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主播，看似是一个光鲜亮丽的职业。最早接触直播的时候，庞可人也曾觉得，这钱也太好挣了。靠着爹妈给的好皮相，只要在手机镜头前说说话，偶尔撩撩头发，不管她说的有营养没营养，就都会有人疯狂地追随，疯狂地打赏。
那一段时间，真的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直播平台正走红，流量正是红利时代，每天的进账直接让庞可人看花了眼，多的时候一天能好几万，少的时候也有大几千——而那个时候，她只不过是一个刚上高一的高中生！
她又不是白痴，难道有钱不赚吗？
才高一的她，立马打定了主意，以后就干“主播”这一行了！她还跟所在的直播平台签了约，成为平台力捧的美女主播，经常上首页推荐，于是更加是“财源滚滚来”。
一开始，对于她的新“职业”，高中老师还颇有微词，但时间一长，就选择了直接放弃。原因很简单，一个字——钱。
毕竟，她的老家长春，不是经济最发达的北上广深一线城市。庞可人在直播平台上挣到的钱，一天的进账，可能是高中老师一年的收入。于是，她的班主任直接撂下话，随便庞可人直播不直播，只要不要影响到其他同学，来不来上课都无所谓。
一方面，庞可人借着直播平台，疯狂敛财，从平凡简朴的高中女生，变成了名牌包包、高档化妆品不断的精英白领。另一方面，她的成绩一落千丈，直接成为班级垫底。
收到成绩单的庞可人她爹，气得吹胡子瞪眼，举着擀面杖追出来，破口大骂：
“让你个丫头不学好！让你不好好上学！让你直播！”
擀面杖重重地举起，又轻轻地擦过，就没沾到庞可人分毫。庞可人也知道她爸疼她，恃宠而骄，于是贱不兮兮地嬉皮笑脸，一边回应：
“老爸，你说上学有什么用？上学不就是为了找份赚钱的工作，以后养活自己吗？我现在就赚到钱啦！赚得可比你多多了！”
她说得没错。在老国企工作的庞可人她爹，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月薪现在也才3000块，还不够庞可人买个手提包。
被女儿戳中了痛脚，她爸气得炸了毛，把擀面杖往地上一丢，抬起右脚脱了鞋，就把那只旧旧的老布鞋，向庞可人身上砸了过去：
“钱！就是钱！你现在是赚钱，以为能赚一辈子吗？”
被臭布鞋砸中，庞可人这个看上去精灵一般的小仙女，实际就是个东北娘儿们的漂亮妹子，她把脖子一梗，吼得气壮山河：
“能！”
当时，她是这么回答她爸的。
最后，庞可人和她爸约法三章，她可以搞直播，但也必须读书上课，必须考上大学，必须把大学读完，哪怕是混一张文凭出来。
于是，庞可人边直播边读书，大约只使了六成的精力，最后考上了这座位于古都南京的民办三本高校——三江学院，修了广告学，希望这个专业有助于她的直播事业。
庞可人曾经以为，她能靠直播过一辈子，能赚钱，能赚大钱。然而，这样的信念，在短短的三年内，就产生了动摇——
先是越来越多的直播APP蜂拥而出，瓜分着她签约的直播平台的流量，观众开始逐渐减少。
紧接着，“抖音”还有其他短视频APP，横空出世，而且红得发紫，又挖去一大块的直播受众。
庞可人也想去“抖音”，但是她做不到。因为她和平台是有合同的，签了她的名字，用红印泥摁了手印，而且还附上了她的监护人——她爸的身份证的复印件。
她不能离开平台，她不能另谋高就，因为如果她毁约，平台是可以打官司追究她的责任的，而那时候，倒霉的就是她爸了。
“现在钱不好赚啊……流量太难搞了，大家都跑去看抖音了，直播不吃香了啊……”
庞可人将脑袋枕在医务室的病床上，一双微蓝的眼珠，无奈地望着天花板。
她的感慨落入曲玄思的耳中，引来连声附和：
“毕竟抖音是新出的APP，又是今日头条力推，而且里面涉及的视频编辑功能，是自助式的傻瓜软件，这让每个普通人都有成为主播的可能性，都可以分享自己的视频，并且可以用创意取胜。的确，你的脸是稀缺资源，但是相比起有创意有笑点的短视频，直播就显得没什么技术含量了。”
曲玄思的分析，可谓是一针见血，也正说中了庞可人的心思。庞可人用手肘撑着半边身子，微微坐起来看向对方：
“没错没错！我也想搞点技术含量，所以我才会去做美妆，我用化妆教程的直播，想增加一些流量……”
“但是，你的受众原本大多是男性，”曲玄思一手托着下巴，接着分析，“大家是来看你的颜值的。而美妆教程是针对女性用户，这跟你原本的用户定位不太相符。男性不爱看这个，女性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应该不会想去粉你。所以，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的美妆课程，估计受众不是特别多吧？”
“厉害啊！姐儿们！”庞可人竖起大拇指，一脸的佩服，“没错，女的都不爱瞅我，男的吧，又不喜欢化妆……可是我除了化妆，我也没别的本事了啊，我想不出来别的啊。”
哎嘿，可算送上门了。
曲玄思狡黠一笑。
这些日子，曲玄思暗中观察，将庞可人也看了个八九不离十——
一方面，这位看上去特立独行、不近人情的美女主播，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冰山美人”。她外表高冷，但那只是假象。其实熟了之后就会发现，她是一个内心十分单纯的傻白甜。
另一方面，这几天曲玄思一直在搜索直播平台的相关问题，包括各大软件的兴衰史，还有主播与应运而生的主播工会，她还特地下了几个APP来研究，也将直播市场的状况，给摸了一个七七八八。眼下一一显摆出来，她的分析，果然让庞可人刮目相看。
庞可人的心里，是有一个死穴的。她虽然赚了很多钱，但她知道，直播的收益一直在下滑。
就像她的老师，她的父亲对她说过的那样——
直播，是做不了一辈子的。
曲玄思轻轻一笑。她知道，现在这当口儿，是她这个“狗头军师”，送上“新战略”的最佳时机了——
“我有一个招儿。我们成立组合吧。”
面对曲玄思的提议，庞可人挑了挑眉，下意识地重复：
“组合？”
“没错，组合，”曲玄思继续阐述，“你有没有发现，其实咱们宿舍，你有颜值，我有木偶，苏紫有手艺，我们三个资源组合在一起，是能打造出一个组合和节目的。”
庞可人没吱声，只是用狐疑的眼光瞅了瞅曲玄思，那表情好像在说：木偶算什么资源？
曲玄思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继续解释：
“别小看我的木偶，这可是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现在学校也好，电视里也好，都说要复兴中国传统文化不是？你看，我们打着复兴传统文化的名头，结合木偶的表演，和你真人的舞蹈，再加上苏紫能做出超漂亮的衣服，你说，是不是很有卖点？”
说着，曲玄思又拿起手机，把以前存下来的、漫展上抱着娃娃的少女的照片，亮给庞可人看。漂亮的造型，真人与玩偶对比的模样，果然吸引了对方的目光。
“嘿，好像有点意思啊。”庞可人嘀咕。
曲玄思趁热打铁，又说：“现在这个时代，一个人是做不出什么大成绩的。你也知道，就连你在的直播平台，各大主播也在抱团取暖，他们组成了工会，行成了一个小团体，以增加更高的曝光度，对不对？”
庞可人点了点头，她的眼神有些暗淡：
“工会抽成太高了……”
最初，庞可人也是工会拉拢的对象。但那个时候，她觉得工会那些人，都没有她厉害，没有她有人气，最重要的，颜值没她高。她才不要加入呢。
原先仗着美貌，庞可人觉得自己秒天秒地秒空气。可没想到，就她看不上的那个工会，因为聚集了一群主播，打着同一个品牌的名号，很快就成为了直播平台里最知名的团队。而团队旗下的那些小主播，因为品牌的号召力，也一个个地爬在了她的头上。
真是三个月河东，三个月河西。没办法，庞可人放下身段，跟工会谈加入的事情。可这个时候，工会的主管却告诉她，现在加入工会，所有收益要给工会分成50%。这高额的抽成，让庞可人发了飙，直接撂下一句“你黄世仁啊抽那么多，我还赚个屁啊”，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咱们不是工会，咱们是一个兴趣团队，”看见庞可人黯淡下来的表情，曲玄思笑着分析，“所以，咱们不存在收益的问题。我只是想，如果说能有文化元素的加入，你就不仅仅是一个漂亮的女主播，你的特点也不仅仅是混血儿小公主，而是有团队、有文化内涵的演员了，对不对？”
这句话，让庞可人的眼角抽了一下。的确，曲玄思戳中了她的痛脚。现在的她，也只是仗着爹妈给的混血基因，一个卖脸的漂亮主播罢了。
“而且，我们还有苏紫，我们保证，会帮你做新衣服，打造不同的风格。你想想，只要有节目，有文化内容，我们也可以上抖音。我们以团队的名义上，放出我们的节目，那你也不是违约，对不对？”
这句话，终于说动了庞可人。这位好似精灵一般的可人儿，伸出自己的右手，探向曲玄思：
“就这么办！”
曲玄思轻轻一笑，伸出手回握：
“OK，以后咱们可就是一个团队啦，请多指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