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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身后如何?

我国成语有所谓“盖棺论定”,《晋书·刘毅传》谓“丈夫盖棺事方定”,赵翼诗有“盖棺论自定”之句,都无非是说人死了之后,是非便可大白了。我们试观最近西班牙狄克推多李维拉(Primo de Rivera)逝世后的情形,更觉这几句话之富有意味。

狄克推多制乃欧战后新流行之一种独裁政治组织,由强有力者一人专政,现今国家采用此制之尤著者有意大利,波兰,土耳其,西班牙等国。此制之发生,至少有两条件:(一)一般国民的教育程度低陋,缺乏政治的知识与能力,乃容许此强有力者之崛起,揭橥政纲,大权独揽;(二)凭藉若干武人之拥护,将政权建筑于武力之上。故在一般国民教育程度均在水平线以上,均有运用政治监督政府的能力,则狄克推多决无存在的余地;故一国之有狄克推多,实与民治主义不相容的不祥怪物。但此强有力者而果为公忠廉洁之人物,则大权在握,可以利用快刀斩乱麻手段,亦往往有其为国为民的相当建树,甚且有因国内政治之得以安定而对外得使国家增高其国际上的地位,如凯末尔之于土耳其,墨索利尼之于意大利,即其显例。

李维拉即这种不祥怪物之一。距今七年前(一九二三年)西班牙王亚丰琐(Alfongso)纵容武人乱政,议会复纷乱无力,国政腐败,人心尽失,李维拉乃以军官资格,嗾使军队驱逐议会而拥他建立狄克推多制,组织军人内阁,国王莫敢谁何,任其政权独揽。但由军人拥护所授与的政权,一旦军人的拥护撤消,便不得不滚,犹之乎我国由几个军人通电拥护的人物,随时亦可由几个军人通电饬令下野。军人的欲壑又是特别难填的,故李维拉在位六年零四个月,终于今年一月间因军人之撤消拥护而不得不辞职以去,于三月十六日以病没于巴黎。

死于失败中的李维拉竟引起敌党的同情,平日反对他最力的保守党《那爱巴加报》特著文志悼,谓“应使愤怒的感情静默而让历史说话”(Let passion be silent and history speak)。他的灵榇离巴黎时,法总统杜美尔亲往致礼,驻法西班牙大使随车护送,抵西班牙国都玛德立时,国王外交官海陆军人及前任现任阁员都到站参加祭礼,葬日全国公私屋宇均悬半旗志哀。李维拉生前励行独裁政治,树敌如彼之多,乃至不获相容而亡身国外,一旦死去而仍有此哀荣者,无他,亦彼对于国家曾经做过几件有益国人的事情:言其尤著者,如农工商业之奖进发展,在他专政期内,四年中出口货由三万万元增至三万八千余万元,在同时期内使入口货由五万八千余万元减至五万万元,使对外之金融信用较前增善;增加电话效率,普及全国,有欧洲第一之公评;修筑全国道路,最近四五年间道路之修整延长几与法国颉颃;奖进电气事业,铁道采用电力,运输效率大增,电灯遍于全国之穷乡僻壤。李维拉之专横为政,诚不足为训,但世之徒知攘夺政权,却贪污牟利,说不出有一件事福国利民,好像不知道自己有死的时候,视李维拉又何如?

李维拉去职后,西班牙王即令李之政敌贝伦伽将军(Gen.d'Aamaso Berenguer)组阁,但政潮至今未息,可见国家基本在一般国民有能力,靠少数武人横行是决无安宁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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