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讲的这个福州,不是福建省会福州市,但是与福州市有密切的关系,这个福州是我的初中同学,我们在一起同桌学习两年,他是初一第一学期开学的那天分到我们班上的。他比我大一岁,处处呵护着我,帮助我,我们情同手足,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福州的父亲是山东人,抗日战争时期参军打鬼子,解放战争参加过著名的莱芜战役、泰安战役、孟良崮战役、济南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上海战役,后进军福建,一直打到厦门,后来部队驻扎在福州市,准备参加解放台湾的战斗。他和哥哥是孪生兄弟,出生那天正好是建国十周年国庆节,为此,父亲为兄弟俩取名国庆和福州。福州的父亲转业到地方上从事国防三线建设,先到赣中山区。不久,他父亲又来到赣西北山区工作。
初中毕业后,福州到离家三十里外的茅坪村下乡务农,当了一名知识青年。我则继续高中学业,期间我们也经常小聚,相互了解对方的情况,他在知青点劳动,很辛苦,有时吃不饱饭,人瘦了不少,也晒黑许多,但是他的身体强壮了许多,人也显得格外精神。高二那年,我投笔从戎来到福建前线当兵,一直与福州保持着书信联系,增进友谊。
真是无巧不成书,第二年春天,福州与他孪生兄弟一起应征入伍来到福建当兵,部队在福州市西北郊,他们的营区就是父亲过去军部所在地,他们来到了出生地,来到了父亲曾经战斗生活过的地方,继承父辈的事业,福州当兵不到半年就得到嘉奖。我收到他的来信真是高兴极了,现在我们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福州参军后勤快、机灵、热情,给战友和连首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久就被抽调到二营部当了通讯员。我在闽南的晋江,两地相距两百多公里,无缘见面,我很想念福州。
1979年1月,我报名上前线,被分配到位于福州市南郊的部队,并随部队奔赴西南前线,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
福州所在的部队也接到了开赴前线的战斗命令,正当他们准备开拔的时候,接到命令:西南战事接近尾声,行动取消。福州太失望了,他摩拳擦掌,就盼着上战场,这下心彻底凉了。
半年后,我们部队从南疆前线班师凯旋回到福州市南郊,这时我与福州相距一百公里,可是依然无法相见。我们依旧保持着联系,书信不断。
秋天的时候,我在去福州市出公差的时候,请假去看了他。见面的时候我俩紧紧拥抱,合影留念。我在他营部住了一宿,与他挤在一张床上,那天夜里,我们一直聊天到天亮,他要我详细介绍部队打仗的情况,我们谈得很高兴,真是开心极了。
1980年春天,在一次实弹演习中,福州向营长请缨,要求把最危险的战斗任务交给他,营长不同意,他再三请求,营长犹豫了一下,最终答应。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福州中弹身负重伤,经军区总医院全力抢救,终因伤势太重去世。福州牺牲后,父亲来到他中弹的地方,俨然一个老兵在查看着前沿阵地,没有任何的责备。倒是营长很自责,还是福州的老父亲耐心做营长的工作,老父亲讲:“当兵就是为了报效国家,流血牺牲是常事,不要放在心上,你们安心继续搞好训练,我们不能给部队添麻烦,明天就回去。”
将门虎子,佳话传世。
前几年,我写了一篇散文《怀念福州》,纪念我的小伙伴,我的好战友,福州。在我心中,福州没有死,他永远活着。
福州从起点出发,做学生,努力学习文化知识茁壮成长;当农民,汗洒火热土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来到军营,一个新的起点,实现军人报效国家的梦想,最终将起点当作了终点。刚满二十岁,多么短暂的生命,却迸发出无限的光和热。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福州的死重于泰山。
(1999年秋天写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