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光岳
洞庭湖原为五湖之首,属云梦大平原,土殷物阜,人杰地灵。古代黄帝、舜、二妃、禹、善德、范蠡、屈原、宋玉、刘备、黄歇、刘巴、关羽、周瑜、小乔、鲁肃、甘宁都曾寓比。而湖区曾诞生许多名人,如廖立、潘溶、车浚、车胤、潘京、龚恢、阴铿、李群玉、张尚祖、刘宝等。明代有方钝、杨一清、颜颐寿、柳应辰、邓廷赞、刘大夏、黎淳、萧授、孟善、谢登之、杨一鹏、杨嗣昌、龙膺、杨鹤、杨鸿、傅作霖、夏元吉等。清代有左宗棠、郭嵩焘、李星沅、胡达源、胡林翼、汤鹏、许伯政、方功惠、何锦云、吴敏树、方显、刘璈、钟谦钧、胡统虞、胡期恒、杨超曾、杨丕树等。近现代更是人才辈出。
而历史上洞庭湖区,组织旧社会饥寒交迫的劳动人民反抗封建压迫剥削制度、求生存、求光明的领导者,首推南宋初年杨幺。杨幺,今汉寿县祝家冈人,相传在凤井山上有杨幺及其父母亲之墓。杨幺追随钟相,于南宋高宗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二月十七日,在常德天子冈(今常德市鼎城区斗姆湖乡葛麻村)宣布起义,国号大楚,建元天载。以“等贵贱、均贫富”与“抗金反宋”为号召,一个月内参加和响应起义的人有四十多万,占领了一府六州十九县的广大地区。由于处于起义初期,缺少经验,在宋王朝势力与军贼、汉奸孔彦舟的勾结偷袭下,于三月二十六日被残酷镇压下去。这次起义仅四十天而告失败。
杨幺、邓装、夏诚、黄诚及钟相的少子钟子仪率余众退据洞庭湖区域,与宋军周旋了六年之久,于绍兴五年(公元1135年)六月十五日,被宋大将岳飞所平定,杨幺、邓装、夏诚、钟子仪都壮烈牺牲,而黄诚、杨钦等叛变降宋。后人因此建杨泗庙以纪念杨幺,杨泗庙中的杨泗将军即杨幺。几乎洞庭湖区域各地都建有杨泗庙,旦随着湘人处迁川、黔、滇、桂、鄂等省,也有杨泗庙存在。
杨幺既从事反封建斗争,又组织农民起义军和劳动民众治水、改田、修路,还在巴陵县鹿角(今岳阳县鹿角镇)红红火火地发展了陶瓷产业。他在起义根据地进行经济、文化建设,造福当时洞庭湖区及其四周的广大老百姓。故可说杨幺是中国历史上农民起义中的佼佼者,比其仅仅前十年的宋江、方腊,比其后几百年的刘福通、张献忠、李自成、洪秀全、石达开等人高出许多。杨幺的大名至今仍广泛流传于湖湘之间,受人崇敬,永传不衰。
在中国历史上,唐朝曹王李皋发明了车船,用两车轮在河上行驶。南宋初,大将韩世忠改进为八车之船,用人工踏进。仅当过75天宰相就被赵构昏君免去相职的李纲利用广阔的洞庭湖和长江水道,又对车船作了改进,“创造战舰车船数十艘,上下三层,夹以车轮,鼓蹈而进”,其“势似飞”。后来,知鼎州(常德市)程昌寓为了征剿杨幺,便增成二十至二十三车轮,大船能载战士二、三百人。杨幺起义军运用邓装军师妙计,缴获了程昌寓指挥的宋军车船,俘虏并重用了宋军中制造车船的设计师兼总师傅高宣。杨幺便将车船增加到二十四和三十二车,造了和州载二十四大楼船,又使杨钦打造德山三十二车船,共十五艘,又有大小车船二十九只,“每只各长一百步,底阔三丈,高三丈五尺,板厚七寸,”最高的“高过十丈”,后来发展到五百九十只,水军达八千一百六十人。又说杨幺“有众八万,号十万,置三十寨,其船有望三州、大德山之类三千只。”他们有中世纪全世界最强大的机械大型车船,他们是当时最有战斗力的水军。
自宋以后,金兵、元兵曾残破湖湘地区,尤其是清初,南明军与满清军相持于洞庭湖区东西面,开展拉锯战,湖湘人士死伤甚众,因为湖湘人士是支持南明而反抗满清的残酷压迫和统治的。以后南北军阀混战于湖略者,在湖东的新墙河开展五年的拉锯战,还制造了岳阳县的洪山渗案、南县厂窖惨案、常德的细菌毒害,湖区人民死伤过半,达百余万人。湖区人民英勇抗敌,多次协助国民党军队及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游击队击退日寇,保卫湖南全境,亦拱卫了陪都重庆,起了重大作用。可见,湖区人民一直继承杨幺顽强抗战的勇敢精神,如左宗棠收回新疆161万平方公里,功盖千秋。
许神度先生敬佩杨幺正义精神,创作了长篇历史小说——《洞庭风浪》。该小说以史实为根据,重情节、善描述、深入浅出、锦上添花、由小到大、由隐到显、纵横勾连,呈现出当时杨幺起义军在湖区活动的情景,娓娓动人,耐人寻味;既可发人深省,又可借鉴古今,确是一本可读性甚强的历史小说,比那些空穴来风、无的放矢、胡扯乱绕的涂鸦式小说的确好多了。《洞庭风浪》不但三湘人士可读,全球华人也可参阅。
许神度先生的好心朋友担心他写此小说有损于岳飞形象。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岳飞是人而不是神,他有抗金之大功,也有镇压杨幺正义之师之大错,殊不知已故北京大学历史系主任兼中国宋史研究会会长邓广铭教授生前著作、2007年出版发行了《岳飞传》。该传共二十一章,其中第七章标题为(岳飞)“瓦解湖湘地区农民起义军的罪行”,这一章明确肯定杨幺起义的大方向是正确的,岳飞镇压杨幺起义有罪。
这次,许神度先生之请我作序,是因为本人是最早研究杨幺事迹的人,曾三次环洞庭湖区调查杨幺事迹,于1975年中秋完成《杨幺起义历史地理研究》初稿,1987年7月又进行修订,并于1991年2月,由岳阳市档案馆馆长柳仁祥先生负责即发,共两本书17万字,我深表感谢。我亦被许神度先生的殷切嘱托所感动,故特为序。
己丑年大雪节书于长沙光岳藏书楼
(何光岳,湖南岳阳人。著名历史学家,现供职于湖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1986年获“国家级有突出贡献的专家”称号。1994年起任炎黄文化研究所所长、研究员。著有《杨幺起义历史地理研究》、《炎黄源流史》、《楚源流史》、《汉源流史》、《汉民族的历史与发展》等多部史学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