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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麦克斯·哈丁的出生证明上清楚写明,他出生于1931年2月29日。但他此前从没想好该在哪天过生日,是2月28日,还是3月1日。前几年他才发现,1931年根本不是闰年。也是从那时起,他不再把生日当一回事儿。

他和父亲之间并不熟,也不想深入了解。父亲再婚后,麦克斯和他的关系更加尴尬。也是在这年,美国将《星条旗》正式选定为国歌;费迪南德·保时捷在斯图加特成立了第一家汽车公司;帝国大厦在纽约建成完工;大英帝国废弃了本国的金本位制度。然而这些大事件与麦克斯没有一丁点关系。对他来讲,这一年结果都一样,因为在他这年的5岁生日时,他父亲正式与他分手。

也是在5岁时,有人向他透露,他母亲在横跨大西洋时不幸离开了人世。然而这并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也不过多打听。在成长过程中,陪着他的只有保姆和同学。他明白,母亲很爱他,这点保姆每天都要冲他念叨好几遍。时间流逝,他成了一所富有名望的寄宿学校学生,并以此为跳板考进了一所常春藤学校继续学习。中学课程对他而言没有丝毫难度,他在学习上遥遥领先,8岁就已经读到了八年级,14岁时从麻省理工学院毕业,获得荣誉毕业生奖励,并且在16岁时就拿到了博士学位。

麻省理工学院很看重他的能力,于是把他引荐给了美国的军工联合体,并承诺在研究和参军期间,学校会提供资金赞助。当布莱克上校第一眼看到麦克斯的时候,他就明白必须要把这位年轻人招揽到自己的麾下才行。

“我将在哪儿驻扎?”麦克斯问。

“你首先要进行些基本训练,不过我们会把你放到作战最激烈最敏感的地区。”布莱克上校回答。

“韩国?”

“除非战争在你准备好前就结束,否则就是那儿。现在是1952年,谁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

“那我能到最前线去么?”

布莱克一阵大笑,“别闹了孩子!我们还等着你在后方破解密码呢,监听敌人在说些什么。我需要的是你的智慧,而不是你的身体。”

“那我会在韩国吗?”

“没错。如果你现在应征,我会用最快速度把你安插到韩国。”

“很好。”麦克斯回答。

于是麦克斯平生第一次坐飞机,坐的就是运输机。他本来有些害怕,但看到四周坐着的人更加提心吊胆时,他感觉稍微好了些。他按上级要求佩戴的军衔是军官,因而队伍中不会有人刻意找他麻烦,不过他也尽力对其他人表示友好。

“这是你第一次坐飞机?”有人抛来一个问题。

“是,长官。”

“别担心,想吐就吐,顺其自然,不过我们需要事先给你个袋子。”说完,这人递过来一个袋子。

“谢谢,长官。”

“克里斯·施塔默。”他伸出了手。

“我叫哈丁。”两人握了握手,一时忘记了飞机的噪音和抖动。

“看来不太爱坐过山车吧?”

“你说什么?”

“不喜欢忽上忽下的颠簸?”

“确实不,实话跟你说,我现在有点后悔入伍了。”麦克斯苦着脸说。

“现在可有点儿晚了,”克里斯接过话,“更何况他们肯定特别需要你,不然也不能让你飞到这儿来。多数人都是像送包裹一样通过运输船过来的。”

“或许吧,希望是这样。我会努力的,长官。”麦克斯感到胃部一紧,于是他咬紧牙关坚持着,汗珠从紧绷的肌肉间流下。

“其实你不用每次都叫我长官。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你也是一名军官。”克里斯并不比麦克斯大多少,但他家里有四个小弟,于是他多少有点心疼眼前这位弟兄。

“抱歉,长官,噢不对,谢谢你。”麦克斯有点儿不好意思,“我是新兵。”

“差不多能看出来,你已经到了上战场的年纪了?”

“今年刚满21岁,麻省理工学院博士。这次入伍是研究部门的布莱克上校招进来的。”麦克斯还在琢磨,这些是否能随便对人说。反正说也说了,他心里还在斗争,没必要再多想。

“这样啊,还是个神童。”克里斯抿起嘴唇,“我猜得出来,为什么他们要征你入伍。”

“因为是为了无线通信啊。”麦克斯回答。

“这是官方的答复,但我或许明白你来这儿的原因。”

“希望你能猜得对。”麦克斯努力答复着,脸上尽力挂着笑容。飞机途中遇到的涡流让他脸上的赘肉跟着颤抖,挤出的笑容难免有些呆滞。克里斯在旁边使劲拉着飞机上的安全带,看样子是不能及时拿到呕吐袋了。

当他们终于抵达韩国釜山西部的K-1空军基地时,麦克斯早已放弃了挣扎的希望,整个航程中,就指望着能让双脚踏在坚实的地面上歇会儿。他背着背包踉跄地爬出机舱,克里斯在后面紧跟着,然后飞机货仓也开始了卸货。

“要是下次他们叫你坐飞机,记得问一下坐的是哪种。”克里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这个伙计在落地后似乎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于是麦克斯也跟了上去。

“有胃口么?”克里斯试探性地问。“估计吃不下什么吧。”

“呃,确实,来杯可乐就够了。”

“自己拿吧,我得去收拾军官留下的烂摊子。你快去报到,然后到那边去找我。”

“谢了,克里斯,待会儿见。”

然而,让麦克斯倍感惊讶的是军营里的性别比例,女兵简直少得可怜。虽然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战争时期条件肯定差强人意,但在周围没有女性环境中工作,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而基地本身的建造特点也崇尚实用主义。停机坪和柏油铺成的飞机跑道围成了一片黑色区域。

“好好看看四周吧,我的朋友,因为这是目前为止条件最好的了。”

麦克斯注意到这人在看着他,嘴唇在上下起伏着,但似乎并没对他讲话。

“您说什么?”

“他们刚把这儿的柏油路铺好,能让那些大家伙参与过来真是相当不错。”他点头指向旁边重型轰炸机说。

“你是说在这之前还没有一条像样的跑道?”

“他们用别的应付了,不过相比这条柏油跑道的漂亮程度还真是差远了。等到战争结束后,有些承包商们肯定会垂涎这里。”

“我觉得这场仗还得打下去。”

“当然没打完,两边的军队都扩张得厉害,我们没办法逼退对方,而他们即便想把我们全都消灭,也不愿意遭到美国的核打击报复。”他微笑着说。“不过这不是官方说法,只是我的判断。噢,我叫布尔,蒂姆·布尔。”

麦克斯边点头边与他握手,周围噪音实在太大,而且旅途颠簸对他也是个打击,他真想找个地方好好歇歇。“我叫麦克斯·哈丁。”

“放宽心,真正的作战行动离我们远着呢,咱们是后备支援。”

麦克斯下意识地挑了挑眉。

“我们是军队的大脑,他们是肌肉。看得出,你是搞通信,咱俩一个部门。”

麦克斯瞟了一眼布尔左臂上的标志,确实和自己一样。

“那你能告诉我咱们大老远过来是为了什么吗?我可不想当一个荣耀的接线员,我想看到真正的作战行动。”

布尔听完开心地笑了笑,“你可真招人喜欢,上校会为你安排正式岗位的,余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做。你接下来要去报到,然后整理自己东西。”他瞧了瞧麦克斯流露的神情,补了一句,“放轻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完,迅速敬了个礼,就走了。

麦克斯条件反射地回敬,并突然反应过来,之前怎么忘了敬礼了。于是接下来他稍做安顿,就去见主管的军官了。

“哈丁,一切都顺利么?”

“是的,长官,比我想象得要好。”

弗兰克·威尔斯上校惊奇地看着他问:“能不能详细讲讲?”

“按家里那边口口相传,我本来以为都住在帐篷里面,所以看到住在木屋,还有新鲜水源时,我就很满足了。”

“这方面我们在努力,哈丁。我了解到你只完成了基本训练,也就是说在其他方面有什么过人的长处咯?”

“您指什么?”

“我还不清楚怎么给你定性,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捣乱的。”

“是来帮忙的,长官。我在这随时听命。”

他的这番雄心壮志让威尔斯非常满意,于是他笑着说,“非常好。我们有个绝密任务要交给你,这事儿你得跟所有人保密,无论是女朋友,还是同伴,就连上帝亲自问你都不能说,明白吗?”

“明白。”

“来,这东西能让你明白,我们负责和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上校递过来一份档案,封口上标明“仅供阅看”。

“以后你要习惯档案上的警告文字,它们只能限于在这个房间内查阅。”

麦克斯打开文件袋,里面有一张航拍图,上面还标明了敌军位置和力量。“怎么回事,长官?”

“上面显示的是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他们人数众多,兵源不断,力量强大。但是,能否征服他们,让他们停止无畏牺牲,放弃夺回三八线以南地区,都取决于我们。”

“可我们该怎么做?”

“你可以看看里面写了些什么。总的来讲,就是一系列对敌方志气的打击和攫取,对作战行动的破坏和毁灭,以及针对性的反间谍活动。而我们也必须假设对方也会进行这种作战行动,所以把阻止对方的企图也计划在了这次作战行动方案中。”

“但是我不会说他们的语言。”

“这不重要,我们需要的是你两耳之间的东西。听说过阿兰·图灵么?没有吗?估计其他国家也没有听说过。像你和他这样的聪明人才是赢得战争的关键。我们需要运用刀锋,运用从未采用的思维方式来夺取胜利。我们需要更多聪明爱国的青年,来帮助我们这些老古董去分析,去解答各种难题。”

麦克斯还无法确信,是否要完全信任威尔斯上校,因为他对自己有点过分友好,过度信任。“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长官。”

“太好了,那么这份工作就在你读完这份文件后正式开始。明天早上六点整带着你的团队来报到。”

“是,长官。”

麦克斯喜欢29尖兵连的战友,特别是布尔。他们连直属总部设在韩国东南部东莱的驻韩联合咨询委员会,地处离日本海岸线不足80英里的位置。当时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刚刚签署命令,准许1945年战败后由美国接管的日本重新独立。在日本的历史长河中,美国是唯一曾经占领过日本的国家。

“上个月,我们的炮兵部队向对方发射了大约200万发炮弹,毛泽东当时已经命令中国军队援助朝鲜和俄罗斯,共同摧毁联军。杜鲁门总统也已下令美国人的血一定要洒在这儿,阻止出现不该形成的格局。你被派到这里,就是要找到除使用暴力之外如何赢得战争的办法。”

训话的是一级准尉黑格,他个子不高,大概5.5英尺,虎背熊腰,近乎肥胖。他渐呈灰色的头发完全按军人规定修剪,推得铮亮的头皮在办公室14名成员面前异常显眼。

“摆在你面前的都是重要情报,我们相信你应当知道,它们是后勤供给的海上航线、空中航线和地面路线。如果你还需要其他东西,告诉我,我会负责申请。你将会分配到一套监听设备,用于监测各种可能包含信息的无线电波,同时你也要监听我们自己人,以确保不发生任何反叛事件。当然最为重要的是,你要学会辨听那些加过密的东西,以及专门迷惑我们的那些听似简单的废话一类。要是英国人能破译出恩尼格码,那么我们也就能破译出苏联和中国的密码。”

麦克斯根本用不着对上述发言提问。因为他对密码的制作与传输原理早已烂熟于心。他心里清楚,对交战双方来讲,语言都是次要的,完成上述任务要靠团队力量才能实现。

美国军队对世界密码学的理解程度与麦克斯在大学的研究进展惊人地相似,不过只有一点不同,在这儿他不得不学会分辨军衔,学会敬礼,学会穿整套制服。不过军队供他吃穿住,跟大学终身教职待遇一样。要多好就有多好,想到这,麦克斯心里乐滋滋的。此外,肯定也不会有花钱缩手缩脚的预算限制,因为自己所在部门被认定是核心部门,薪酬等级相对较高。我想我会喜欢这儿的。

“待会儿去喝两杯怎样?”布尔站在麦克斯的监听台旁问道。

“好啊,去哪儿?”

“暂时保密。你会喜欢的。”

“行,算我一个。”

房间里传来一声暴躁而低沉的声音。“先生们,我们是在幼儿园里,还是在打仗哪?别再咬耳朵了,干活去吧。”

麦克斯窃笑,不过还是把头转向监听装置,心中暗想,我可真是个光荣的电话接线员,但这没法让我们赢得战争。这只是某些将军的突发奇想,看似聪明而已。想想吧,麦克斯,想想吧。

但是在当晚,他的思考开小差了。

“哈丁,我想带你去个小地方,那是我喜欢的人间天堂。”当他推开门时,麦克斯看到男人们醉倒在女人怀中。室内音乐嘈杂,灯光昏暗,弥漫着呛人的烟雾。

“谢谢布尔,但这不是我想来的地方,我喜欢在约会时聊聊天。”

“为什么要聊天?我一直认为约会最糟糕的方式就是聊天,”他笑着说,但还是跟着麦克斯走了出来。“还有另外一个地方,比这儿安静多了,美国陆军流动外科医院的护士们是那里的常客。她们是美国人,最近才从驻扎地日本调过来。你一个毛头小子恐怕对付不了她们那么多人噢。”

“我倒想试试看呢。离这多远?”

“只要上了车,哪儿都不叫远。”俩人于是跳上了车。一路上坑坑洼洼,布尔故意轧过每个水坑,车子颠上颠下,麦克斯紧紧抓住扶手。

“感觉后面那两个坑你躲过去了嘛。”

“老兄,我就想看看你注意力还在不在这儿。”

“还有多远?”

“到了。”

“哪儿?”麦克斯打量四周,没有灯光,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吸引人的东西。

“就这儿,”车子一转弯,熟悉的电篱笆和警卫人员进入了视野。

“长官们,”警卫高高地站着,向他们敬了个礼。

麦克斯和布尔回了个礼。“我正带着这位新来的军官绕营区转转,我们来自釜山29尖兵连,联合咨询委员会直属部门。介意我们进去看看吗?”

警卫升起隔离栏,看他们走远,嘟囔了一句“联咨帮”。

这个营区虽没有釜山基地先进,但有一样东西是釜山基地欠缺的,那就是护士,而且是大量的护士。陆军护士团原先驻扎在日本,不久前才随美军离开日本进入韩国。他们到达釜山后,又随美军一路向前,越过三八线,合并到美国陆军流动外科医院。这是一家永久性医院,专门收治照顾长期病患,允许护士与在此度假的其他军人联欢聚会。

这里的房子并不比兵营宿舍好,可它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桌子、椅子、音乐和美国护士应有尽有。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美妙的地方,”麦克斯说。

“别感慨了,布尔,你现在还只是站在外围。想象我过会儿要干什么。”

“站这么长时间你也没啥收获嘛,还不如承认自己是个伤病员。”

“等着瞧吧。”

“别紧张,轻松点。我去喝一杯,看看那位红头发肯不肯赏脸跳个舞。”

“好。我也找到目标了。”

麦克斯走近红头发时,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她在和另外三个女人聊天,但麦克斯察觉到她们一直在盯着他。从自己进门那一刻起,她们的眼光就追随着他的行踪。“你好,我叫麦克斯,能跟我跳个舞吗?”他没有迟疑,也没有问候其他女士,直接盯着红头发的眼睛发问。其他女士悻悻然地走开了。

红头发抬头看他时,麦克斯刹那觉得,这间屋子里,他是非她莫属了。她轻轻地放下杯子,把手伸给了他。两人跳到屋子中间时,收音机里传来了弗兰克·莱恩那首著名的《正午歌谣》。伴着极其柔美的颤音,她把头倚在他肩上。麦克斯看到布尔在和一位高挑金发护士跳舞,俩人眼光相遇时,麦克斯冲他眨了眨眼。接着,收音机里又响起阿里·马蒂诺的歌曲《我心在此》。麦克斯简直不敢相信运气如此之好,女孩中没有一个不被马蒂诺的音乐柔情所迷倒,这首歌更是如此。就连麦克斯也感受到了歌词在胸中引发的强大震撼力,仿佛飘离了他所处的不真实的战争。曲声终了,她轻轻放下手,麦克斯看见她的脸涨得通红。

“去喝一杯好吗?”在这最佳时分,空气显得又热又湿。他感到自己衬衫里面在出汗,她额头也是汗津津的。

“好呀。”

“你叫什么名字?”

“莎尼基,”她停了一下,改口说,“索菲娅。”

“你在陆军护士团多久了?”

她慢慢喝了一口,答道:“我不是军人。”

“真难想象,他们还允许游客来这儿。”

“我也不是游客。”

“那是个秘密喽?”

“也许是吧。那得看看今晚发展如何。”她笑着说,嘴里含着塑料吸管。

看着她一颦一笑,麦克斯不禁浑身燥热。她的头发又长又卷,颜色深红,十分得体地披散在双肩,脸上有一条雀斑带,从左耳经鼻梁直到右耳。麦克斯呷了一口啤酒,深深陶醉于她那绿色双眸和饱满双唇。此时,他唯一的想法是千万别搞砸,告诫自己,保持冷静,多跟她聊天,只谈她,不谈自己。

“你是做什么的?”她打破了他的沉默。

“釜山29尖兵连无线电通信班,做的事情不刺激,或者说,没有值得卖命的事。”

“你想卖命?”

“不是这个意思,”他的回答让自己都觉得奇怪。“我意思是,我不害怕送命,但我认为我活着可以做更多的事。”

索菲娅大笑,麦克斯的最后一句话像玩字谜一样,自己把自己套住了。“这是我听过的最最愚蠢的事,你活着当然可以做更多事情。”她边笑边说,在用手捂住笑之前,她的手在麦克斯胸前轻快地点了一下,麦克斯异常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动作,却根本没听进她说的话。

“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意思。我到这儿来是为了工作。”

“什么工作?间谍?敌方的还是我方的?”

“你不会也是搞通信的吧?”

“这只是我的观察,不必紧张,我知道你将从事什么工作。”

“真的吗?我连自己是干什么的都还不清楚。”

“好啦,再跳会儿舞吧,我们以后再聊。”

麦克斯又被带回舞池。他们一直跳到凌晨两点,也丝毫不觉得累。当扬声器里传来艾拉·费兹吉拉德和马里奥·兰扎的歌声时,麦克斯感到她依偎着他,已经与他融为一体。乔·斯塔福德的《你属于我》刚刚结束,马上又响起纳京·高尔那晚的第三首歌《当我坠入情网时》。俩人情不自禁地相吻,那是他们的第一次。

“我原本只是想来聊聊天的,”他们走出来时麦克斯说。布尔已经出来了,在车子上等得有些不耐烦。“下一次还能再见面吗?”

“你不找我,我会生气的,”她说着给了麦克斯一个深深的吻,搞得布尔都不好意思地朝旁边看去。

“我怎么跟你联系?”

“我知道你在哪儿,到时我会联系你。”她微笑着,他上车时朝他稍稍挥了挥手。

麦克斯在黑暗中抬起了胳膊,这时吉普车轰一下冲了出去。

“我早就跟你说过,今晚会很美好很快活,是不是?”布尔话中有话,尽管他也跟女士们疯玩了一夜。

“我恰巧遇到了未来孩子他妈,”麦克斯轻声细语。他倚靠在座位上,任凭夜晚的清风吹拂全身。

“先不要陷得太深,”布尔说。“她是个好姑娘,仅此而已,但大海里的鱼儿多得是。”

“那就留给你喽,我已抓住一条中意的,不换了。”

“好,我们来看看是不是真的这样。”

第二天,麦克斯心情大好,就连对着冷冰冰、死灰色的工作设备时也显得很开心。可想到没法联系索菲娅时,他又变得焦虑不安。不过,转念想到索菲娅一定很爱他,就像他爱索菲娅一样,他的心情就又恢复如常。只是当他再次见到索菲娅时,一切并未按他所盘算的方向发展。

“麦克斯,进行得怎么样?”看到他情绪有点低落,布尔拿出最佳治疗方法,玩大学智力拼接游戏。

“朝下,再往左一点点,谢谢。”

看到麦克斯对游戏毫无兴趣,布尔开始亮出要害之招。“老兄,我有办法让你免受相思之苦。”

“我才不信呢。”

“我知道她在哪儿。”

麦克斯一下子来了劲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本来想让你再痛苦一阵的,但我和大伙儿看到你已完全深陷其中,不可自拔,那就算了,告诉你吧。”

“你早就知道了?”

“我不能说。”

“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两者都有。”

“我才不管,快带我去找她。”

“她就在这儿,你们五分钟内就能约会。”

麦克斯冲他来了一拳,“有时你还真挺狗血。”

“别忘了敬礼,老兄。”

“嗯?”

布尔做好了迎接第二拳的准备,他一只胳膊护着肩,一只胳膊护着头。麦克斯没有再给这位尖刀连战友第二拳,而是顺着布尔指的方向朝门口跑去。

索菲娅穿着军装,坐在桌旁,看起来比麦克斯记忆中的她还要好看。她的羞涩不见了,十足一副军人模样。他瞥了一下她的军衔,发现跟自己一样,也是少校。他想,她肯定也是冲着与我相同任务而来。

“哈丁,请坐。”

麦克斯试图搞清发生了什么状况,她为何对他形同陌路。

“你也许很诧异这究竟是这么回事,我不怪你,”她站起身,走到桌旁。“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们的开始得有个清清白白的记录,明白吗?”

“明白了,女士。”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努力看清那晚漏看的什么。“薪资级别比我们高很多的人看重了你,希望你加入我们的队伍。”

“难道我们不是在同一队伍里吗?”

“当然啰,只不过我们中,有些人在看台上,有些人在赛场上,还有些人在场外当教练和裁判。我们这帮人是在开赛前人未进场时,专门负责侦察赛场和看台,目的是确保比赛安全进行。没人能发现我们,甚至无人知晓我们的存在。”

“所以,也就没有制服?”

“做这工作你会有很多福利。”

“你?”

“我不是冲着福利。”

“那你适合在哪干?”

“跟你一样的地方。”

“我们驻扎在一起吗?”

“我想是的。”

“好吧,那我就加入进来。”

对索菲娅来说,有这点就足够了。她板着脸说得太多,最后笑着说,“慎重点,哈丁,这是一项严肃的行动。当你逐渐了解我时,你也许就不会喜欢现在你眼中的我了。”

“这又是一条加入你们队伍的极好理由。那天我跟你说过,就是冲着遇见你,我也要加入队伍,我当时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我能和你一起服役,我愿意加入你所说的任何队伍。”

索菲娅正坐在办公桌边缘,一听这话,马上站了起来,整整军装,绕办公室走了一圈。麦克斯的眼神紧盯着她,最后转过身面向她。

“这可不是高中生早恋,也不是玩某些愚蠢的游戏,因为你脑子里显然还是一团糟,所以让我更直白地告诉你,我们不属于军队系统。”

麦克斯吃惊往回一坐,“那你们属于谁?”

我们属于一个新部门,该部门成立于1947年,全称是中央情报局,即CIA。我们部门是CIA分支机构,代号为G29,不过就连CIA局长也不知道我们是谁,或者我们是干什么的。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在我和另一名军官的推荐下,你将自愿加入G29。”

“为什么是自愿?”

“因为爱,”她抿了抿嘴唇,麦克斯看到了她眼中闪烁的亮光,“因为对国家的爱。”

麦克斯沉默了。他始终是在无人呵护的环境中成长:没有父母的关爱,在班上总是最小的一个,从来没有与其他同学一起参与过社交活动。他始终感觉自己与大家格格不入,加入一个内部组织将意味着有些东西是属于他的。前前后后这么一想,他认为这项任务很有吸引力。

“能让我再想想吗?”

“我想你已经说过,你愿意去我去的任何地方。”

“但你也说过,我们要有一个干净的开始,这意味着,还有一些事情我需要考虑一下。”

“这样的话,我们大概要重新考虑人选了。”

麦克斯暂时搁置了这份邀请。“谁负责这个部门?”

“我不知道。总之,有一连串的指挥官,同我们一样,向指定的指挥官报告,我们了解也就这么多。一切事情都是建立在不知情基础上的。”

“那就是说我们是一次性使用品?”

“我想你正在搜索的字眼应该是‘消耗品’。”

“是炮灰。”

“此言差矣,说我们什么都可以,但不能说我们是炮灰。我们是开出第一枪前,为战场做好准备的专家。我们在战争爆发前数十年就已着手研究作战,会排除被视为安全隐患的一切源头。”

“搞暗杀?”

“我说过,当你了解我所做的事情时,你也许就不喜欢我了。”

“才不会。我只是想知道我要报名参加的是什么队伍。”

“有效的国防队伍。我们没有体制内的正常名称,但我们有任务目标。我们受到总部位于兰利的中央情报局的掩护和支持,但我们拥有自己的装备。假如我们被抓,他们就会否认跟我们有任何关系。”

“那就没有掩护是吧,”麦克斯说。他脑中出现了被朝鲜或中国拷问的场景。

“我们接受资金、情报和目标,其余的就靠我们自己。从某些方面来看,这样的生活还是相当滋润的。”

“我听说过CIA,但他们为什么想要,或者需要我这样的人?我是一个古板守旧之人,喜欢粘在实验室或图书馆,而不喜欢某些斗篷加匕首的场所。”

“CIA设立时主要是应对珍珠港偷袭事件。我们意识到我们还有一些敌人,必须在军队和平民遭受攻击前采取行动。如果有你这样的人存在,珍珠港事件就有可能不会发生。”

麦克斯并没有完全听明白,但对索菲娅称赞他很是受用。他脑中看到的不再是穿制服的索菲娅,而是头发高高束起,露出雀斑和绿眼睛的索菲娅。她走路优雅,让他想起了那天跳舞时她贴着他的情景。她的双唇没在说话,而是在吻着他。他看到了他们的孩子正在后院荡秋千。他摇头晃脑,随着萨内基少校,一起返回到釜山空军基地。

麦克斯张开嘴巴,然后又闭上。他站起来,向索菲娅敬了个礼。“我什么时候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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