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冷冷勾起唇角,在人后露出了锋利的爪牙,“按着给卫贵人治的法子,慢慢儿地治,让太医院和御茶膳房那边的人小心些,别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福慧颔首,“奴才明白,御茶膳房那起子人也知道厉害的,不敢乱说。”
灵璧抽出一百两的银票,递给福慧,眸中闪过茶色冷光,“赏给御茶膳房的人,好生办事,跟着本宫,不会让他们吃亏。”
福慧退了出去,一直侍立一侧的阿葵道:“四爷府邸俱已安排妥当了,府中的管事太监正在外头等着回话。”
灵璧摇了摇头,“罢了,无甚好问的,让如英看着料理就是,只有一点,胤禛酷爱读书,一读起来便没个完,让他们劝着些,别让他熬坏了身子。”
至五月间,銮驾才折返京城,胤禛走进簇新的贝勒府,苏培盛解下他的大氅,笑盈盈地引着他进去,“福晋、侧福晋和两位格格都已各自安置了,福晋住在东边的宜湘园,侧福晋住在西边的毓秀院,两位格格陪着侧福晋住。”
胤禛只淡淡颔首,并不多问,“把人带进来。”
苏培盛不解,却见两个护卫押着一个文人模样的人走进来,那人穿得属实破烂,一身长衫上沾着泥污,只是两只眼睛鬼精,眯眼打量着苏培盛。
胤禛道:“把他带到我书房来。”
护卫推着那人进了书房,便被胤禛斥退,苏培盛微讶,“这是?”
胤禛皱眉,“妖人!”
那人如此狼狈,嘴角却依旧咧着,“贝勒爷被草民说得恼了,莫非草民言中了贝勒爷心中所思所想?”
胤禛揉了揉额角,命苏培盛下去,待书房中只余他与那怪人时,他才低声叱道:“戴铎,你知道今上有太子,便是本王的二哥,你非……非说那句话,岂不是推本王上那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路?!”
戴铎盘腿坐下,一副混不吝的模样,“草民所言不过草民所见,史书之上记载的太子何其之多,但真正能登上帝位的有几个?贝勒爷您天生金龙入命之像,贵不可言,来日生龙角成金麟,太子如何?”
胤禛沉沉叹息,“戴铎,你不要胡说,今日的话,我只当没有听过,你现如今这样,该去考个功名,而非在本王这里胡言乱语,再有下次,本王便命人将你打出去。”
戴铎正色道:“此时草民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贝勒爷自然不信,但草民有一师弟,名张明德,已入八贝勒府邸,八贝勒年纪不如您大,但是心气儿却比您高,来日必定是您的心腹大患,戴铎今日于此立誓,天长日久,贝勒爷总会看见结果。”说罢,他站起身,拱手便要退下。
“等等!”
胤禛思忖半晌,终是道:“我这王府前头有一空置的小院子,你且住两日再去。”
戴铎回身,笑道:“贝勒爷留草民,自然是好意,但草民与贝勒爷相交,却不宜为人知晓,草民自有去处。”说罢,便出了书房。
苏培盛看他出来,试探着道:“这位先生,您……”
戴铎眯眼一笑,两手对插于袖中,“烦请公公送我出去,这王府大院,若无人引导引导,戴某还不知要绕到何处去呢。”
苏培盛朝着胤禛瞧了一眼,见胤禛颔首,只得亲自送了这戴铎出去。
已而便至六月,天气益发热起来,荣妃同灵璧商议过,往畅春园去避暑消夏,靖恪已会走路,被锦蓁、芳葳牵着小手,沿着后湖一路行,一路看花,待回了瑞景轩时,怀中抱着数枝荷叶并一朵半开的荷花。只她小小的人连荷叶高都没有,走路又不稳,看着格外憨态可掬,皇帝心喜,将这最小的女儿抱了起来,亲昵地摩挲着她细软的额发。
因在宫外,灵璧也难得不必拘着规矩,略换了一身汉家女子服饰,衣料轻薄,更凸显三分风流婉转之态,虽已是三十九,但她多年保养得宜,看着只如三十一般,比之年轻的妃嫔更有几分韵味,皇帝笑道:“你这样穿当真有几分洛神那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神韵了。”
灵璧摘下靖恪采回的荷花放入广口粉彩瓷盆中,温声道:“若说翩若惊鸿,那皇上新得的陈贵人岂不更好?我看上回她在皇上面前扮汉人妆容,皇上很喜欢的,只是她如今遇喜三月有余,不大肯穿了。”
“醋了?”隔着炕桌,皇帝凑近看她,“陈贵人虽年轻俏丽,可容貌细处并不如你精致,”他的手指隔空描绘着灵璧的眉目,“德妃你眉若远山,眼若横波,冰肌玉骨,宫中容貌能过你者,至今不曾有过。”
皇帝如此盛赞,灵璧也只当寻常,并不以此为喜,“皇上这几年之间选秀,多是为了充盈阿哥及宗室的内宅,后宫之中进了新人,您也不闻不问,可见是不可心,明年又是大选之年,也该选几位好女子入宫了。”
皇帝没好气道:“你讨朕喜欢大约是不会,惹朕生气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罢了,朕和你说一桩正事,尧璇已经十六,旁的公主到了她这个年纪大多已经订了亲,你也该认真寻摸一个好的。”
灵璧道:“奴才如何寻摸?皇上的三公主长荣、五公主敬瑗、六公主锦陶皆往塞外和亲去了,难道尧璇不是一样?”
皇帝见靖恪有些困倦的模样,便将她交给了乳母,“朕从来不曾想将尧璇远嫁,朕早在京中寻了一处好园子做和硕公主府,来日便是嫁人,尧璇也会留在京中。”
皇帝如此说,灵璧心中倒是微微一喜,她抬眸看向皇帝,“皇上这样说,奴才是该认真选一个好的,尧璇的性子最是古灵精怪,若她瞧不上眼,那将来可就麻烦了。”
皇帝颔首,“正是这话,燕双、尧瑛相继去了,尧璇是朕的掌上明珠,又一向深得太后宠爱,她的婚事至关重要,你这个额涅可不能惫懒。”
灵璧应声,心中已经暗暗在盘算,至于皇上所说的东巡之事,她也只是充耳不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