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对于莉齐的来电丝毫不觉得惊讶，立刻答应下午3点在同一家咖啡馆和她见面。她在开车过去的路上决定，假装昨天什么也没发生。肯娜扮演她的司机——她想确切知道莉齐什么时候结束会面，并了解过程中的所有细节——对于莉齐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说法，肯娜挑了挑眉毛，一脸的怀疑。当莉齐踏进咖啡馆的门，她不得不赞同肯娜的看法，她可能真的做不到对此处之淡然。他可是个狼人啊。
她看见约翰从角落里的一张小桌边站起来向她招手。他面带轻松愉快的微笑，一切正常。她也报以微笑，向他走去。
约翰给他们俩点了饮料，然后回到桌边，问道：“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她脸红了。“很好，谢谢。”她淡淡一笑。
店里只有两个顾客，坐得离他们都有些距离。很适合他们随意聊聊狼人啊、魔法之类的事情，只要她能鼓足勇气开口问出来。
“你朋友呢？她不准备加入我们吗，还是只是来确认我不是个杀人狂？”
莉齐眨了眨眼睛。开玩笑吗？陌生人和杀人狂突然成为谈话主题了。这太诡异了，除非狼人有特异功能……而且，他怎么会知道肯娜开车带她来的？
“我们进来之前我拥抱过她，你能闻出来她的气味，对吧？”
“你能不能别总拿我跟狗作比较吗？我要生气了。”
他脸上轻松的表情说明她还没真正惹恼他，但她真的是太没礼貌了。不要乱说话了，她提醒自己。
“我看见你们是坐一辆车来的，你并没有做得很隐蔽，超级间谍。”他与她对视了数秒，脸上带着温暖的微笑。“另外，她还在停车场里。”
他是在跟她调情吗？不，不可能。她觉得自己傻乎乎的，居然会想到那里去了。莉齐觉得很郁闷，总是被打得措手不及，发挥不了她的最佳状态。所以对于他的取笑，她的反应有些生硬，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幽默感。
“如果我担心你是杀人狂的话，我会更隐蔽一点的……或者，根本就不来了，”她语气尖锐地说。然后她又觉得自己有点咄咄逼人，于是补充道：“你最好不要发神经把今天毁了。还有，我朋友肯娜可能正在安排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不是在等我。”
“趁你还没说我像狗一样啃着椅子腿或者是下一个开膛手之前，我们还是暂时休战吧，好吗？”看她点了头，他接着说，“我想邀请你去我们部落的总部参观一下。”
他对她态度的转变看来还是那样。轻松愉快而不恼火，调侃逗趣而不咄咄逼人。她喜欢这样的约翰。
至于那些跟狼有关的傻气评论，她也控制不了自己。当她感到紧张时，关于狼人的那些猜测总会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完全不过脑子。她有权觉得紧张。他可是个狼人哎。
剧烈的心跳平息之后，她才开始意识到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等一下——见识一下部落？太酷了！也许有危险吧？嗯。肯定要跟肯娜商量一下。牵涉到与魔法相关的决定，莉齐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尤其是考虑到最新发现——狼人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在眼前。她还是那个一直很理智的人吗？相互矛盾的现实在她头脑中碰撞爆炸，足以让任何人难以做出决断。
“我要去一下洗手间，马上就回。”
莉齐潜入洗手间给肯娜打电话。
“紧急求助。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接通蓝牙了，说吧。好像只能说10分钟？你怎么样？”肯娜低沉地叫了一声，听起来像吼叫。“他做了什么？”
莉齐小声说：“你能听见吗？据我所知他的听力特别好。”
“哦，别卖关子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刚邀请我去参观他们部落的总部。是不是很酷啊？”她尽量压低声音说话，但抑制不住的激动还是提高了音量。听起来就像个偷乐的10岁小姑娘。她又把声音放低，匆匆低语道：“或者不太酷，而是非常非常危险？我也不知道，我的好奇心是不是把我推入了一个可怕的境地。你觉得怎么样？”
“这就是你想讨论的问题吗？有这么一位相貌英俊、温文尔雅、看起来经济宽裕、衣冠楚楚的男人就坐在你面前，你居然都不关心一下他是不是单身，是不是对你有意思？！”肯娜无奈地长叹一声。
“别闹了，严肃一点。我现在在洗手间呢。你觉得怎么样？”
“好吧，是的，非常酷。一生不容错过的机会。你可以了解到大多数人甚至都不知道还存在的很多事情。这当然很有吸引力。但是……”肯娜突然停顿了一下。“难道你就不能试着一心多用吗？魔法和美男，两者都兼顾一下不行吗？”
有意思的是，莉齐——通常对约会不是太感兴趣的一个姑娘——在过去几天里关于约翰是否单身、是否对她有意已经想得太多了。他没有戴戒指。但也可能他已经结婚，而狼人不兴婚戒这一套。想到他可能已经心有所属，这让她有些落寞。咳咳。肯娜成功扭转了她对男人——或某个男人的想法了。太烦人了。
“我相信约翰邀请我有他自己的理由，但我还是很乐意去。周围都是魔法以及魔法界的人士，即使他们跟我不一样……如果我对狼人世界一无所知，那么身为狼人惊天阴谋的知情人之一又有何意义呢？”
“好吧，好吧，我们已经说了这是件好事。但是……”电话里传来模糊不清的咒骂声。
“老天，肯娜，赶快把车停下来。”
“嘘，我在停车呢。我觉得应该在做决定前对约翰·布莱克斯顿先生做个背景调查。我能找到调查他的人。”
肯娜在当地一家小型律所里做法律助理，她以此谋生，享受生活，还结交了一些有趣的朋友。
“我有他的名片，还可以搞到他的车辆登记号。这些信息够吗？”
“应该够了。我先给那个家伙打个电话，确定一下时间表。但是莉齐？”肯娜的声音柔和下来，不像平时对什么事都很有把握的样子。“你对这个人的直觉，很不错，是不是？要不然你不会去考虑这件事的，对不对？”
莉齐沉思片刻，不想草率作答。她看着洗手间镜子里映射的自己，眯了一下眼睛，坚定地点头说：“我和我的直觉对他的感觉都很好。”
“那好吧。”她的语气回到她一贯简单粗暴绝不废话的作风。“赶快回到你的狼人身边去，要不然他要以为你失踪了，或者突然流感发作了。”
“好的。”镜中的女人眨了眨眼。莉齐从镜子前转身摇了摇头。“谢谢你，肯娜。我们一会儿再聊。”
她又洗了洗手，然后回到桌边。
她到的时候约翰略起了一下身。
“一切还好吗？”约翰挑了一下眉怀疑地问道。
莉齐不禁红了脸。她皱了皱鼻子，说：“我刚才打了个电话。”
“我猜到了。你或者是在打电话，或者是躲起来，鼓足勇气再出来跟我谈话。”
莉齐把茶包从杯中拎出来。“如果我那么担心的话，我就不会来了。”
“嗯，不过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确实是晕倒了。”
莉齐眯起眼睛看着他。难道他非得提这件事吗？是时候换个话题了。“你们是不是有个超隐蔽的聚会巢穴？因为我有点困惑”——她压低声音——“狼人确实存在，怎么却无人知晓。先让我说完，我是个蝙蝠侠的超级粉丝，如果没有巢穴的话我会非常非常失望的。”
莉齐喝了一口浸泡时间过长有点苦涩的茶，都怪刚才在洗手间打电话的时间太长了，她暗暗骂自己。也许她的看法有点不按常理出牌，但是把注意力放在这些小细节上不会让她完全失去理智。
约翰在椅子里往后靠了一点儿，嘴角微微上翘。“真好玩。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没有什么超隐蔽的场所，也没有巢穴。如果你同意去的话，你会在我们当地一所家庭旅馆里留宿。你可以做个一日游计划，但我们很希望你能在那里过周末。离这儿不远，就在西南方那边。事实上奥斯丁就是我们领域的中心地带。”
她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用礼貌的方式表示同意……尚未有证据证明他不是个骗子或是色魔，她想那应该是肯娜所做背景调查的重点。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同车前往。你可以在路上随意拷问我，我也跑不掉。”他咧嘴一笑。
莉齐按捺住自己——迷人的笑容总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而且她刚才也确实问了很多问题。但既然他自己提出来了……
“你现在可以回答一些问题吗？也许可以谈一谈记录者？”
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了，但他还是问道：“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我想知道，记录者怎样融入部落。”
“德克萨斯部落……”看到她挑起眉毛，他停住了。“好吧，我们先从部落组织结构谈起，然后再说记录者。”
看到她急切的点头，他接着说。
“我们自称为高等狼人，由家庭和社会团体组成，即部落。一个狼人部落是根据地理位置、共同历史、文化及传统等因素划分。德克萨斯部落基本上是按照州界来确定疆域的。虽然各部落都有相似之处，但各有各的管理方式和法律。比如，很多部落仍然拥有部落首领。实际上，这个角色在不同的部落具有不同的作用，但我熟悉的每个部落都有首领。”
他说着说着，神态放松下来。莉齐不敢打断他，唯恐打乱了他的思路。当他停下来不说了，她才赶紧问道：“那么记录者呢？还有书呢？”
“嗯，你已经知道我们是很善于保守秘密的。我们能保持无人知晓的原因之一，就是禁止记录关于我们部落的不安全的书面记录。这种禁令在所有部落都有效。”
莉齐不禁发出“哦”的一声，他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她接着说：“那就说得通了。你们用魔法记录书因为它可以保护狼人——不好意思，高等狼人——不暴露，同时可以保留书面的历史记录。在有魔法书之前，你们是依靠口口相传吗？”
他被逗乐了，扬起了眉毛。
“开玩笑的。我几年前学过人类学课程，还曾野心勃勃地想体验一下印第安纳琼斯式的生活[1]……直到我意识到那些课实在是太无趣了。但学过的一些内容显然还没忘。”她想向他吐一下舌头，但那样会不会太孩子气了。是吧？她克制住自己。
“是的，我想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是一个部落发现了这种方法然后跟其他部落分享了——虽然这是一种双赢，但我很怀疑是否有这个可能。或许是几个部落同时发现了这种方法。不管怎样，记录书的使用在狼人历史上开始流行起来。”
“那么记录者呢？他们不是狼人对吧？这两者之间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
“最初是怎样？我不太清楚。现在嘛，我知道有些部落在积极招募记录者。甚至许诺更高的地位或报酬来把记录者从其他部落挖走。这个职位不都是付报酬的，但也是可以付的。”
莉齐用手指敲着桌子。等了一会儿。她局促不安地在椅子里动了动，又等了一会儿。再揉了揉鼻子。她还一度以为他是个健谈的人。他依然沉默着，对她的烦躁不安视而不见。
她坐不住了，催促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莉齐可以看出来他在忍着不笑话她。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角也开始出现了笑纹。
“想笑就笑吧。我知道我表现得就像个刚进糖果店的小屁孩儿。但你也要理解一下我——魔法？狼人？这能怪我吗？”
他短促地吁了一口气，然后板起面孔说：“我只知道记录者拥有读懂魔法书并在书中记录新信息的魔力。而且她们都是女人，魔法书也是一代一代这样传下去的。我不知道这是为了方便信息更加集中，还是创建新书的方法已经年久失传了。”
在他们谈话的过程中，店里的客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他们那个角落比较隐蔽，无人打扰。现在快到4点了，看起来在5点关门之前有一阵客流小高峰。
约翰看了看店里越来越多的顾客，转向她说：“怎么样，做决定了吗？有兴趣见见我的家人吗？”
这时莉齐的电话响了一下，有短信进来。真是救命短信。“稍等一下。”
她看了看电话。短信上写着：3天内出报告。
要3天。反正在她离开之前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处理。现在尴尬来了。
莉齐笨嘴拙舌地解释：“我正在对你做背景调查，我想提前跟你打个招呼，以防……额，以防跟你们超级秘密的狼人阴谋发生冲突。我很愿意去，但我也不能完全抛弃常识判断。”
约翰的眼睛一眨不眨。
“你不过是几天前才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我门前，”她小心翼翼地说。“但是，如果调查结果没问题，你把我要住宿的旅馆地址告诉我，然后给我一周的时间把工作上的事情处理一下，我会去的。”
“也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他伸出手，然后他们俩握手为定。
当莉齐穿过马路去见肯娜时，她还在回味着刚才那有力却又不带任何强迫的握手。她小巧的手指被约翰温暖的大手完全握住，那种感觉在她头脑中不断回放。她不禁觉得稍稍有些春心荡漾。好吧，其实是非常心动了。
注释
[1]印第安纳 琼斯是斯皮尔伯格导演的电影《夺宝奇兵》里面的主角，是一所大学历史系的教授，很喜欢冒险，身手矫健，聪明细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