪看了两眼好友，凑过去低声问了一句。
“行啊，够速度，跑过来的？”
于年恨恨地踩了陈家豪一脚，偏偏陈家豪还不能发作，只能默默忍着。
“不好意思啊，我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你看，要不你和陈家豪去其他地方再吃点儿吧。”
杜白鹿看着一桌子的残羹冷炙，言下之意明显不过。
“不了，就在这儿吃吧，我也好久没来这家店了，挺怀念的。”
于年抬眼看了看杜白鹿，语气不咸不淡，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懂。
“没事学姐，咱们也好久没聚了，再聊一会儿。”陈家豪适时出场，“老板，给我们换个包间。”
换好包间，点完菜后，陈家豪想抽根烟，就出去了。
这下包间里就剩下于年，杜白鹿和白安三个人，杜白鹿对于年这种半生不熟的人没什么感觉，选择沉默。
“你刚参加完活动吧？”白安瞅了两眼于年的裤子，明显是舞台服装。
“嗯，有一个颁奖典礼。”
于年说着，摘下了帽子和口罩，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一撮撮的，散乱着，他扒拉了两下，有些懊恼。
发型一定乱糟糟的。
“又拿了最佳歌手奖吗？”
“嗯，一个平台奖，分猪肉而已，粉丝投出来的。”
于年自顾自地给他倒了一杯白水，刚想问两人要不要，就听见白安“噗嗤”笑出了声。
他拿着水壶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不知所措地看向杜白鹿，只见她也嘴角上扬，强忍着笑意，发现于年看她后，敛了敛笑容，从包里翻找着什么。
“你是走得多匆忙啊，妆也没卸干净。”
“给，拿湿巾擦擦吧。”
于年连忙接过杜白鹿递过来的湿巾，尴尬地说了声谢谢。
他原本打算和陈家豪吃完饭，回家再卸的，谁知道杜白鹿也在，再加上今天妆有些浓，没有卸妆水，他就拿着矿泉水在车上凑合洗了一下，多洗了几遍，没仔细检查，谁成想就闹了笑话。
“这个是专门用来卸妆的，你多擦擦。”杜白鹿叮嘱了一句。
“好。”于年的声音都弱了几个度。
真丢脸。
陈家豪回来气氛活跃了许多，提起以前上学时的糗事，总能把人逗得捧腹大笑，专心在旁边吃饭的于年偶尔也会插一两句嘴。
毕竟是个公众人物，聊着聊着，喝着喝着，话题不知怎么就扯到了于年身上。
杜白鹿喝得差不多了，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一只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于年说道:“我呀，当年看他参加校园歌手大赛那会儿就觉得他唱歌特别厉害。”
“这个我作证。”白安激动地举手，“初赛的时候她就觉得于年你最厉害，回宿舍还和我们嚷嚷呢，说是我们院一个拿的出手的都没有，不像商学院的于年那叫一个艳惊四座。”
这个我不知道，于年心道。
“说起这个，我就生气。”杜白鹿一拍桌子，义愤填膺，“那年校歌赛第一名叫啥来着？明明没于年唱得好，害我输了一顿饭。”
这个我知道，于年心道。
“哈哈哈哈哈哈，第一名不是音乐系的那个谁来着吗，我也记不清了，呼声挺高的，评委当时估计也想，冠军被一个其他系的拿走不太好。”白安大笑。
“呼声是挺高的，不过事实证明，还是我眼光好，你看于年现在发展的多好。”杜白鹿对此很是自豪，自豪归自豪，这话一说，场上的气氛顿时有点诡异，偏偏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察觉。
你眼光是很好，于年甚至这么想。
“诶，于年你演唱会是不是快了？”白安觉得自己有必要救个场，忙说起另一件事。
“嗯，还有一个多月。”
“那你是不是最近都要在延江忙了？”
“嗯，差不多，要开几个会，还有排练。”
白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朝陈家豪挑了个眉，陈家豪心有灵犀，在桌下比了个OK。
两个正主殊不知自己已经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等于年吃好，已经快十一点了，杜白鹿时差还没倒过来，喝了点酒倒是催生了一点睡意。
四个人中只有于年因为明天有个录音，保护嗓子所以没喝酒，所以送杜白鹿的任务就自然交到了于年手上。
杜白鹿多次表示自己可以打车回去，都被白安和陈家豪驳了回来。
“你一个醉酒女孩子，独自坐车多不安全。”
“对。”
“学姐你的资料包还在我车上放着呢，就让于年开我车送你回酒店吧。”
“对啊，你再打车多麻烦，再说了，于年的车已经让司机开回去了，他一个大明星打出租车万一被发现了影响别人不太好。”
“是啊，学姐。”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得极好，再加上人来人往，几个人站在街边太过显眼，往这边看的人越来越多，杜白鹿就稀里糊涂地坐上了车。
看着慢慢驶离视线的车子，白安和陈家豪颇欣慰地点了点头。
“真佩服我自己。”
“我也佩服我自己，改明儿一定要让于年好好谢谢咱两。”
“你说我这算不算卖朋友。”
“学姐你可不能这么说，我们这叫活***。”
白安嗤笑:“得了吧。”
“以后怎么样就看于年造化了，你说这都多少年了，他还喜欢鹿儿吗？”
“喜欢啊，肯定喜欢，这个我和你保证。”
“你保证？反正我没怎么看出来。”
“这就是你不认真观察了，你是没看到饭桌上于年偷看了白鹿学姐多少回，啧啧啧。”陈家豪感慨。
“可据我了解，鹿儿不喜欢沉默寡言这一挂的，于年前途渺茫啊。”
“那可不一定，口味都是会变的，再说于年现在变得挺健谈的，我对他有信心。”
“走吧，明天还要上班儿呢。”
“我送你。”
喝得稍微有些多，杜白鹿上了车之后就有点头晕，看了一眼专心开车的于年。
“健谈”的于年，因为这一眼打了个哆嗦。
“于年啊？”
“嗯？”于年转头看她。
“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停车缓一缓。”
“没事，能麻烦你开一下窗子吗？让我吹吹风就行了。”
“好。”
杜白鹿看着打开的一个小缝，细小的可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开大了容易感冒。”于年观察杜白鹿的脸色，补了一句。
“没事，你开慢一点就好。”
闻言，于年把车窗又开大了点。
“再低一点吧。”
车窗又低了一些。
“谢谢啊，麻烦你了。”
杜白鹿这才作罢，手肘搭在车窗上撑着脑袋，闭着眼睛假寐。
“学姐，你回延江工作吗？”
左边于年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轻轻柔柔的，听着很舒服。
“嗯，和叶氏地产有个合作项目。”
“完了还要回瑞士吗？”
“嗯。”
于年顿了顿，试探道:“那你有回国工作的打算吗？”
杜白鹿疑惑地看了一眼于年，确定自己没听错。
对她来说这个问题算是个小禁忌。
起初是朋友问，后来是家人，问得多了就形成了厌烦心理，再加上异国他乡工作上的碰壁，时间长了就像在心里扎了根刺，谁提起，她总是没有好脸色。
半天没听到杜白鹿回答，于年有点慌张，刚想说些什么来岔开话题，那边突然开了口。
“不知道。”杜白鹿轻轻地摇头，大概是无心吧，就当成普通的寒暄好了。
哦。
于年心里默默应了一声，没说“有”也没说“没有”，而是“不知道”，于他来说，算是好回答了。
“你要来看我的演唱会吗？”
“啊？”
杜白鹿这回真怀疑自己听错了，于年思维未免太跳跃了，话题转得有点快。
“你要来看我的演唱会吗？10月8号。”正遇到红灯，于年转过头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他就那么直直地盯着杜白鹿，也许是路灯的光太亮，于年一半脸隐在光里显得有些模糊。
“我听白安说票早就被抢光了，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不麻烦，你给我打电话，我带你进去。”
说着，于年就把手机递了过来。
这时正好绿灯，于年晃了晃手机，杜白鹿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无奈只好接了过来。
“密码0241。”
“我怕万一到时候工作忙，赶不过去。”杜白鹿看着手里的手机，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没关系，有时间就过来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杜白鹿只好划开了手机，输入0241。
屏幕上只有几个简单的APP，还有那醒目的屏保，虽然像素不是很好，但杜白鹿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校歌赛结束时的大合照。
“咦，这个好像是你那届校歌赛结束时我们几个社团工作人员的合影啊，你那会儿还没走啊？”
“嗯，我等陈家豪来着。”
“我还以为你们选手领完奖已经走了呢。”
于年眼神暗了暗，没说话。
明明当时你还和我打招呼了。
杜白鹿快速输完号码，把手机还了回去，于年却微蹙着眉头，表情有些怪异。
“怎么了？”
“我好像走错了。”于年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丢脸的事情一个接着一个。
“啊？”杜白鹿有些哭笑不得。
“那开导航吧，没关系的，我先眯会儿，到了你叫我。”
“嗯。”于年闷声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