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在永和宫用过午膳便回了慈宁宫,临去之前,顺带着晋了万答应为常在。灵璧送出门去,待要回正殿时,却见竹屏一侧站着小太子,太子该是站了许久,头上都有了汗珠,她摘下帕子,给太子擦了,“方才太皇太后在里头,太子怎么不进去?”
胤礽摇了摇头,“本是来看看六弟,太皇太后在,本宫不想打搅你们说话。”
万答应跟在灵璧身后,屈膝向太子一礼,太子瞥了她一眼,转而对灵璧道:“你这次得罪了东贵妃,可要小心,若是她敢欺负你,你就来毓庆宫寻我,本宫自然为你做主。”
这要是个成年人说这样的话便是严正许诺,可放在小太子身上便有些不伦不类的,万答应抿唇一笑,却见灵璧颔首道:“我知道呢,若被人欺负了,一定告诉太子,让您给我出气!”
太子按捺住嘴角的笑意,正色道:“好,本宫要回去温书,你也回去吧。”
灵璧拉住他的衣袖,“功课虽忙,可身子亦要紧啊,这天儿这么热,太子先在永和宫小睡片刻,到了时辰,我叫你起身。”
太子略一思忖,便颔首应下,只躺在西梢间的床上不多时,便已陷入沉睡,显然是累极的模样。
西梢间的床上虽铺了凉簟,可还是热的,灵璧便让阿葵给打扇,万答应讶然看着,惊诧于这二人的熟稔。
灵璧看出她眼中的异色,笑道:“太子看着老成,可还是孩子,孩子天性纯真,本宫当日也是无意之中结识太子,得了他的青眼,如今他时常在永和宫歇着,这都快成半个毓庆宫了。”
万答应道:“娘娘以真心待人,人自然也以真心待娘娘。”
胤祚的桃木小床就在手边,灵璧轻轻摇晃着小床,睡梦中的小小婴儿两手紧握成拳,脸上带着健康的红晕,“我拿真心待人,不为换人对我好,只是想把所有的福报都积攒给我的胤祚,让他平安长大,一辈子无病无忧。”
万答应垂首看向自己的小腹,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也要为自己的孩子刚强起来才好。
灵璧收回落在胤祚身上的目光,看着万答应道:“我看你这一胎像是阿哥,或许不能自己养着,你要明白为自己计,为孩子计。”
万答应忙道:“求娘娘指点,奴才知道这个孩子养不住,只想为他寻一位好的养母,能把他照拂周全。”
灵璧道:“今日太皇太后和苏麻嬷嬷救了你们母子,这就是你们之间的福缘,往后你多玩慈宁宫跑跑,太皇太后是信佛之人,你要学会投其所好,既然五阿哥能养在太后身边,太皇太后地位超然,在她身边抚养的孩子必然会受到各宫关注。纵然你腹中这一位不能被太皇太后抚养,若被苏麻嬷嬷养着,那将来也必定是好的。”
万答应连连点头,“是呢,谢德嫔娘娘提点。奴才也不敢奢求太皇太后青眼,但若是有苏麻嬷嬷那样稳妥又正气的人,也一定能养好我的孩子。”
灵璧微笑,拍拍她的手。
七月,回乡守制的李光地回朝,皇帝念及李光地才学及功劳,特命其不必候缺,直接任命为内阁学士,从旁参知政事。李光地于福建协助其叔父多次击破刘国轩进军,对福建战局颇为了解,“皇上重用,微臣感激不尽。微臣此次守制归来,对台湾之事有了新的见解,愿上呈皇上,以报皇上重用之恩。”
皇帝正两日因中了暑气,便有些上火,喉咙肿痛数日不见好,听他这样说,便只点点头,李光地接着道:“数年前,郑经杀害施琅之父,二月里,郑经又因施琅之子策划向我朝泄台湾军事机密之故,谋害了施琅之子以及其剩余家人,共七十三口,抛尸海中,此时施琅必定心怀怨恨,无论郑经如何招抚,都绝对打动不了施琅。正所谓哀兵必胜,所以微臣以为此时正是重用施琅之日。”
二月间郑部总督诸军中提督刘国轩攻入海澄,施琅之子施齐等因城陷被扣押。郑经久知施琅的能力,便优待施琅之子,并对四郎多方劝降,使清廷怀疑施琅的忠心,皇帝大怒,不再命他出任福建水师提督,如今施琅之子被被杀……
皇帝沉吟半晌,哑着嗓子道:“爱卿所言甚是,咳咳,既然如此,便暂且复施琅平台将领之责,待朕扫清三藩之后,再收台湾。”
默立半晌的明珠闻听此言,揖手道:“皇上,李大人所言自然有其道理,但奴才认为,朝廷经三藩之乱数年,五月里又闹了瘟疫和饥荒,可谓财政匮乏,若骤然对台湾用兵,必然又是一场极大的损耗。既然有心收复台湾,不妨先遣人去招降,若郑经不降,我大清师出有名,再率军攻打也不迟。”
皇帝道:“大学士所言不无道理,若能不费一兵一卒收回台湾,那自然是好。这样,着吏部侍郎温代入福建,与福建总督姚启圣、巡抚吴兴祚、提督万正色等人,详查福建及台湾情势,据实情报朕,再做定夺。”
众人拱手,退出乾清宫。独有李光地一人,“臣丁忧数月,没想到回朝之后,朝中风气竟然大改。”
皇帝眯眼,眸色之中流露冷意,“爱卿何意?”
李光地撩袍跪下,“皇上,当日臣之所以归家,除了丁忧之外,更因当日误判台湾之重,受大学士排挤,没想到归朝之后,依旧如此。”
皇帝揉了揉眉心,“晋卿啊,为人目光需长远,你记住这话,退下吧。”
李光地无奈退下,因他与明珠素来不睦,方才更遭明珠拦截进取台湾之见,一出了乾清宫,便径自走了。徐乾学冷哼一声,道:“此人委实不识时务,虽有才能,却无明目。”
明珠看着李光地的背影,“虽然这样,但他在皇上面前可是得用,若能揽入我们麾下,对抗索额图,本官再添一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