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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意大利三比一胜英格兰

整个犯罪现场被封锁,高速公路SS14完全处于瘫痪之中。一百米长的封锁区域内,各种急救车辆和身着各类制服的工作人员穿梭其中。菲奥拉万蒂正位于车祸现场的残骸旁,四周无数蓝色警灯闪烁,警报响彻耳际,头顶上还有直升机在呼啸着。

弗里德曼被确定为其中一名受害者。其他两名受害者的遗体已经在残骸中被发现了,医护人员正在准备将两具遗体抬走。弗里德曼的失踪恰巧证明了他现在应该还活着,尽管不知在哪,想必已被歹徒挟为人质。歹徒还没有要求赎金,所以不能肯定这跟钱相关。又或者与史上所有的绑架案都不一样,这次很可能只与那几幅画的展览有关。

军情六处肯定有人通知了国土安全与情报局,菲奥拉万蒂心想,否则这会是一起非常严重的外交事件。事情发生后,官方向媒体宣称这是一起由黑帮斗殴引发的事件。他还是没明白为什么弗里德曼会突然出现在意大利,而国土安全与情报局却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他们已经知道了背后是怎么回事。无论如何,比起国土安全与情报局的知情,弗里德曼的行踪泄露显得更加蹊跷。

手机忽然响起,是警局打来的。“您好,我是菲奥拉万蒂。”

“我是科尔那罗。我想你会喜欢这个好消息的,警督。”

“什么好消息,说吧。”

“一对英国夫妇刚才去了卡洛萨街警察局,声称他们在飞机上坐在弗里德曼和刚才死去的那个乘客的旁边。我们正在对他们进行盘问。他们急着今晚赶回英国。”

“还提供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吗?”

“弗朗西尼刚刚跟我说,弗里德曼当时说他正要去威尼斯双年展看茱蒂塔·坎赛利里的画展。”

“去看她?”

“目前我们还没有办法证实。”

“他一定非常自信,军情六处的特工都是这种调调。”

“我们检查了他行李箱。他是用一个叫科林·罗珀的广告公司高管身份来意大利的。”

“这下事情更复杂了。那坎赛利里抓他做什么,要登广告么?”

“不知道。”

“更为重要的是,就像你刚才说的,英国的情报机关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他应该是正要去他亲戚家,对方住在卡纳雷吉欧区的一间公寓里。我们现在正在那头调查,但估计查不到什么。”

“你那位国土安全与情报局的哥哥呢?我不认为——”

科尔纳洛语带讽刺:“我们先假设他没有接电话吧。”

“这太荒谬了。我们应该请茱蒂塔·坎赛利里来协助调查。”

“用什么理由呢?她不会愿意来的,她有一个团的律师,还有身居高位的朋友。就算我们能够成功将她请来,只要她闭口不言,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知道《欧洲人权公约》这回事吧?第六条规定了公平程序的核心内容,就是‘在警察询问时有权保持沉默,有权避免自证其罪’,这是在国际上被广泛认可的。我们机会不大。”

“你的记性可真好。”

“我在这上面栽过一次跟头,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们可以马上见面吗?大约一小时后,我希望和上次一样面对面跟你聊聊。”

“我会在一小时后回到威尼斯,对鲍尔斯夫妇的讯问结束就能动身。我们在帕可·萨佛甘公园的西南角见面如何?”

每年这个时候,公园可不是最好的会面场所。他真希望刚才提议换个地方,但现在只能接受这个安排了。半个小时前菲奥拉万蒂还在路上时,天空依然阳光明媚,现在却下起了雨,不巧他没有带雨伞。他不希望自己的衣服弄湿,所以跑到圣塔露西亚车站的挡雨棚下躲雨,然后发短信给科尔那罗说在那里等他。科尔纳罗回复短信说他可能会晚到一小会儿。真是个讨厌的家伙,警督腹诽道。

可巧,菲奥拉万蒂居然在这里碰到了维托·奥诺拉托和拉凯莱·奥诺拉托夫妇。这对八十来岁的老两口住在卡斯特略,就在圣马力诺广场旁边——他们在梅斯特雷逛了一天的街。他说服奥诺拉托夫妇跟他一起到饭店阁楼享用丹麦点心,然后一起聊起了城市垃圾处理的问题。

“地区委员会想把这活儿包出去,现在正在进行招标。”维托说道,“上周我在圣玛格丽塔广场遇到艾吉奥[20],我说,‘你不会是想把这事外包给那不勒斯人吧?’我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他竟然面露痛苦,‘如果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我就主动请辞’。”

“我的意思是,你看过那不勒斯的街道吗?”拉凯莱说道。“呸~那叫恶心。”

“总之,后来这件事还算妥善解决了。新来的管理者保留了原来的员工,同时招了一些新人。”

拉凯莱点燃香烟。“但我们还得把眼睛放亮一点,盯着政府做事。如果我们能够独立的话我一定拍手叫好,这样我们才能留下一些钱,为自己的社区做些事情,而不是把钱交给贝鲁斯科尼政府那些猪脑肥肠尸位素餐的吸血虫。看看他对我们的国家都做了什么事情!”她一个激灵,“啊,呸!”

科尔纳罗警官的到来比约定时间晚了二十分钟,奥诺拉托夫妇刚走不久。他也没有道歉的意思。

“我给你买了个苹果馅酥饼。”菲奥拉万蒂说,“不过现在可能有点凉了。老实说,你晚到一会儿我挺开心的,正好让我碰到了老朋友。他们都是好人,但我真的不想你跟他们待在一块儿。我发誓再也不会拉你去遭罪了。”

“不是雅各布夫妇?”

“是奥诺拉托夫妇。”他有些自嘲地笑道,“从某种角度说,这两对夫妻很像,只是奥诺拉托太太头发的颜色深一些。”

“您想当面跟我说什么事情?”

“你昨天建议监听电话,我们都知道这肯定是非法的。边走边说吧,拿上你的小点心。”

科尔纳罗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僵了。“你——你把我举报了?”

“什么?”

“这就是你叫我来的原因?你思前想后——”

菲奥拉万蒂恍然道:“不,不,没有。”

“那到底什么事情?”他撕下一块苹果馅饼大嚼,一脸泄愤的神情,就像他嚼的是对面这位警督的脑袋。“我们为什么到这里碰头?”

“你说过,如果我们没有证据,想盘问茱蒂塔·坎赛利里的机会一丁点也没有。我在想,既然都在考虑用非法的途径来获取证据了,为什么不直接栽赃然后拘留她?”

“呃——什么?”

“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找一把刀,然后可以从教堂取得她的指纹——那里一定到处都是她的指纹,再将指纹移植到刀上。接着我们用刀去吓吓某个游客,再把刀扔掉,就这么简单。”

天空飘起了小雨。“你疯了吗?”

“经过今天的事情,我不这样想才是疯了呢。六个人在SS14高速公路上死得不成人形,而这一切仅仅是个序幕,我的朋友。双年展很快就要结束了,很多人会满心不忿地挑起枪战。很多无辜的人会死去。现在我面临着选择,要么丢掉工作,要么这一切不幸的事情将会发生。我当然会牺牲我的工作。但我想不会有事的。如果我们用栽赃把她拘留起来,所有人都会长出一口气,好歹把她控制起来了,哪怕以微不足道的形式。这样他们就不会问东问西的。只要我们小心一些,别人不会发现。”

科尔纳罗笑了起来。“那我们成什么人了?”

“都已经打算监听电话了——我是说,我们已经在采取非法手段这件事上达成了基本共识。只要能解决问题,栽赃一把未尝不可。毕竟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

“就算我同意,就算我们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但我们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操作啊?”

“有一项伟大的发明,叫作互联网。我们只需要输入‘怎么把指纹从A物品移植到B物品上’,再敲个回车就可以了。”

“好吧好吧。我们找一家网络咖啡店来做这件事情吧,我可不想有人追踪到我的IP地址。”

“不妨立刻就开始实施计划,明天去采集她的指纹。我们中的一人去参加她的晨祈会,或者两个人一起去。”

他们两人都没有见过茱蒂塔·坎赛利里。当他们抵达安康圣母教堂的时候,已将近上午九点,教堂门口聚集了一大批人。科尔纳罗仔细打量着人群,心里默默将人群分成几类:好几个手持念珠的老妇人,就像在意大利所有的集会上都能见到的那种老妇人一样;六七伙像在迪克斯油画中出现的那种面目丑陋的帮派分子;但其他大部分都是游客;还有披着披肩,脚踏木屐,戴夸张饰品的所谓艺术家。有些人还带了垫脚的东西,这样即使在后排也能越过前排的头顶看到坎赛利里。人群中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脸上都露出紧张或者憎恶的表情,好像正在等待一场公开处决。云幕低垂,空气中弥漫着海风送来的水汽。

突然,从西北方的海面上开来一支由六条汽艇组成的船队。科尔纳罗的左手边,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女人在胸前比划起十字,还有一个男人呸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汽艇全部在方德门特码头靠岸,有十个男人从船上跳到岸边,他们穿着那种指导小孩踢足球的运动服,接着,又有四个穿西装的男人下船。这些人的衣服下面好像都藏着枪,脸上带着随时会爆发却又十分克制的表情。接下来的五分钟,他们忙着把船系在岸边,互相给对方下达指令,眼睛不时在人群中来回扫视。后排的人纷纷站到自己带来的矮凳或箱子上,人群中处处洋溢着兴奋感,不时传来“你看见她了吗?”,“也许他们是来带她回去的”和“不行,我被前面的人挡住了”的说话声。有些人已经准备好了长焦镜头照相机,其他人都举起智能手机随时准备拍照。从船上下来的男人花了很大力气才辟出一条通道。

这时,两个男人从船上抬起一小团“东西”放在方德门特码头上。只见那一小团慢慢直起身来,把手搭在其中一个男人的肩上缓缓向教堂走来。人群中发出“啊”的喊声,有些是欢呼,另一些则不是。相机闪光灯四起,一些人发出鼓掌和欢呼声,“上帝保佑你!”,“愿上帝保佑你,眷顾你!”的喊声此起彼伏,而另一些则把双手抄在胸前,面露不善。

茱莉塔·坎赛利里穿着一件长到脚踝的灰色大衣,脸完全被隐藏在宽阔的风帽下,只露出两缕红发。她缓慢地朝前走着,每前进一寸都好像承受着艾滋病痛的折磨。她低着头,似乎周围大群的崇拜者与她毫不相干。

“她是假装的。”科尔纳罗小声地向菲奥拉万蒂说道。

“你凭什么这么说呢?”菲奥拉万蒂反问道,“你的意思是,其实她没病?”

“我知道她得了艾滋病,但是为了引起我们注意,她故意把病装得比实际严重。”

“得了艾滋病已经够惨的了。看在上帝的份上,还能有什么比这更糟?”

“我的意思是,她实际上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痛苦。我以前在那不勒斯住过一段时间。那里的女人都这样,所有的事情都被搞得很夸张。我记得那次我去参加马里奥·梅洛拉[21]的葬礼,就是那个歌星,一群女人在那里哭得晕过去好几次,其中有几个是我的熟人,我知道她们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个歌手。”

“好吧。”

“她的个头比我想象的小许多。”

“我也这么觉得。我原以为她至少有挪威云杉那么高。”

科尔纳罗笑道:“菲奥拉万蒂,我觉得我们现在是在浪费时间。教堂里面没有座位,虽然牧师也许每次都会为她特别提供座位。但我不认为事情会如我们想象般发展。你看,她到现在为止一点指纹都没留下。而且就算她留下一点点东西,也马上会被这些人当成纪念品哄抢走。”

“那我们再想想办法,好吧?那个扶着她的男人是谁?”

“你说穿西装,胡须修剪得很整齐,背香奈儿包的那个?那是科西莫·奥尔索。”

“很好。那其他三个西装男呢?”

“吉罗拉米,博卡尔多,还有奥蒂耶里。”

“很好。”

这时,两位二十多岁,身穿“我爱水上之城[22]”T恤的女性向他们靠近,并开始向他们散发卡片。菲奥拉万蒂拿了一张卡片。上面用五种语言写着相同的内容,最上面用意大利语写道:为茱莉塔·坎赛利里无辜的灵魂向圣母玛丽娅祈祷。卡片背后还解释道:‘无辜的灵魂’是像基督一样怀有救赎人类的悲悯之心,甘愿为人类承受痛苦的灵魂,这是上帝的安排,我们为《上帝的恐惧》的作者祈祷。

科尔纳罗吹了声口哨。“这完全是对上帝的亵渎,胆子可真大。”

菲奥拉万蒂把发卡片的人叫过来:“年轻的女士,谁让你来发卡片的?这都是你的主意吗?”

她红着脸低下头,小声说道:“我不会说意大利语,抱歉。”

“她是英国人。”科尔那罗说道。

“你是美国人吗?还是英国人?”菲奥拉万蒂用英语问道。

她点点头:“英国人。”

“你有散发卡片的许可证吗?”

她又点点头。“我……我觉得有的。”

“那么你为谁工作?”

两个穿运动服的男人假装随意地靠过来,正是茱蒂塔·坎赛利里护卫队里的成员。“喂,你个混蛋,想搞事吗?”第一个人问道,“你走吧,亲爱的,这事交给我们处理。”他对英国女孩说,然后转过来面对菲奥拉万蒂,“好吧,我来问你一个问题,猪脑子!”说着,他伸手来揪菲奥拉万蒂的衣领,幸好菲奥拉万蒂早有防备,在那人抓住他之前挡开了伸过来的手,又抢先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他推进运河里。另一人想来救自己的同伴,却被科尔纳罗从后面抓住,顺势狠狠往前推了一下。菲奥拉万蒂轻巧地往旁边一让,那人也跟他的同伴一样掉进了河里。

另外三个人想冲上来加入战局,还有科西莫·奥尔索,他好像正在掏枪。菲奥拉万蒂立刻挥出证件,大喊道:“警察!不许动!”

奥尔索立刻停止了动作,面带冷笑地举起双手。其他人则皱眉看着水里的同伴扑腾,然后爆发出一阵狂笑。奥尔索身材健壮,头发和胡须都精心修剪,穿着浅褐色西装。他拍了拍菲奥拉万蒂的胳膊,然后握了握科尔纳罗德的手,尽管后者很不情愿。

“干得好,伙计们。”他脸上微露轻蔑之色,“嘿,实在对不起,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菲奥拉万蒂掏出那张“无辜灵魂”的卡片。“见过这些卡片吗?”

奥尔索拿过来,不动声色地假装阅读起来:“你能这样想,我非常感动,局长。”

“是警督。”

“真的。我一定会告诉坎赛利里小姐,说您是她的粉丝。”

“刚才你是想掏枪射击吗?”科尔纳罗说。

奥尔索耸耸肩,解开上衣的纽扣。“你为什么不对我搜身呢?”他笑了笑,然后接着说,“嘿,这是干什么?我以为你是她粉丝呢。”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转身走向教堂,他的手下也紧随其后。

科尔纳罗以为菲奥拉万蒂会非常生气,但他一点也没有。

“我们坐水上巴士去圣马可喝咖啡吧,”菲奥拉万蒂说道,“对这案子我有些新想法。”

科尔纳罗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让他独自思考。五分钟后,他们来到圣马可广场,坐在菲奥拉万蒂能拿到六五折的咖啡店,点了两杯拿铁。鸽子聚集在他们旁边,就像一幅地毯。它们从广场的一头舞到另一头,就像有人抓住了地毯的一角不停地上下抖动。太阳在蓝色天幕中渐渐升高,游客们不约而同地找出墨镜戴上,就像身上发痒要挠一样自然。

“说吧?”科尔纳罗问道,“你有什么新想法?”

“我之前一直在想,茱蒂塔·坎赛利里是如何做到让每一个人都相信她的画展是针对克莫拉的?我们之前推测她将这件事告诉了一些人,然后由这部分人散播出去,就像涟漪会到达池塘的所有角落一般,使全世界都相信了这件事。但这完全是未经思考的猜测,经不起仔细推敲。你不也觉得这个推测实现起来会有困难吗?”

“为什么会有困难呢?很显然,如果她自己对画展作出了解释,她的话会有相当分量,肯定会压过其他林林总总的猜测,更别说有些人甚至没有猜测,只有好奇。”

菲奥拉万蒂擦掉黏在嘴唇上的牛奶。“啊,对,但现实中在这种情况下,消息传播的时候都会强调主角本人——‘没错,坎赛利里本人就是这样说的’。但这个案子里并没有人这样说。我们所听到的全是:‘应该是茱莉塔本人说的’。你难道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有本质的区别吗?”

“也许吧。”

“还记得你喜欢的社会学家埃米尔·杜尔凯姆[23]曾经说过。‘社会事件只能被另一个社会事件所解释。’我们不能想当然地以为这是一起个体造就的社会事件,那是违背杜尔凯姆公理的。因此,所有人都认为《上帝的恐惧》画展是针对克莫拉这个社会事件,只能被另一个社会事件所解释。”

“比如说什么呢?”

“比如说一家广告公司,或者说是一个外国情报机构伪装成的广告公司。刚才到处散发这张卡片的女人是哪国人来着?”

“英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还有,加文·弗里德曼的车上显然不只有他一个英国间谍,而是三个。记得奥尔索手下打断我们和发卡片的小姐谈话时是多么的快速有效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认为加文·弗里德曼只是冰山一角?”

“大家也许会问,为什么英国情报机关会对《上帝的恐惧》画展感兴趣。但是我们都忘记了威尼托共和国。如果那些权威专家说对了,一个新的国家马上就要成立了。所以这个城市怎么可能没有外国间谍?不仅仅是英国间谍,还有法国、德国和美国间谍,你能说得上的国家都有。”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只有上帝才知道。看起来要有大事发生了。”

“这样,我们何不在今天剩下的时间里先把文书工作做好。先把你的想法写下来,复制到邮件里面,证明你是今日记录的,然后发送一份给局长。有些时候我们只能等待事情出现转机,至少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好好思考。”

“是个好主意。”

接下来他们就分头行动。科尔纳罗直接回到办公室,随便找了张桌子,把自己的东西往桌上一扔,表示这张桌子已经有人了。然后一件件处理各项杂务,审讯表,死亡人口报告,行动评估报告,根据上周的进展和问题点制定下周的行动方案。一直写到笔没水,又从储物柜里拿了两支。下午五点半,他结束一天的工作准备离开。他走到立体停车场取了车,然后沿堤道开车回家。他的太太丹妮埃拉,是个编着长辫,有着一双小手的女人。她已经做好两份热那亚青酱意面在家候着,他们边吃边讨论着当天在炼油厂发生的事情。

菲奥拉万蒂没有妻子,也没有成家的想法。他总是和朋友们在一起,他们大部分都是比他年纪还大的威尼斯土著。他每个礼拜天都会去教堂,每半年买一身新衣服,在每一个闲暇的晚上阅读法文和德文小说打发时间。他曾经有一次想竞选市长,本可稳操胜券,但是发现对方候选人是自己的朋友,于是便放弃了。当然,他体内隐藏的惰性,让他一想到需要绞尽脑汁修订规划方案和制定高速公路入口管理法案就头痛不已。可想而知,在今后的二十年里,他注定会变得跟他的朋友们一样,成为专属简化版的欧洲老年贵族俱乐部会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傲慢和势利,离开人世时除了一两个旅行作家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发出一声叹息。

晚餐过后,科尔纳罗用卫星电视收看意大利队对英格兰队的足球赛。意大利队在前三十分钟就进了两粒球,随后丹妮埃拉进来,他就转台到《与星共舞》的重播节目,然后就睡着了。丹妮埃拉在十点钟叫醒了他。

“最后比分怎么样?”他迷迷糊糊地问道。

“我们三比一赢了。”她答道,“本来是三比零的,但是斯卡恰在加时赛里踢进了一粒乌龙球。”

“你怎么没叫醒我?”

“你太累了,需要休息。我也没看球赛,只是在新闻上看到了比赛结果。谢谢你让我看舞蹈节目。”

“嘿,那可是跳舞节目呢,谁能拦得住你?”

“好了好了,我们睡觉吧。”

他头一沾枕就睡着了。梦中,他在梅斯特雷购物,忽然电话响起,是丹妮埃拉打的。然后他就惊醒了,翻身打开床头灯一看才三点钟,他的手机铃声正响着,他接了起来。“我是科尔纳罗。”

“是我,菲奥拉万蒂。你现在马上到局里来。海关在通往卡斯泰洛的路上查获了一批武器,上面都有茱莉塔·坎赛利里的指纹。大区行政长官[24]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他们调了一团宪兵过来,还有三团宪兵待命。应市长要求,我被任命为调查总指挥,你被任命为我的副手。恭喜你,赶紧在四十五分钟内赶到总部。不要迟到。”

科尔纳罗套上衣服,吻别妻子,上车飞快地在路上奔驰。经过自由桥时,他注意到警卫明显加强了。想到菲奥拉万蒂突然接到的任命,他轻轻地笑了。市长是菲奥拉万蒂最有名望的朋友之一,也是行政长官的死对头。武器走私案加上一团宪兵,今晚将会非常有趣,这点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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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啦噜,一场酒醉,莫名其妙地成了展家的少夫人,有征求过她的意见吗?“展文彦,我们只是契约关系!”“你想要什么实质关系吗?我给你!”男友被姐姐抢了去,生母服毒自杀,继母蛇蝎心肠,父亲软弱无能。戏剧性的成了展家少夫人,没想过翻身农奴把歌唱,只想暂时了断旧情,哪知道她惹火上身,天天被逼履行夫妻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