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呷了一口茶,今岁的新茶口感清冽,只一口便让人神清气爽,“直郡王自然是悲伤的,可你没见惠妃着急吗?”她屈指算了算,“胤祥业已十四,我看你该给他房里安排两个年长些的美貌宫女进去。”
青筠微微一笑,“上回他来永和宫时,我和他提了一嘴,他倒没好意思的,连说不要,我正想问问娘娘呢。”
灵璧道:“你不说,我也不好意思提,我这里倒是有两个,都是十六岁,一个石佳氏、一个瓜尔佳氏,都是十六岁,从前是在景阳宫看管书籍的,也通文字,若你喜欢,让她们来见见。”
青筠笑道:“娘娘说好,那就一定好,我不必见了,直接送去阿哥所便是了。”
二人正说着,皇帝牵着胤祯的手走了进来,灵璧、青筠、沁心忙起身,“奴才恭迎皇上。”
去岁腊月,陈贵人产下十七公主,皇帝正是高兴的时候,笑着免了三人的礼,胤祯向着灵璧问了安,坐在了她的身边。
灵璧解下帕子,擦了擦他额角的汗,“瞧瞧你,这样大了,还和个小孩子似的莽撞。”
胤祯依偎着她,轻声问候:“额涅这两日还咳嗽吗?小妹妹好吗?”
灵璧微笑,将他辫尾的红玛瑙珠串理了理,“这两日不咳了,靖恪也好,不过睡下了,改日见吧。”
胤祯笑道:“皇阿玛二月里要南巡,这一次让儿子也去,额涅,您也能跟着儿子去吗?”
灵璧诧异地看向皇帝,皇帝道:“此次南巡定在二月初三,胤禔、胤祉、胤祺、胤祐、胤禩、胤祥,还有胤祯都随朕去。”
胤礽身为太子自然是要留在京中监国的,胤禛则去检阅河工,“那胤祹呢?”
皇帝道:“苏麻嬷嬷近来身子不大好,朕让他留下侍疾。”
二月初三,銮驾于大通桥乘舟南下,至十八,皇帝独自登舟,减少随扈人等,前往黄河各处堤防,在高家堰、归仁等处堤工,因河工敝坏,皇帝极为震怒,下旨命原任河督董安国、原任河道冯佑于运口等处,亲自挑浚引河、修筑水坝赎罪。
灵璧留在京中,不时收到胤祥、胤祯寄回的各种小物,二月二十九时,身子孱弱的弘昐终究是没熬过去,不过三岁便夭折,灵璧命内务府安排了车架,往四贝勒府去。
四贝勒府的人正在筹备丧仪,见后妃车辇到来,忙要接驾,灵璧拦住了众人,如英搀扶着她,进了里间。
灵前上过香,烧了值钱,又安慰过悲伤过度的李氏,灵璧心中哀伤,也不在府中用膳,便吩咐回宫。
才出了四贝勒府,便听得街上有吵闹声,灵璧皱眉:“怎么了?去瞧瞧。”
跟随着的太监们忙不迭地跑过去,拉住那纠缠中的一大一小,“混账!你们好大的胆子,这里是四贝勒府地界,那翟舆上的乃是今上的德妃娘娘,你们好大的狗胆,敢在这里厮闹!”
那年长的男子如何见过这种阵仗,忙按着那小孩子跪下,“这猴孩子偷小人的馍,小人不是故意……”
灵璧皱眉,对着阿葵抬了抬下颚,阿葵会意,“福慧公公,将那孩子带近前来。”
福慧迟疑,将那瘦弱的小孩子拉起来,走到离翟舆十步远的地方,隔着金黄色的车帘,灵璧温声道:“不过一个馍,何必这样打人?阿葵,给那孩子些银钱,小珠子、小坠子,你们二人送这孩子好生回去,”她微微揭开窗口,露出精巧的下颚,“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子抬起头,露出一双黑亮的眸子,那双眸子太过出众,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生命力,“我叫邬思道。”
灵璧颔首,“听你口音该是河南人,河南多出科举状元,你的名字叫思道,该是取自【思道怀廉慎,同年类老成】之句,你的父母对你寄予厚望,如今本宫增财帛给你,你好生读书,不要再做那些偷鸡摸狗之事了。”
说罢,阿葵取出些散碎银子并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小珠子,翟舆向前而去,邬思道看着那迤逦的队伍,直到消失在大街尽头,才收回目光。
小珠子握着小邬思道的手,道:“今儿算你走运了,那可是德妃娘娘,四贝勒的额涅,一等一的慈善人,要不然换了别的主子,但是冲撞这一条就能要了你的小命儿,得了,你家在哪儿呢?咱家送你回去。”
走到四贝勒府门前,邬思道低声问询:“这里就是那位娘娘的住处吗?”
小坠子颔首。
邬思道下死眼顶了四贝勒府一眼,才跟着小珠子、小坠子离去。
五月十七,皇帝折返京师,次日朝会之时,大发雷霆,原来銮驾出巡其间,皇帝察觉途中百姓的生活大不如前,细细纠察之下,竟是因地方官私派豪取,或借端勒索以馈送上司,或将轻微易结案件牵连多人,故意拖延时间,索诈财物,但督抚对这些情况知情而不参劾,反将行贿官员荐举,皇帝震怒,命起复郭琇为湖广总督,联合新任左都御史马尔汉,稽查地方官员,一旦查到涉事,绝不宽宥!
这日正是五月二十一,灵璧为六阿哥做完法事,阿葵扶着一身霜色衣衫的灵璧起身,“主子,定嫔娘娘和敏嫔娘娘在外等候已久,可见她们吗?”
灵璧跪经多日,膝盖正酸麻着,闻言道:“既然是她们二人,倒该一见,让她们进来,你去准备些茶点。”
阿葵应是,定嫔、青筠一道走了进来,面上皆有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