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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庄女士行述中的两段

老友陈俊时君的夫人庄纪英女士曾毕业于南京汇文女子中学,甚贤,不幸于本年二月间因急性肺痨逝世,陈君异常伤悼,最近他以所作女士行述见示,陈君专攻电气工程,平日无意以文自见,惟至性文字,虽直叙事实,而感人之处,有非仅恃文字渲染者可比,其中有两段尤令人不能忘:

……余是时可得母校官费留学,几成矣,为强有力者捷足先得,遂兴自费之议,然囊空如洗,徒呼负负,罗掘不足,吾妻遂变卖饰物以益之,方得成行。余于民国十三年夏八月二十二日自沪起程赴美,是时次儿熙明生,成行时吾妻坐褥方旬,黯然魂消,伤心可知,不图船行太平洋中而齐卢战起,吴中风声鹤唳,一夕数惊,吾妻惊惶万状,莫知所措,初以病体不支,尚思留苏稍待,既而战讯益急,随请翠姑挈二儿及女佣携箱箧十数件,奋死逃沪,先夕整理行装,终宵未眠,卯刻出城,沿途禁卫森严,吾妻睹此状,战栗无人色。避难之人在站候车者无虑数千人,群席地坐候,六小时车方至,一时人如潮涌,吾妻弱者,势难与之抗衡,竟得于车门口占一立锥之地,次儿熙明在抱,以人众拥挤,几堕车下,车中水泄不通,汗气薰蒸,沿途耽搁凡九小时始得抵沪(按平常二小时已足)……是役也吾妻备尝艰险,元气大伤,病根已种,实丧厥生……吾妻经此大创,与余虽书函频仍,未敢以一字道及,恐劳吾念,余归国后,每在灯前追述前事,悲从中来,往往泪下……

俗语每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兵燹所至,虽天堂也要一变而为地狱,此段所述虽仅属庄女士个人所遇之艰险,但当时民众受军阀兵祸流离颠沛之惨苦亦可见一斑。庄女士经此苦难,致陈君家书乃一字不及以安海外游人之心,直至归国相逢始垂泪追述前事,其体贴柔情,可谓无微不至,人生唯真诚的爱最能动人,此亦一例,关于此点,还有一段:

吾妻病笃时热度甚高,余隐之不使知,某日余出市药,吾妻自以表量之,得百零二度,大惊,然犹以为余未知,戒佣勿以告……

十九,七,十三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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