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恩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请坐,朱迪。”
姑娘低垂着头,双手紧握在一起,从门口疾步走到桌前落座,白皙的颈部有一大片瘀青。她在颤抖吗?
他此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公会派出最会照顾人的克莱尔于今天上午去接朱迪出院。他叮嘱克莱尔,要假装朱迪能逃脱那场仪式完全是他们计划之中的事。他不但建议克莱尔要多给对方以安慰和支持,还给她钱,让她为那可怜的女孩买身衣服。
“那天晚上让你受惊了,你现在好些了吗?”他故作关切的样子让朱迪信以为真。
她热泪盈眶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有那么不愉快的一出吗?”
他的视线滑向右侧,她耸了耸肩。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我知道你很困惑。对此我很抱歉。你是本公会的宝贵一员。如果你以为我们想伤害你,这实在让我无法忍受。我不过是想捕捉你的非凡特质,你的纯洁无瑕,还有你对是非曲直的确信。我现在还是想捕捉到它们。”
她飞快地望向他,瞪大的双眼里满是恐惧。
阿德里安从对面伸出一只手,示意朱迪握住。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一只手放在了他的手上,任由他轻轻握住。他用大拇指抚摸着她冰冷的肌肤。
“我那天是想通过仪式测验你,你通过了。很少有会员有资格经历这样的启动仪式,所以说,你真的很特别,你已经进入本公会的心灵圣地。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慎之又慎,因为外面的人会质问你,让你心生动摇,但是我知道你会坚定不移的。”
她的表情松缓下来,嘴角微扬。他就要成功了。接下来的话至关重要。“我在计划另一场仪式,只是这次不是启动仪式,这一次,我们要将神圣仪式进行到底。”
她的手绷紧了,他轻轻捏了捏。“别怕,朱迪。你是这场仪式的关键,不过你不是这场仪式的对象。”
她的颈部抽搐了一下,双眼紧盯着他的面部。
阿德里安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松开手,打开昨天的报纸,转向她那一侧,但她好像只是扫了一眼上面的照片。“我不知道你是否意识到,你手中握着事关我们大家的钥匙。这就是我们的仪式对象,你负责把他给我们带来。”
“马克·泰勒?”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话,她的声音有些迟疑。“我不明白你想让我干什么。”
“克莱尔告诉我说,她在你病房的床头柜上发现了泰勒的名片,上面的日期是今天。”
朱迪点点头。“没错。我今天本来打算去他的影楼,和他的合伙人谈谈我在那儿上班的事。不过既然你想让我回来,那我就取消好了。”
这简直超出了阿德里安的预想。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打入敌人内部了。“不用取消。我做了些调查,发现泰勒就住在影楼上面。我想让你观察一下,看看我们怎样能进到里面去。如果你能留一扇窗不上锁,那样最好。我想知道影楼的布局、告警装置,以及其他可能阻碍我们进去的任何东西。”
“为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这丫头片子竟然敢质问他阿德里安?不过他强压怒火,挂出一副笑容。“他是被选中的人。你是使者,已经把他带到我面前一次了。现在,我需要你再次把他带到我面前。这是你的命运。”
她挺直后背,点了点头。“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此刻他的笑容是发自肺腑了。“我相信你会的,不过要记住,一定要小心,寻找机会,但一定要不留痕迹。如果引起怀疑,必将功亏一篑。”他故意用威胁的口吻说话。看到她喉头一动,他知道她听明白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小心加小心的。”
她点点头。“我会的。”
* * *
“马克!马克!我想和你谈谈。”
“泰勒先生!关于你如何获取信息,坊间有很多猜测,你怎么看?”
“你是基督再世吗?”
马克翻了个白眼,从大群记者中挤出一条路,低头穿了过去。照相机显示今天发生的事故不止一件。这并不常见,但一旦出现,就意味着他整晚都会噩梦连连。他打了个哈欠,搓了搓后脑勺。
第一个拯救现场就在不到两公里处。一位祖母会给小孙女喂太多感冒药,因为她忘了把老花镜放到哪里了,结果把服药说明给看错了。他希望自己带的放大镜能发挥作用。另外几场事故不太严重,只需要他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方即可。他希望自己有足够的时间返回影楼和朱迪、莉莉会合,做个轻松的介绍。
“嗨,泰勒!”
他听出这个声音,抬头看去。一阵闪光灯亮起,他不由眨眼。他眯着眼睛望去,看到乔治·奥尔特加正从人群中挤过来,心情不由一亮。只见乔治一手高举着相机,另一只手用力向前伸着。
马克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的手。“你好啊,乔治?”马克好久没见到眼前这个男人了,不过他们曾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我很好,我很好。可是你呢,老兄?我看到你又上头条了。”好友歪戴着一顶帽子,一双黑眼睛好似会说话一般,幽默感十足。
马克扫视四周,只见其他一众记者个个侧耳细听,生怕错过什么信息。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你们在这里的原因?”
乔治耸了耸肩。“抱歉,朋友,我得混口饭吃啊。”他狡黠地一笑,补充道:“看在多年老友的份上,你如果能接受我的专访,那真是帮我大忙了。”
“专访什么?根本就没有故事可说。”马克转身走开,心中暗自决定,最好坐轻轨去。如果他步行过去,身后八成会跟着一大群记者,搞得自己像穿花衣的吹笛手似的。今天早上莉莉把小面包开走了,因为她需要带便携灯,她自己的车放不下那么大的家伙。
乔治跟了过来,走在他身旁。“没有故事可说,可你肯定掺和过不少事。”
不待马克回答,便有一位记者高声讽刺道:“看意思你是要把故事独家讲给他听,把我们全都晾在一边了?”
乔治转身往后走去。“我们是朋友,伙计,明白吗?多年老友了。你消停一下,让我的朋友喘口气行不?”说罢,他快速转过身,差点儿没栽个跟头。“说来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克?”
马克转身往轻轨站台走去。“听着,乔治,如果有可能,我铁定会帮你,可我真没故事。如果有,我第一个告诉你。”听到有火车隆隆驶来,他挥手道:“我要走了!回见!”
他疯抢几步上了站台。还好,口袋里有张车票,还可以再坐几回,不然都来不及赶上这趟车了。
* * *
吉姆·谢丽丹掩卷摇头。如果马克·泰勒的名字继续见诸报端,那么马克这个特工就没什么价值了,但是他心头涌上一阵刻骨的愧疚感。作为中情局官员,他有义务保护他的特工,而这篇报道说明他的保护工作做得很差劲。当然,他不可能知道会有这样一篇文章横空出世,但这不能作为他失职的理由。如果他像泰勒一样拥有一台神奇照相机,没准儿他能提前知道这一点。想到这其中的讽刺,他呵呵一笑。即便他真有这么一台相机,他又能怎么办?命令这位记者放弃她的报道?如果他真能阻止就好了。吉姆盯着马克的照片看着。照片上没有日期,但一定是在二人相识之前拍的。他正对着镜头附近的什么东西在微笑。自打吉姆认识他以来,泰勒的眼中一直隐隐透着一种警惕,而照片里的泰勒眼神非常放松。
马克·泰勒的非凡之处在于他的独特能力,而不仅仅是那台相机和那些梦。吉姆永远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家伙,这让他很是不安。他接受过培训,知道该如何对待不太可信的人。对于和敌人走得太近的人提供的信息,要保持戒心去看待。这种人可能会放出三五个大料,继而三缄其口,又或者那些大料不过是诱饵,引得中情局探员上钩,赢得其信任,然后按兵不动,择机反扑。
在此前的线人身上,吉姆已经冒过这样的险。有些有回报,有些没有,但是在中情局的漫长岁月里,他通常都能有效遏制或避免个人损伤,最重要的是,其他人也都毫发无损。在那段时间里,没有一个线人被泄露过身份。直到现在。
吉姆靠在办公椅上,把双脚放在办公桌一角,抱起双臂。他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文中并未提到泰勒和中情局有关联。如果说提到“敌方战士”会触发烟雾报警器,那么这篇报道无疑是捅了马蜂窝的棍子。
他再次浏览起这篇报道。文中并未引用马克的原话,所以吉姆很自信,那位记者并未直接访问他,而只是根据一些深度调研得出的结论。吉姆好奇的是这位记者为什么会对泰勒感兴趣。
截至目前,吉姆从未过问过马克拿那些预言照片干什么了。只要不涉及国家安全,他可以一直不插手,对那个家伙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可是,这篇报道戳破了吉姆藏在心里的那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泡泡。他把腿放下来,双脚重重地跺在地上,声音之大足够把楼下的联邦调查局探员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了。吉姆笑了。正是生活中的这类琐事才会给他带来快乐。
他伸手拿过电话,拨通了马克的手机。这是特别配备的手机,采用了现今最为先进的安全技术,而且他们约好了马克得随时带着它。这是吉姆唯一坚持的一项规定。一部特别手机并没有多么打动马克,但是考虑到影楼启动资金迟迟凑不起来,所以他同意了。
响了10声后,吉姆挂了电话。不试这部手机了。他查了查杰茜卡·比索普的电话。不管马克的事,不代表他不知道马克和比索普掰了。但是他觉得如果有一个人知道马克的下落,那一定是杰茜卡。
“比索普侦探。”
“你好,杰茜卡,我是吉姆·谢丽丹。”
她呻吟一声。“哦,不会吧,你看过报纸了?”
听到她谨慎的语气,他咧嘴乐了。“那当然。我想知道你是否知道那位幸运儿现在何处。”
“少废话,谢丽丹。这件事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你就别再给我添乱了。我今天看见过他,不过他没向我汇报他的行程。”
吉姆的确是盼着他们仍保持联络,但这话让他大吃一惊。“你今天见过他?”
“拜托,前男友被指控为基督再世,这可不是稀松平常的事。我得亲自去看看,相识一场,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有吗?”吉姆问道,本来想调侃一下,但是语气很严肃。
“什么?”
“你错过什么了吗?”
“听着,吉姆,你了解马克的,他这人特别实在。而且,我承认,他是个好人,只是不完美。”
“人无完人。”
“我觉得弥赛亚一定很接近完美,你觉得呢?”
吉姆看着马克的照片。不,这家伙并不完美,这一点毋庸置疑。被指为基督再世的人不可能有泰勒那么大的脾气,况且他还不止一次大发雷霆。最重要的是,他如果真是基督再世,那他完全可以阻止9/11嘛。
“我就是想逗你一下,但我必须找到他。新闻里都是他的名字,他可能会有危险。”他用铅笔沿着照片的轮廓画着,把边缘涂黑。
“你是说作为你的特工?”
吉姆永远不会确认这类问题,但他不能阻止她猜测。“我是说,这世上疯子很多,我担心他的安危。如果我能做点儿什么,保护他的安全,我猜我义不容辞。”
“不幸的是,你说这话有点儿晚了。”
铅笔穿透了报纸。“什么意思?”是发生什么事了,而他没得到通知吗?他在芝加哥警局和其他地方都有联络人。果真如此,应该有人通知他的。
“他和一个邪教组织起了冲突,不过只是受了点轻伤,闹了个脑震荡,并无大碍,但是当时的情况可不太妙。”
“到底出什么事了?”
吉姆一边听她细细道来,一边擦着额头。恰恰是他需要的,一个我行我素、自以为能单枪匹马拯救世界的特工。
* * *
接下来的几件小事耗费的时间超过了他的预期,因为有人在街上认出了他,还拦住他问东问西。马克尽量以礼待人,但是他很肯定,在见过他本尊之后,很多人深信不疑,他其实半点仙气都没有。
他从后门进了影楼,当着另一位记者的面把门关上。汉堡的味道让他越发饥肠辘辘,他匆匆走进办公室。
“嘿,马克,我从隔壁给你订了个汉堡,但愿你还没吃饭。你的粉丝俱乐部在外面安营扎寨,我觉得这么做就省得你为了吃顿饭还要艰难跋涉,杀出重围了。”莉莉从办公桌上拎起一个袋子,炸薯条的味道扑鼻而来。
马克笑逐颜开地搓了搓手,接过了袋子。“谢谢,我都快饿扁了!根本没时间吃午饭。”他伸手拿起一根薯条塞进嘴里。热乎乎、油滋滋,咸淡恰到好处。珍馐美味!
莉莉点了点头,拉开最上面一层抽屉,在里面摸索了几秒钟,复又关上。她一边说着“不客气”,一边举起一沓照片。她眉头紧锁,检查了一下照片中间,又认真翻了翻登记本。“你看到备用钥匙了吗?”
马克放下汉堡,把转椅往后一推,检查了一下办公桌下方,然后起身转了个圈,扫视着地面和桌面。“没有。你上次放哪儿了?”
“不记得了。”莉莉绝望地叉着腰。“去哪儿了呢?我本来想把它们放到我办公桌抽屉里的。我担心外面哪位记者趁我们不在偷偷溜进来往办公室里装个窃听器之类的。”
“装窃听器?”他不由大笑。“你是不是太神经质了?”他重新坐下,继续吃他的汉堡。
她抱起双臂。“你说得倒轻巧。你一整天都不在,也不用费力把那群人挡在外面。”
“对不起。”他咽下嘴里的食物。“我相信钥匙会出现的。”
她叹了口气。“嗯,但愿如此。”
他拿起一根薯条沾了点番茄酱,一边吃一边回忆。他隐约记得几星期前用过这串备用钥匙,当时他自己的钥匙落在了厨房里,又懒得上楼去取,便用备用钥匙锁了门。没准儿他把它们落在阁楼里了。“钥匙可能在楼上。”
“哦,那就好,只要在你手里就行。”
“今天朱迪的面试情况如何?”
莉莉蹙眉道:“很奇怪。”
马克的汉堡没送到嘴里,手僵在了半空中。“奇怪?怎么个怪法?”
“我也说不好。我就是……觉得她对来这里上班其实并没有太大热情。”莉莉转过身,开始整理桌面。每件东西都有专门的存放之处,而且她全都一清二楚。
她的条理性一直让马克惊叹不已。这与她中意的棱角分明的扮相截然不同。“她会不会改主意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她耸了耸肩。“也许吧。”不到一分钟的工夫,她的桌子又井然有序了。“你今天的事都办完了吧?”
一个汉堡下肚,他吃得饱饱的,把包装纸往旁边一推。“大部分吧。我今晚打算做些照片编辑。我得赶进度,然后还要再洗一卷照片。”
莉莉摇了摇头。“别。”
“怎么了?”
“马克,你有多久没好好休息一晚了?好好放松,什么都不想?”
他挠了挠后脖颈。“我也不知道。”很可能是杰西离开以前的事了,不过这话他不能说给莉莉听。
她歪着脑袋听着,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这段日子受到这么多关注,你压力真的很大,而且你都没机会关心一下你的脑震荡。今晚你不洗照片,好好休息一下,地球就停止转动了吗?”
“我没事,莉莉。”
“随你怎么说吧,不过今晚放松一下也无伤大雅啊。你不是老电影迷吗?我看广告了,今晚有黑白老电影,我觉得是吉米·史都华的片子。”
听起来很诱人,真的很诱人。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好像在宣示交易达成似的。
莉莉笑眯眯地扬起双眉。
“好啦,你不用再劝我了。明天见。”马克收拾桌上的垃圾,扔进了垃圾桶里。在去阁楼的路上,他用意志力强压下去的疲倦开始席卷而来。也许他应该径直上床睡觉。他看了看手表,才7点钟,但是他太累了。他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手机便响了。他看了一下号码,呻吟一声,真想不理它,可他不能,他答应要遵守约定的。
“你好,吉姆。”
“你怎么不带我配给你的手机?我之前打过那部。”
马克进了阁楼,踢掉鞋子。“你听起来像我老妈。嗯,我猜我今天早上忘带了。我脑子里的事儿太多了。”他拒绝道歉——尤其是他压根儿就不想要那部该死的安全电话。
“嗯,看出来了。这样你就更有理由带另一部电话了。你应该避免引起注意。看了这篇报道,我实在很难把它和低调联系到一起。”
“那篇报道不关我的事。我和那位记者简单聊过几句,但是我和她说的事她早就知道了。”他在沙发上舒适地坐定,长长地舒了口气。昨天的冒险让他后背依旧吃痛。
“你为什么不让她忘掉那个故事?”
“听我说,吉姆。我记得上次查阅时,媒体还是有言论自由的,还是说现在已经时过境迁了?”
吉姆良久不语,马克把手机从耳朵旁拿开,检查是不是还在通话状态。他知道吉姆还在为“敌方战士”一事没有走司法程序而痛苦不已,但马克不在乎。和他不得不深埋的愤怒相比,吉姆的痛苦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没有人在说剥夺权利,这甚至都无关言论自由,而是事关国家安全。你知道你的‘天赋’有多宝贵吗?但这个姑且不说。如果你不配合,她怎么可能拿到你的照片?那是张旧照,肯定是有人交给她的。”
马克忍住一声哈欠,用手指搓着头皮。“我也不知道。说来有些好笑。那张照片就是这台相机拍的首批照片之一。”
“你是说那台特别的相机吗?我以为只有你用呢。”
“从阿富汗回来后不久,有一天,我在给几个孩子拍广告,就把相机放在了影楼的一个角落里。其中一个孩子冷不防拿起相机给我拍了一张照片。我本来想把那张照片寄给我母亲的,因为她抱怨说我虽是个摄影师,但她却连一张我本人的照片都没有。”他在电话这头耸了耸肩。“不过我终究没有寄出去。”他一边将双脚交叉放到茶几上,一边在沙发垫子下摸电视遥控器。
“那个记者是怎么拿到的?”
该死的,吉姆就像一只叼着骨头的狗。“我怎么会知道?我出去后就没见过这张照片了。我猜它应该和我的其他物品一并消失了。”他没办法忍下这最后的讽刺。
“马克,如果你觉得我认为这是你的错,那我向你道歉。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我的人暴露在聚光灯下,这实在让我紧张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