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语系的生活很单调，青灯古佛，每天的朗读声常伴左右。阿正实在受不了外语系的生活，就想转系，本来就是有这个念头，只是和秦晴在一起的时候忘记了。现在秦晴离开了，他开始琢磨这件事情。也许刚开始进入外语系的热情已随风逝去，留下的只是难以忍受的寂寞。
曾经阿正也想留在这里，后来发现这种生活实在不适合自己。
阿正还是比较喜欢经济和金融，而且在空闲的时间里看过这方面的书籍，对自己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那时候他和我说过要转系，我坚决反对，其实我觉得外语方面的工作很好找。难道他还想当经济学家不成，还是在外语系混四年，然后找一份工作，不是很好吗？
何况现在还有女朋友在外语系，见面也方便。我说了很多，他却当我说的是废话。
他有一个梦想，就是成为一个伟大的经济学家。这个梦想很不实际。因为首先他在外语系，其次他那学校的那种教育水平实在不敢恭维。就算你经济头脑再好，只要你不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也很难成为一个经济学家。一个阿正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就算残酷，但毕竟是他的命。阿正知道现实，但还是不想自己去揭开、去面对。
阿正实在无法理喻。我坚持每天学习英语，对自己的专业知识倒是很少花时间，现在什么都要英语。有一个笑话，一个女大学生想要当尼姑，但被庵里拒绝了，原因只是她没有过英语四级。
“——嘟嘟”秦晴的手机总是处于关机的状态，她在哪里，在干什么。这时阿正好想有一个人能够支持他，给他一个可以这样做的理由。
“这么早就在了。”
看见了她，满脸笑容的她。
“你也很早。”
阿正现在在图书馆总是可以遇见她，就在最西北的角落。阿正最喜欢看书的地方，常和她坐在一起看书。阿正很喜欢和这女生交谈，感觉很亲切。可能箐箐在那个角落等他。
“你今天心情不好，好像有什么事情。”
“我想转系，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直截了当，没有说一大串废话才进入正题，也许是因为和箐箐很熟悉的缘故。
“想转你就转吧。”
“可是经济学工作很难找的。”
“既然是你喜欢的，为什么不去坚持，如果是我，虽九死犹未悔。”
中文系的人说话就是酸酸的。
“可是总觉得好像不行。”
“你看你自己手中的书，其实一切已经很明了。”
阿正手中拿着的是一本马克思的《资本论》，知道中国的经济学都建立在这本书上。中国的政治、哲学、经济学都是从这本书中演化而来的。现在的哲学就是马克思哲学、马克思的社会主义制度，还有马克思的剩余价值经济学。阿正很尊敬这个伟人，但总是隐隐感觉《资本论》中有一些错误，只是现在还说不出错在哪里。
“不知道怎么的，和你讲话我心情就好了，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要不请我吃麻辣烫。”
阿正吃惊地看着这个女生。
纱窗细孔中吹入的清风舞动着箐箐的一缕秀发，轻舞飞扬。
“你不怕发胖吗，现在女生都怕吃了长痘痘，还有身材会变差。”
“人家以前没有吃过吗？”
箐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真不明白这个麻辣烫有什么诱人之处。
“好，晚上一起去。”
阿正豁然开朗，箐箐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解除了阿正身上的枷锁。阿正是一把锁，而箐箐就是这把锁的唯一钥匙，只是现在阿正还不知道箐箐以后对他有多么重要，以后的生命中不能没有她。
在此之前，阿正已经想好如何和老吴对话，以及对话的场景。
阿正自信凭借着自己对经济事业的一腔热血，对老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微言大义把民族的前途相结合在一起，大着胆子说自己是中国经济学界的未来。
轻叩柴门，这柴门可是用进口红木做成的，质地清脆。学校感情就是把钱用在这方面的建设上，图书馆一楼机房还有几台90年代用Dos的电脑。
“进来。”声音很混沌。
老吴没戴假发，原来早已经“落英缤纷”，他红光满面，额头光亮，要是不做老师，倒是一块儿当官的好材料。老吴很喜欢虚名，所以现在有很多头衔，最近的是国际著名考古学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搞来的。为什么不去搞一个知名足球运动教练。阿正很是郁闷，不就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至于吗？随便在国外找一报刊发表一些论文，回国以后就是国际知名学者，骗小孩子啊。阿正对老吴聊表高山仰止之意，博学多才，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决定权还在老吴身上，求人办事不都是这样的吗。
老吴身后挂着一幅“因材施教”的隶书，大概出自他自己的手笔，怎么看都是那么差，没有苍劲有力，也没有灵秀飘逸，就是凭借着腕力书写的，真是劣作，脸皮还这么厚，敢挂上去显眼。
“阿正，找我什么事情？”
阿正这人性格独特，或者说是任性妄为，常不拘小节，忽视校规存在，轻视学校教条。阿正很多惊世骇俗的言论早已经被学生翻版高唱。所以关于阿正的评论很多，有人说他是怪才，也有人说他是疯子，加上他喜欢经济专业而忽视自己的本专业，也被誉为奇人，也就是无聊的人说他的事情。世界上没有蠢材和天才，只是很多普通人认为自己是天才，少数奇怪的人就是蠢材了。老吴怎么会不知道阿正的大名，要知道第一次系里的动员大会，就只有阿正一人缺席，那次还是老吴亲自主持的，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阿正的理念是，这种讨论只不过是做秀给学校的领导看看，怎么可以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中国经济学界的大好未来还在等待他的拯救。现在有事来找自己了，老吴打算好好给这个年轻人一点教训。
“这次我是来找老师商量转系的事情。”
“哦。”
老吴故意一脸吃惊，当然心底还在盘算怎么样教训这个狂妄少年。好好收拾收拾这个小子，让他知道什么是校规，听话的孩子才会有糖果吃。
“怎么好好地就想转系了？”
“我对外语实在没有兴趣。”
阿正言语诚恳，语调凄凉，求人办事不就是这样子的吗？
“我们系没有转系的先例。”
气氛开始不太融洽，空间里的空气好像被老吴的大肚子吸进去了一部分，空气稀薄，但压力还是依旧。阿正被压着透不过气，胸口发闷。
“我们学校不是规定学生可以根据个人兴趣和爱好选择专业吗，难道这都是骗人的？”
阿正使劲儿搓着手，坐不安稳，一只脚还在不停地抖动，紧张，也许还有些别的感觉。
“这个自然是真的，但是你要证明你在这方面是有潜力的。”
老吴的眼镜闪着光芒，闪亮，开始亮剑了，已经差不多击毙一个敌手。
“那怎么样才能证明？”
阿正握紧拳头，却不知道怎么样可以一股脑儿地把不满发泄出去。如果可以的话，此时，应该给那老吴肥肥的脸上狠狠地来一拳，最好还要打掉他几颗门牙。
“如果你能出版一本经济学的书籍，倒是可以考虑你转系的问题，你要知道转系可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不能你说想转就转。”
阿正彻底无语，多么虚伪，现在自己18岁，转系只能在前三个学期完成。如果自己做到了，不就是世界上最年轻的经济学家了吗，郁闷，中国最年轻的经济学家也要32岁。这不是让阿正去奔月吗，还是裸奔，要是可以做到，阿正也不用读成才大学，就算北大清华也看不上眼。老吴这一招多狠，打了阿正，阿正还没理说去。老吴就是鲁迅笔下封建礼教的护卫者—鲁老爷，老吴就是成才大学本本主义的守护者，要是鲁迅还活着，一定会批评这种祸害中国学生的民族害虫，拿着毛笔戳死他，谁让他残害中国的未来。
如果这种话在鲁迅坟前念叨，可能他老人家会蹦跶出来，这还得了。
阿正一时迷茫，不应该是这样的，想象中老吴应该拉着阿正的手，热泪盈眶地说：“中国的经济学界就靠你了。”然后签字送阿正转系。阿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后悔，自己怎么会填这种垃圾学校。谁叫你被那个学校网页上的话欺骗，人家说设施一流，人文管理，注重学生个性培养，这种话也会去相信，傻啊。
又是质地清脆的敲门声，不过比起阿正的敲门声少了一些力度。
“进来。”
敲门的学生和阿正对视一眼，友好地示以微笑。他是阿正隔壁寝室的王学长，今年大三，同样也是外语系的。
“这是我的退学申请书。”
王学长恭恭敬敬的，双手却是战栗的。
“真的决定退学了？”
老吴瞟了一眼，言语中充满不屑和轻蔑，一枪击毙了一个敌人，一切不听从学校安排的，最后只有一个下场——斩立决。
“我和父母商量过了。”王学长低声下气。
奈何也想不到王学长当年也意气风发过。王学长不羁的个性和阿正如出一辙，仿徨不可多让，比较一下，阿正还要稍逊风骚。忆往昔，王学长刚来到成才大学的时候，铮铮铁骨。曾经在系讨论会上公开指责学校表里不一，虚图其表，是坑害学生的工具，扼杀学生性格的屠夫。听其他学长说起王学长的光荣历史役，阿正热血沸腾，革命前辈啊。同时王学长还带领其他学生追讨学校所欠的奖学金，声势浩浩荡荡，被誉为成才大学史上最牛B的学生。一时间风起云涌，成为学生群体的执牛耳。可惜英雄气短，针对这次事件的学生，学校准备格杀勿论，最后还是老吴建议学校对王学长下手，不就是以退学相威胁嘛，王学长倒是不怕，只是王学长的父母哭着求学校不要这样做，没有文凭，这个孩子一辈子就完了。最后在父母的压力下，王学长屈服了。可以说，中国没有一个学生需要一纸文凭，不是怕学校开除，只是怕父母伤心。
阿正开始冒冷汗，太阳穴不断抽搐，难道自己和王学长是一样的下场。他傻了，彻底傻在那里。这就是老吴要的效果，还是乖乖地在学校里混四年，然后老吴就会给你一张本科毕业文凭，否则斩立决。
王学长拍拍阿正的肩膀，给阿正一个意味深远的眼神，好像是把自己年轻时候的梦想寄托在这个男生的身上，仿佛看见自己以前的样子。
退学是王学长最后的怒吼，他走了，没有带走一片云彩。后来，阿正在外面工作的时候偶遇王学长。那时候他已经是一家夜总会的老板，生意红火，日进斗金，还有一个北大毕业的女朋友，长得很漂亮。可是和王学长同一届的学生，还在接受大学毕业生1700元的工资待遇。福祸相倚，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料想的到。
看着王学长离去的背影，阿正不禁伤感，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会不复返，兄弟保重。
“阿正，你要好好学习英语。英语很有用，现在什么都要学英语，我看，不出十年，连扫地的都要学习英语。你看现在中国人和中国人谈业务都要讲英语，以后可能13亿中国人平时都要用英语对话。”
老吴告诉阿正英语专业的前景，很有前途，未来，中国的13亿人都不再讲汉语，而是讲英文。也就是说以后咱们都被香蕉了，外面是黄种人，里面是白种人，不错啊！中华民族消失了。
阿正走了，什么话也没有留下，还瞄了一眼“因材施教”，他轻蔑地一笑，心里苦啊。好想和秦晴说，可是明知道电话打不通还是一遍一遍重播，在也没有意识可以去控制手指。最后还是在我这里发泄不满，骂了很多，什么都有，都是最恶毒的诅咒。阿正这家伙也不心疼电话费，一个小时18元，就这样打了一个小时，心里舒服才挂断。
阿正正咧着嘴看着箐箐吃麻辣烫的样子，好无邪、好纯真的女孩子。阿正答应晚上和箐箐一起吃麻辣烫，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心情烦乱的时候就越想见到这个女生，也许希望得到一点安慰吧。看到箐箐的时候，就觉得心灵找到了安静。
“没有看见过美女吃麻辣烫吗？”
汗液顺着脸颊在一滴滴地落下，箐箐被辣得连喝了好几杯水，顺手接过阿正递来的纸巾。
“美女见过，这么漂亮的美女没有见过。”
阿正看见箐箐的脸像番茄一样的红，还不时吐出粉红色的舌头，示意这麻辣烫怎么这么辣。
箐箐没有想到阿正会这么一说，就不再说什么。
阿正的手机震动，“阿正，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和一个朋友吃麻辣烫。”
“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同学，千万不要乱想。”
箐箐和阿正走在路上，箐箐还在想刚才打电话给阿正的女生是谁，和他有什么关系。箐箐想知道，就是不敢问，低着头，默默地走路。前面的男生是那么近，却总是隔着一段距离，靠不近，也许跳过去就可以抓住他，紧紧地抱住他。
路灯把阿正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箐箐只是跟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喜欢看着这个男生的背影，好想靠在上面，一定是很舒适，很安全。她低着头，踩着影子。突然前面的影子停下来，遮住了箐箐的心情她抬头，看见一个女生。
“阿正。”秦晴出现在两人的面前，箐箐和阿正都不知道怎么应对。阿正很怕秦晴会误会，想着怎么解释。要是秦晴在这时候发难，阿正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也没有什么。箐箐主动和秦晴打了一声招呼，说：“既然你的朋友来找你，那我就先走了。”
一时间，阿正呆呆地看着箐箐离去，忽然有一种想送她回去的冲动，只是秦晴在身边。阿正不会，也没有这个胆子当着秦晴的面送箐箐回去。
“怎么喜欢那个女生？”
秦晴心情很好。
“你可不要误会，我和她没有什么。”
阿正倒是很紧张，赶紧解释没什么。
秦晴和阿正并排行走着，彼此看不见对方的影子，影子和影子叠在一起，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缝隙，留给箐箐的缝隙。
“真的没什么，还要解释什么。”
秦晴停了下来。
“好啦，如果你和她有什么，我倒是开心。”
阿正的脚步也止住了。
“你回来了，真好。”
“傻样，我要是不回来你是不是就和其他女生交往了？”
“你知道，我只喜欢你。”
“再大声点，我听不见。”
阿正用两只手作出喇叭的样式，一点没有扩大声音的作用。
“我——只喜欢——你。”
秦晴很喜欢听阿正说喜欢她这类的话，阿正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特殊癖好吧。
阿正牵着她的芋芋玉手。
走着，看着，听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