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报名了，迎新晚会，咱们三出一个节目呗。”
“你说吧，演啥？”
庞可人叼着一根穿了海带结的竹签，边吃边问。在扫荡了那么多大肉的状况下，她竟然还有肚子吃蔬菜，真让曲玄思怀疑她的胃是不是连接了异次元空间。
显然，庞可人不是那种创意型的人才，否则她也不会在她的直播事业上遇到瓶颈了。在演出这件事上，她只是一个漂亮的花瓶，负责卖脸。出脑洞这种事情，还得靠曲玄思和苏紫：
“呃，反正我们的目标是，将二次元和傀儡戏结合，”曲玄思放下竹签，歪着脑袋分析道，“现在距离表演只有三天，要雕刻一个新木偶，肯定是来不及了。能不能在现有的木偶上，选一个题材？”
“就你那个宝贝疙瘩啊？”
庞可人嘴角一扭，瞥了一眼曲玄思书柜上的悬丝傀儡，显然有些嫌弃。
曲玄思赶忙摆手：“那个是我小时候自己刻的，登不上台面啦，只是我的一个玩伴。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让我爸从老家寄木偶过来，那边选择多……对了，我给你们看照片。”
曲玄思点开密码，手机解锁，然后翻开相册，向两位新伙伴介绍悬丝傀儡戏的传统剧目——
从嫦娥奔月到钟馗醉酒，从水漫金山到三打白骨精，《西游记》、《红楼梦》、《水浒传》、《三国演义》这四大名著的剧目是少不了，还有《白蛇传》和《封神榜》这些民间玄幻故事，琳琅满目。
“祖上传下来的剧，有五百多段，”说到这里，曲玄思不由自豪地挺起胸，“到我爸这一辈，他演的最多的，就是《西游记》三打白骨精了，毕竟是经典大IP，老少咸宜，人人都爱看。”
“大IP”这个概念，也是曲玄思这段时间从网上开来的。原来无论是动漫，游戏，还是小说原著，只要是拥有极高数据量和粉丝量的，都可以用大IP来形容。如果照这个思维逻辑，《西游记》的确是全中国数一数二的最大IP。
说着，她将照片定格在悬丝傀儡的美猴王身上。
“唔……”苏紫托着下巴，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土掉渣了！”
相比起苏紫的含蓄，庞可人就是那种说话不经大脑的直接派。她吃完最后一根串串，开始用筷子搜刮酸菜鱼里的酸菜梗，一边抨击曲玄思引以为傲的“大IP”：
“西游记是有名没错，可是大家都是从小看到大的，有啥可新鲜的？你这又没有好莱坞大片级的视觉效果，就那么巴掌大的小戏台，木偶牵了走走跳跳，有啥好看的？骗骗小孩子还差不多，特别小儿科！”
一针见血，直中靶心。
曲玄思沉默了。
的确，她从小就看她爸演《西游记》，看了一遍又一遍，那是陪伴她成长、扎根在她记忆里的傀儡戏剧目。但是，随着她长大，她也对那些熟悉到吐的傀儡戏失去了兴趣。
另一方面，其实庞可人的说法，从某种角度上说，还算是客气了。因为现在，就连小孩子都不看傀儡戏了，他们有那么多有趣的动画、电影、游戏可以看，谁还坐在戏台外面看木偶跳来跳去啊！
“玄思啊，你要好好念书，别想这些傀儡戏的歪心思了……”
她又想起了她爸曲诚的话。搞了半辈子的傀儡戏，最后，她爸把他祖传下来的手艺，说成是了“歪心思”，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时代不同了。
“我也知道，从外表上看，我们傀儡戏是很OUT了。可是我们现在聚在这里，不就是想搞点招儿，让这个传统艺术不OUT吗？”
曲玄思的决心，落在庞可人和苏紫的眼里。前者吧唧着嘴把酸菜吞下肚，拿筷子指着曲玄思：
“那你就别选什么西游记，搞点有创意的，故事新编什么的。过时的老故事，谁爱看啊！”
“故事新编？”
曲玄思挑了挑眉，右边那横了一条缝儿的断眉，显得更加凌厉。
“我觉得，这倒是个办法，”苏紫慢条斯理地讲述，“你这些木偶都是传统剧目，现在时间紧迫，咱们也准备不出新的傀儡娃娃。既然这样，不如找一个可以进行故事新编的老故事，用现代人的看法，去审视传统，在立意上就来个差异化。”
“立意……差异……”
曲玄思重复这两个词，她的脑子飞速运转中。
“我说啊，你们搞立意也好，搞差异也好，总之一个关键——要美！”
庞可人不CARE什么立意不立意创新不创新，从头到尾，她CARE的只有一个字：
美。
要萌，要美，这是现代商业中女性消费的趋势。庞可人在审美价值上的要求，以及苏紫在创意方面的启发，让曲玄思的眼睛一亮——
有了！
仿佛一道闪电击中了她——
“你们看，这个怎么样？”
她快速滑动手机，翻出相册里的一张图片，然后叽里呱啦地把她的创意一通阐述：
“咱们这样……用这个方法……我想编这样一个故事……傀儡戏里演这段……苏紫的服装搭配……然后庞可人这时候出场……”
这样那样，叽里咕噜了一番，曲玄思将自己的初步策划案，分享给两位新伙伴。
“嘿，我说，有点意思啊。”
庞可人砸了咂嘴，一边嘀咕，一边开始捞酸菜鱼盆里最后的土豆——是的，酸菜和金针菇已经被她全部干掉了，就只剩下土豆片了。
“这个创意不错，故事也很有趣。如果是配合这个传说的话，我有很多可以发挥的点，一定能做出非常好看的衣服。”
苏紫扬起唇角，她的眉眼笑成了弯弯的月牙，眼神中闪烁着的光芒，似乎已经在期待现场表演的场景了。
只见苏紫撂下筷子，转身去抓素描本和铅笔，在本子上画了一个人形的轮廓，涂涂抹抹了两笔，胸有成竹的样子。
不过两秒之后，苏紫停下了勾勒形象的动作，她又抬起头，望向曲玄思，微微蹙起眉头：
“不过你这个故事，除了剧本的层面之外，对舞台布置要求挺高的，还需要道具支撑。就靠木偶和人纯演的话，估计效果不会太好。”
“嗯，你这舞台没布景，就跟咱们直播没背景墙一样，”庞可人拿筷子指向曲玄思，再次发动致命一击，“土LOW土LOW的。”
呃，好痛。
曲玄思捂住心口，做万箭穿心状。的确，苏紫的提示，以及庞可人直白到捅刀子似的评价，给她刚刚燃起的一腔斗志，瞬间泼了一盆冷水。
“怎么办呢……”
曲玄思对着一桌子的杯盘狼藉发愁。思考了好一会儿，她才想到一个招儿：
“咱们学校不是有做设计的吗，我明天就去设计院打听，看能不能找到人帮忙。”
“就算你找到人，估计也来不及，”苏紫戳穿了曲玄思的希望，“从设计到制作，只有三天的时间，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就连我也是因为有做过类似的古装衣服，可以改改用，才能这么快完成的。”
三天的时间，就连服装都搞不及，更别说是舞台布景了。就在苏紫指出残酷的事实时，庞可人终于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儿之后，她一边用串串的竹签剔牙，一边继续插刀：
“不是时间的问题，是你没钱啊。你有一百万，别说是三天，三小时也有人给你搞出来。”
喵的！她说得好对！
曲玄思崩溃地看了庞可人一眼，眼神哀怨。混血小公主现在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东北抠脚大汉，半歪在桌边，打着饱嗝儿剔着牙，一口东北大碴子继续往外喷：
“你瞅啥？别瞅老子，老子没钱给你。”
的确，邀请到庞可人入伙，已经是省下大一笔的模特儿费了，没可能她还贴钱帮曲玄思来搞表演。这个道理，曲玄思当然明白。她咬咬牙，一跺脚：
“我、我明天就去打工，我赚钱请人做舞台设计……”
曲玄思的话没说完，就被一个有点陌生的声音打断：
“你是不是傻？”
三个人寻声望去，只见先前吃饱了串串就麻溜儿离开、躲到自己书桌旁玩游戏的石灵灵，正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石灵灵的两手在键盘上飞舞，她的游戏角色在屏幕里大杀四方。她的表情是如此淡定，仿佛刚才说话的人，根本不是她：
“要什么布景，直接做段视频投影不就好了？”
咦咦咦咦咦，是个方向！如果是做视频的话，时间就能节省下许多，而且也不需要花钱做舞台布置了！而且学校礼堂肯定是有投影设备，视频的确是最便捷最省钱的方法……等等，石灵灵好像就是学动画编导的吧？她就会做视频啊！
曲玄思喜出望外，她一个箭步冲到石灵灵身旁。果不其然，在石灵灵的书架上，摆着动画专业的参考书。曲玄思两眼放光，赶忙送上一个谄媚的笑：
“那个，学姐，能不能请你帮忙……”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石灵灵粗暴地打断：
“没空。”
石灵灵的眼睛连抬都不抬一下，根本就是黏在了屏幕上。向来打起游戏无声无息的她，估计也是看在刚刚的串串的份上，给曲玄思她们指了条明路。
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又破灭了。不过，如果轻言放弃，曲玄思就不是曲玄思了。虽然被明确拒绝，但她仍然赔了一个笑脸：
“谢谢学姐提醒。好的好的，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哼，她的“其他办法”，简单粗暴，就是一句话——
搞定石灵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