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女人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领导也是女人的缘故。让我时常想起金庸《倚天屠龙记》里面的峨眉派。峨眉派创始人是女侠郭襄，到《倚天屠龙记》时已历几代，当时的掌门人是灭绝师太。
女侠郭襄本是郭靖的小女儿，因仰慕大侠杨过不得而终生未嫁，后创建峨眉派。而她姐姐郭芙及弟弟郭破虏最后都没什么成就。虽然基于一部小说来谈人生有些虚幻，但金庸先生信手写来，却真真道出一些人生真理。
十年前苏州街有家保险公司很有名气，硕大的金字招牌挂在十字路口最显眼的写字楼上。一进玻璃大门，有宽大的营业厅，披挂整齐一脸专业的营业员煞有介事，坐在柜台后边接打电话，受理业务。
当年我刚刚出道，着实被这气魄震慑。心中不免暗暗叫苦，以我这一招半式来对抗这么多武林高手，估计会死的很惨。真不知道市场部的清虚道长是如何将这样客户收入囊中的。
我镇定自己，既然已经来了，就要勉强接招吧，死也要死得壮烈一些。想及此处，就上前和咨询台的人打招呼，说明来意，人家很冷很礼貌的让我在厅内沙发上坐等，并给我倒了一杯白开水。接着通知负责这件事的人来大厅接待我。
我独自坐着，想象着接待我的人会是什么模样，内心的傲气渐渐生长起来，这是这些年来应对压力的办法，困难越多，骄傲越重，骄傲之后自己就会目中无人，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内，也就是袁腾飞先生说的那范儿“爷来了。”
等了几秒钟，正四下巡视，忽然大厅大门被推开，清虚拎着一个黑包走了进来，清虚身材单薄，身量不高，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在这陌生环境中见到她，我简直想和她抱头痛哭一场。
“联系了吗？”清虚和我对视了一下，就款款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的沙发上低声问我。
“联系了，正等着呢。”我傻傻地说，颇不动声色。
“没事，一会儿你在台上讲，也不讲标准具体内容，就是介绍介绍流程，他们会有很多人来听，我坐在后边给你补充，没事，咱们是专业。”清虚信心满满小声对我说，也是对她自己。
“合同还没正式签呢，他们领导要见咨询师。前面老师他们都不太满意，有的老师不敢接这个项目，说没做过保险行业，我觉得你行，东篱。”清虚又对我说明今日来意。
我没说话，原来我是最后被选择的那个，前面他们已经有了这么多动作。林彪不愿去朝鲜，别的人领导又不满意，彭总才出山。就是给我个瞎驴让我骑。这是历史选择了我吗？事已至此，没办法，就往上冲吧。
联络这件事的小伙子梁出现了，他一出现清虚就走过去打招呼，我想到了彭总，脖子和语气好像就更硬了一些。对人家冷漠而恭敬，不卑不亢的样子。
三个人上了电梯，清虚和那小伙子在前面走，我步履沉重在后边跟着。
上电梯，下电梯，楼梯之后楼道，七拐八转走了很多路，终于我们来到一个阶梯教室里，教室旷大，坐了很多人，因为他们都穿着黑色制服，所以黑压压一片。台上已经准备了麦克风，投影仪，这场面我很熟，就是大学里上大课的模样，可是这次，我要坐在台上的。回忆最近的一次面对这些人的场面，是大一时登台演讲吧，可那种演讲，就是背诵一下稿子啊。
清虚很镇静，一进门就坐在大教室最后一排的椅子上，以前我上大课时候坐的那种位置。我则跟着联络员梁走向前台，脚踩上铺了暗紫地毯那一瞬间，忽然觉得身体就注入了无尽的勇气。
我独自一人坐在讲台话筒后面，台下都看着我，我忽然就镇静了。
有表演的欲望，喜欢成为公众人物。星座书上对天秤座是这么评价的。
台下坐了很多人，前排的估计是领导，其中一个男子胖胖的，态度温和儒雅，留着寸头，我和他的目光对视了一下，我就预感他就是那个挑剔咨询师的人，以他的风格，对前面的几个咨询老师几乎不是一个路子。这个男子更多的并不是挑剔，他也许需要的是一种真诚和清澈。
果然，那男子转身向后边的清虚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就开始让我给大家说说整个咨询流程。
我点一点头，扶了一下话筒，按照自己的理解说了起来，台下安静听着，说完了，有人举手开始问问题，我就一一解释。
解释完了之后我都会看一眼胖子的表情，他注视我的目光我一开始就觉得是肯定。似乎他还替我担惊受怕一般，好像生怕我把戏演砸了。
其中有个人提问，问到标准实施中的一个问题，具体内容我已经不记得了，反正是我不会的。不过我也没害怕，我向坐在最后的清虚招招手：“这个问题，让我们技术总监给你回答一下吧。道长，您上台吧。”我向清虚说。
道长拎着黑包走上台来，坐在我身边，我把话筒挪过去，我终于觉得一切都风平浪静，我预感我们成功了。
最后当然工作还顺利，不过过程中，他们家换了几任负责人，我都坚持着。胖子领导后来在一次单独聊天中私下对我说：“我也看出来了，你没啥经验，不过你们道长清虚的真诚打动了我，还有，你一上台，我就觉得你很勇敢。”
也许江湖需要的是真诚，一个打拼多年看惯沉浮的正派老高手，遇到一个初出茅庐峨眉派的新手，突然被那份青涩，那份纯真，那份勇气所感动。
直到多少年之后我才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