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了。
如果问唐奈先生或校长,他们很可能会告诉你,是惩罚让我有所改变,但事情并非如此。
如老子所言:若你不可信,人定不信你。
对我而言,伊格特已不再可信。我无法再信任它,也不能再按它的建议行事。
所以,它让我不要去找校长,而是跟班上的孩子们一块儿玩耍时,我并没有理会它。一吃完饭,我就去找校长了。
校长让我在接待室里坐下。接着让我把下面的句子写五十遍:
“我的美德将制服我的顽劣。内心的天使将战胜恶魔。光明将照亮黑暗。”
伊格特在我的脑神经间摇荡,像野人泰山从我脑丛中穿过。忽又停下来,在我的神经间隙里辟出一片空地,魅力十足地降落。它红艳的皮肤汗涔涔地闪耀着,灿黄的头发虽凌乱不堪,却独有一番野性的魅力。
它朝我微笑,那微笑如此纯真美好,如此吸引人,如此令人沉醉。
伊格特摘帽,弯膝,它的双眼以特有的方式在闪耀。我内心一阵温暖与感动。
它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我的情绪已被它掌控。
“其实,你根本不想写这些句子,”它用轻盈的声音小声说道,像位忧郁的歌剧歌手,将“不”字念得幽婉动人,“你该拒绝校长的要求,你可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弱爆了。”
我一言不发。
“若你现在投降,接下来,等待着你的便是数月的惩罚。结束惩罚吧,为了自己,挺身而出吧!”
伊格特美妙的嗓音令我恍惚沉溺,我都快被它的建议牵着走了。
“额,事情是这样的,我,额,嗯……”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突然,我记起了校长的话:
“我们也不想惩罚你,真的不想,我们只是想帮你成长起来。”
校长像位仁慈的独裁者般盯着我看,他看起来像立在圣诞老人与亚瑟王之间的十字架。
“接受惩罚能让你成长。”他提示道。
我点了点头,顺着将头低下,双眼盯着地板。
然后重新拾起笔,开始写。
其实,我这样做一方面是出于私心,避免进一步受到惩罚;另一方面是出于无私,想取悦校长。尽管他正伤害着我,但我仍希望他快乐。那种无私的冲动在我内心深处涌动。
总之,校长一转过身去,伊格特就站起来了。
“你根本不想写这些句子,”它说道,“你就老实承认吧。”
我写完了一句,继续写第二句。
伊格特拨弄着它的唇。
它继续说道“如果坚持要写这些句子,你可以换个花样写。用最细微的方式坚持自我,展示一点个性。你可以这样写:‘我生性不移,我双手不屈。’若你真想写,就写这个吧,写吧写吧。”
这讨人厌的家伙,在我最需要它的时候它没有理会过我,所以这次我也没有理会它。
请谅解我,亲爱的读者,并不是说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忽视它。在内心深处,我知道伊格特所言甚是。我确实不想写那些句子,我想逃离那地方,我想出去和我的小伙伴们玩耍。
但我的世界现在已经坍塌,伊格特将我甩入泥潭后对我置之不管,我是因为听从了那个骗子才写这些话的!所以,我再也不想理会它了。
当然,我仍有理由听从于它,因为兴奋犹存。第一次听从伊格特所带来的欢欣如极乐世界般让人醍醐灌顶,狂喜不已。
之后我也经历过好几次这样的欢欣之感,但程度都不如第一次。那种精神上的欢快感不如第一次那般令人沉醉,释放感也没有第一次那般强烈。
与此同时,我内心越来越郁闷,受到的惩罚越来越多,而惩罚令我越来越沮丧。
而后,那些沮丧情绪将之前伊格特所带来的兴奋情绪取而代之,占据了我的思想。
我心中的天平被打翻了。
一面白旗在生气全无的风里飘扬,我手握一支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满我的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