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晏若跟蒋朝余的结局,到底没有逃脱掉那个关于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的诅咒。唯一的区别是,他们只有婚姻,没有爱情。
不以婚姻为目的的爱情是一条死路,那缺少爱情的婚姻就是死路一条。
五十步笑百步的差距而已。
离婚是盛晏若提出来的,过程相当狗血,她在晚归的丈夫的衬衫领口发现了一枚红色唇印,兰蔻184,她的梳妆台里没有这个色号。
这不是第一次了。
他是故意的。
以他的性格,哪怕藏起一卡车的女人都轻而易举,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带出幌子。
他故意要激她离婚。
当年盛建国把女儿嫁给他的条件之一,就是男方不能主动提出离婚,否则盛氏集团的股份,他只能拿走49%。
他怎么能甘心,当年他跟条狗似的跟在盛建国身后,摇头晃尾忠心耿耿,就差喊他一声爹了。这一笔笔一单单,都是蒋朝余用命谈来的,酒吧夜总会KTV,客户只要一个电话,哪怕凌晨两三点就能叫他出来喝酒,就因为他从小地方只身匹马来这座城市闯荡,没背景没后台的人,总比别人少点公平。
就在那个时候偶遇了他的贵人盛建国。
可他心里其实也清楚,盛建国未必是真的看得起自己,不过是把他当狗一样替自己卖命。可起码,在他之前在他之后,就没有比他蒋朝余更能干更出类拔萃的狗了。
跟盛晏若结婚那天,请了他爹妈并三个姐姐。他们是在婚礼上宾客的议论中,得知了新娘是个哑巴的事实,摄于婚礼的惊人富贵跟女方娘家的权势,一家子呆若木鸡,一声不敢讲,直到婚礼结束回机场的路上,坐在后排的父亲才讷讷道:“村头那个傻子良波最近也叫人说了门亲事……是隔壁村的一个哑巴……幺儿,这……怎么……你也要娶个哑巴做老婆……”
命运借这隆重的场合,狠狠扇了这个男人一巴掌。
不会说话在保守的乡亲眼里,就跟残废了一样。凭什么,他有手有脚有本事,就该娶一个残废过一辈子?
大姐蒋芳芳老实,插嘴说道:“弟妹长得很漂亮啊。”
回去的这一路母亲都沉默不语,仿佛也在伤心儿子将来的婚姻。
蒋朝余操控着方向盘,望着前方路况,一言不发,连日来阴郁的心情终于在此刻下起了倾盆大雨。
那件带有吻痕的衬衫被她随手撂在一旁,此事就算掀过不提。
婚姻能够维持下去,靠的不就是其中一个掩人耳目,自欺欺人么?
晚上蒋朝余回得很晚,电话都没打来过一个,但到底还是回来了,自从父亲过世后,他回老宅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已经睡下,并没有睡熟,开着床前灯在看小说,听不到楼下的动静以及车子开进的声音。
保姆庄阿姨欢天喜地地迎出去,蒋朝余将车泊在院子一棵大榕树下里,推门下车,庄阿姨接过他手里西装外套,他人高腿长,庄阿姨得小跑才能跟上他,跟在他身后告诉他晏若这一天做了什么,连她吃了什么都献宝似地说给他听。庄阿姨看着晏若长大,一直努力想要撮合她跟蒋朝余。
“一碗酒酿青梅,酸的,都吃了。”庄阿姨微笑着,把拖鞋递给他,“不知怎么的,最近特别爱吃酸的。”
他大概冷笑了两声,扯开领带,往楼上去。
脚步声很重,他以为她睡着了,可那细微的震动,她比任何人都敏感。
拿了浴袍进浴室,草草冲了一下,擦干头发,一边系浴袍的带子一边走出来。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她向着另外一边侧躺,闭着眼睛似已入眠,薄薄的棉被下线条流畅,睡衣的袖口褪到了小臂,露出纤细雪白的一截,柔弱地弯在锦被上方。
男人的情跟欲向来泾渭分明。
没有什么需要掩饰,这是他的妻子,他的手按住了她被子的一个角。
夫妻生活在沉默中进行,缺少互动跟回应,像在完成一项义务,对两个人而言都像是酷刑。
太过突然地进入,让她几乎只剩下关于疼痛的感受,他忽然抬起手,轻柔地落在她脸上,仿佛想要擦掉什么东西,太过意外的举动,让两人都有些吃惊。
过程中,晏若从下方仰视着他。
额头上微有汗意,凝在他双眉之间,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淌,更衬得那双眸子雪亮,眉毛宛如两柄钢剑,斜斜插入他鬓发里。其实是个英俊的男人,鼻若悬胆,面如冠玉,所有这些词语都用得上。
他自上而下地看着她。
不惯他这样罕见的直接地注视,她侧头避了避,然而福至心灵的一瞬间,又转过去。
“明天陪我去场酒会。”
——为什么?
“酒会需要携女眷出席。”他理所当然地开口。
她微微一笑。
他慧眼如炬地捕捉到,停住了动作,冷冷道:“你笑什么?”
——朱虹没空?
“她有别的事。”他翻身下来,背对着她,忽然古怪地说了一句,“有时候,你倒是挺能忍的。”
她知道朱虹的存在,并没有让他感到意外。朱虹那种女人,送她一枚钻戒当场就要戴走,蒙主恩召岂能一忍再忍,早在半夜打来过电话,无声地向正主示威。
她只是视若无睹。
事必晏若起身去浴室,回来的时候,她干脆睡在了客房。
蒋朝余太喜怒无常,只是没想到这个动作也会激怒他,半夜的时候驱车离开,动静很大,把睡在一楼的庄阿姨都惊动,披了件睡衣跑出来看怎么回事。
她无知无觉,一夜好眠,睡得香甜,什么都没有梦见。
第二天中午时分,盛世集团名下的公关公司送来了礼服,露背晚装长裙,配一双宝蓝色细跟鞋,珠宝是配套的,一起送过来由她亲自过目。造型师十二点就开始候命,车子在下午三点准时出发,前往城市另一边的希尔顿酒店。
到达酒店门口,车由一处拱形正门驶入,酒店内绿化做的极佳,入目就是大坪大坪的草地,洒水器随意浇灌。车子畅通无阻,一路驶到正厅前一罗马式喷泉处停下,有门童绕过那圆形喷泉小跑前来替她开门。蒋朝余早已恭候在侧,温情款款地伸手,扶她下车。
她翩然落下,并没有对周围景物多做打量,微微抬头,与他相挟步入会场。
会厅极大,正中垂下一大型水晶吊灯,映得满室衣香鬓影,富丽堂皇,高脚杯的舞会,钢琴跟晚礼服不期而遇。甫入门,便有人带着太太迎上来,蒋朝余亦是满脸堆出笑,早早地伸出手来,两手在中间握住了,撼动不已,连声地道难得难得。
跟在那位先生旁边的夫人年纪不会很轻,眼角有脂粉掩盖不去的细微,但保养极佳,肤色白皙,见晏若落了单,便竭力地找话题同她搭话,连声赞她颈间这串矢车菊蓝宝石色泽通透,晶体洁净均匀,强光之下连一点杂色都没有,定非凡品。
她微笑不语,托起那夫人腕上一只翠玉手镯,眼中流露出爱慕神色。那夫人二话不说抹下来,强行要为她戴上,她只是摇头,坚不肯受,她便干脆捉住晏若一只手臂,硬是替她戴上,笑道:“这颜色太艳,妹妹年轻,戴着比我合适。”
晏若解下颈上所戴蓝宝石,依样为她戴上,那太太胡乱摆着手臂,抗拒地不甚强烈,任由晏若为她系上项链的扣匙,脸上微带小小窃喜。
蒋朝余看了晏若一眼。
她像是生来就惯于这种场合,哪怕一句话都不用说,只要站在那里,便是得体的待客之道。
那先生脸上流露出抱愧的神色,向着他赧然道:“贱内让您见笑了。”
“怎么会,”他微微含笑,欠身致歉,“内子不爱说话,失礼了。”
待二人走开,蒋朝余看着晏若,嘴角微勾,是个讥讽似的冷笑:“项链换了这个,这笔买卖做得不值。”
——她喜欢。
“她喜欢你就换?”
她转着那手镯,感受着那异于体温的冰凉,然后抬起头,眼睛被某道侵入的艳丽色彩刺了一下。
朱虹也来了。
她反倒有些弄不明白蒋朝余的安排。
双姝为他争风吃醋,当中还有一个是他的老婆,这场面会很刺激?
为避免那尴尬的局面,趁着朱虹走来之前,她沿着长厅回廊退去另一边,那里似乎是个半封闭的玻璃花房,有秋千,凉亭,撑起一个支架的藤萝,日头浓烈,不见一丝云翳,却因绿植茂密,将阳光尽数遮挡,显是闹中取景的一块好去处。
她悠然地坐在藤萝架下的秋千上,小幅度地摇晃着,啜饮一杯柠檬汽水,听见了来自后方花叶筋脉被踩踏的声音,她没有回头,声音被风推送,陆陆续续地传到她耳边。
是蒋朝余跟朱虹。
确切的说,是拥吻中的蒋朝余跟朱虹。
有什么在脚边轻拂,晏若低头一看,是一只灰白相间的布偶猫,尾巴柔软地蜷曲成各种形状,一黄一蓝的眼珠滴溜溜地打量她。她弯腰,将它抱上膝盖,顺着它背部纹路轻抚,毛发一层层倒伏,又竖起,它舒服地眯起瞳仁,将尾巴盘在身侧。
不知道蒋朝余说了什么,引得朱虹笑了,嗔怒似地拍了他一下,声音似有说不出的娇媚:“……得了,我哪配啊,要儿子,叫你老婆生去,嗳哟,这就翻脸了……至于么?怕她也给你生个小哑巴出来?”
大概是手腕上的玉镯磕到了猫的鼻子,冰得它一个激灵,像是通识人性一般,仰头来专注地看着她。
她在心里低声说:我不喜欢。
用项链换手镯,她一点都不喜欢。
可蒋朝余知道么?她这一生所有的交易,都不是由她自己来做。
她搂着那布偶猫,将脸颊贴入那丛立的毛发间,心里悄悄问上面:爸爸,我现在该怎么办?爸爸,我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四周悄无声息,像是微风吹过,连灰尘都落地,静得能听见云眨的每一次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抱猫起身,倒是没注意,花房有一面是双面镜,能清晰倒影出里面的人和花影。
朱虹背对着她,而蒋朝余,恰是正面朝向自己。
这么说,他一直能够看见她在那里。
两人四目交接,倒均毫无讶异,那猫便应景地瞄了一声,伶伶俐俐地从她怀中跃下,轻盈地落回草地上,毫无流连地、恩断义绝地,将她抛下,仿佛它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将她一并拖入这混乱的局势之中去。
莫名地有些悲哀的意味,不是因此情此景,而是猫姿态决然地离去。
忽然发现,她生命中经历过的所有人,他们再见即是永别。
比如爸爸,比如倪安海。
自酒店一别,晏若没想到还能够再遇到朱虹。
她最喜欢的一个衣服牌子在市区只有一家旗舰店,她是这里的VIP,每次有当季的新款上市,客户经理总会一对一发短信到她手机,邀请她来选购。她难得进城一趟,刚好赶上丁宜调休,两人商量好了一道来这里逛逛。
偏巧朱虹那天也来店里挑衣服,手机夹在肩膀跟耳朵之间,两只手熟练地翻检着一列新衫,语气宜娇带嗔,腻的人心里发慌,旁若无人地跟着电话那头的人撒娇,“说什么都要来接我,忙忙忙,再忙能有我重要……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
晏若神色如常。丁宜却受不了别人发嗲,大庭广众下,这给谁演八点档呢。她朝声源瞥了一眼过去,原本不作他想,看清以后眼皮跟着一跳。
这个女人!
丁宜不由种种掐了晏若手臂下,恨她不争气,让这种货色勾上了蒋朝余,还没她长得一半好看。晏若还没怎样,她已经恨得满心满眼都是淤血,眼风如刀,恨不得在女人身上生生戳几个窟窿出来。
晏若能忍,她忍不了。她的父母就是因为第三者插足而离异,她这辈子最恨的除了渣男,就是小三。
可是店里到处都是保安,摄像头装的比人还多,她倒真想扇她两个大嘴巴,给晏若出气,就怕监控照到自己,她是律师,比较相信确凿的证据。
可是谁说律师就不能有七情六欲。
朱虹买了衣服刷了卡出了店门。
丁宜也不管挑不挑衣服,撇下晏若,跟了她上去,迎面就见一对情侣从电梯上下来,女孩子手里捧了一大杯奶茶,喝都没喝几口就要往垃圾桶丢。丁宜眼疾手快一把抄在手里,回过头笑盈盈地跟那女孩子说:“我帮你扔。”
她快步上前,叫了声朱虹。
朱虹闻声回头,丁宜劈头盖脸拿着奶茶朝她脸上泼去,冷笑道:“抢别人老公很爽是吧。”
她一向泼辣,敢爱敢恨,敢作敢当,眼下是真的没有在怕。
奶茶滴滴答答顺着她头发脸颊往下淌,朱虹窘迫交加,本能地抬手去擦,整张脸都快红破了,因为有路过的人专门回头往这边看。说到底,小三再嚣张,起码还背着一个道德上的枷锁,更何况是大庭广众。
丁宜故意转过头问那看过来的人,声音奇大,脸上带笑:“看什么看,没见过教训小三的啊?”
晏若是完全不知道发生在外面的事,也不知道回去之后朱虹是怎么跟蒋朝余哭诉的。蒋朝余原就是个宠妾灭妻的混账性子,他怎么对晏若另说,却见不得自己的女人受一点欺侮,朱虹没认出丁宜,猜也能猜到是给盛晏若出气,加油添醋地把一盆脏水往晏若身上泼。蒋朝余大概是真的被气狠了,一连好几天都没回家。倒是庄阿姨给他打了几个电话,说晏若身上出疹子了。
她身体从小就差,一换季身上先长红疹,然后是过敏,接着就开始发烧。所以她只有她一起小红疙瘩,盛建国就打电话让家庭医生上门。
朱虹挨着他手臂看电影,把电话里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心头一沉,银牙暗咬,暗中觑了他一眼,却见他脸色都没变,漠然地听着电话那边那人说话。
电视上正放到一个女人也在讲电话,出道不多久的年轻艺人,年轻又漂亮,也经的住水银灯当头无情的照射,从没见过他这么耐心地追过什么电视剧,况且还是这种八点档的偶像剧。
朱虹不由多看了屏幕两眼,心里顿时一阵发堵。
也许是心理作用,看谁都觉得像他家里那个原配。
蒋朝余淡淡道:“我知道了,现在忙,在开会。”随后摁断手机,跟遥控一起撂在茶几上。
朱虹依偎着他,伸手轻轻摩挲着他手臂内侧,软语道:“她生病了?你不回家瞧瞧,这么铁石心肠啊……”
女人真是奇怪,明明爱他爱到死,明明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他的原配,偏偏要隔三差五提盛晏若一提,仿佛要看见他不高兴,才能让自己如意。
他不喜欢盛晏若,可偏偏就是这三个字才能激到他,他果然把脸一沉,却又并不作声。
朱虹的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
过了几天蒋朝余因为别的一些事打电话给助理,问他人现在在哪。
助理说在医院。
蒋朝余平静地问:“你在医院干什么?”
面对老板突如其来的关怀,助理有些受宠若惊:“有些发烧,来医院开点药。蒋先生您有什么事情么?”
“没什么事。”顿了一顿,他才开口,“我有东西落在家里,你帮我去拿下。”
他口中的家除了老宅就没有其他地方。助理刚想答应,他又改口:“算了,你好好养病,我自己开车过去。”
谁都防不到他大中午的会回来。晏若午睡没一会儿又被闹醒,只听得一阵引擎声,庄阿姨出去开门,许久又听不到其他动静,她翻了个身继续睡,迷迷糊糊才入梦,庄阿姨就过来敲她的门。
可她不得不起,因为来的人是丁宜的弟弟丁慎。
两家其实算是世家,但平时她跟丁宜来往比较多,很少见丁慎主动上门找自己。
她换了衣服下楼,刚下楼梯,一眼看见坐在一楼客厅看报纸的蒋朝余,应该是刚刚从公司过来,虽然没扎领带,但是穿着西裤衬衫,头发一丝不乱。
她瞬了瞬目光,看了他一会儿,像是疑惑他的出现。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公司么?况且他真的好久都没有回过这里。
他仿佛压根就没注意到她,自顾自将报纸翻过一页。
丁慎的司机把车停在门口。
这一年过了大半,十一月初就是丁宜的生日。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她弟弟丁慎最头疼日子,倒不是说礼物不好挑,只是任何一件他送的礼物,最后都会被她悄悄退回店里换成现金,用来增加她的存款,可如果丁慎直接给她钱,她就会翻脸,认为他不尊重她。
世界上就没有比她更难搞的女人。
这一次丁慎学乖了,心想晏若跟丁宜一块儿长大,丁宜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一定清楚。丁慎干脆找她来给自己当参谋。
以前也不是没有因为这种事找过她,她随和地拿了一件外套要出门。庄阿姨端着水果盘从厨房出来,看见她在系鞋带,急得一直朝她使眼色,下巴朝沙发上那个人努了努。
她几乎要笑出来了,这么多年了,一直也就只有庄阿姨,一门心思地想要撮合他们在一起。
同床异梦,挂名夫妻而已。
她摇了摇头:他很快就会走的。
庄阿姨很忧愁:“不能下次么?丁慎就这么着急约你?”
报纸又翻了一页,蒋朝余这才抬起头,视线穿过落地窗望向极其遥远的地方,她已经出了门,在那秋风渐近的季节,走出了老宅。
车上的时候丁慎问过她到底送什么好。
——送首饰吧。晏若建议。
——丁宜从小就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玻璃球啊,塑料贴纸啊,她从小到大攒了一大盒子。
丁慎也真想不出其他有什么好送,让司机直接把晏若送去了珠宝店。店长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把几个克拉的裸钻排列在她面前,只管冲着她热情地笑。倒也没有人误会两人是一对儿,因为丁慎一口一个晏若姐,叫得不要太顺口。
她一面想着要给丁慎省钱,一面又想着要挑丁宜中意的,比较来比郊去,相中了一对珍珠耳坠,不算贵但又不掉价,小小浑圆的两粒,又抢眼又漂亮。她戴着试了一试,珍珠掩映在秀发之间,显得人娇俏秀丽,连丁慎也觉得眼前一亮,立刻刷卡让人包好。
为了表达感谢,又亲自把她送回了老宅,在门口一直跟她道谢。
晏若笑着还礼,请他务必不要这么客气。
已经是傍晚了,夕阳斜斜地照进庭院,她转身进门,意外撞见了站在回廊下的蒋朝余。他竟然还没走,只不过西装衬衫都给换了,很家常的臧蓝色条纹休闲服,一看就是今晚要留在这里的打算。
她从一楼花架前经过,他像是终于才察觉她的出现,目光望过来,忽然冷笑了一声。她暗暗心想: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就当没看见我就当没看见。
他一住就是一个星期,晏若赋闲在家,这才想起来是中秋节,国家法定节假日,难怪他不用去公司,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盛氏都交由他管理,上不上班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最高兴的还数庄阿姨了,奔进奔出的张罗,有时候晏若也觉得心酸,她就像她的妈妈一样,关心女儿的婚姻,也担心蒋朝余会不会欺负自己。蒋朝余去洗澡的时候,手机搁在她的梳妆台上,忽然响了起来,她擦眼霜的时候瞄了一眼,来电显示写着朱虹的名字。响了一遍就停了,然后进来一条短信:“我想你了,你在哪呢?”
今天晏若心情很好,就算她心情不好,也从来不会为这种人生气。
她玩心大起,回了一条:在家。
几乎是下一秒就进来一条,言辞犀利:你是谁?
吓了晏若一跳,捂着狂跳的小心心立刻把这几条短信全给删了,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放回原处。
幸好手机一直安安静静的,再也没有响过。
蒋朝余边擦头发边从浴室出来,因为做贼心虚,晏若一直在镜子里偷瞄蒋朝余。他没有穿浴袍,光裸着上半身,只在腰下松松系了一条浴巾,几滴水珠正好沿着坚实的斜方肌滑入浴巾之中,暴露在外的一身腱子肉均匀漂亮,又不会显得太过夸张。
他从擦发的间隙中看了晏若一眼,她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把瓶瓶罐罐都摆放到原先位置上,然后借口卧室的电视机画面不清楚,溜到一楼去看电视。
他在书房处理文件,半夜下来倒水喝,经过沙发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以后不要随便翻我手机。”
她目光惊恐地看过来。
他接着往下说:“更不要随便回别人的短信。”
晏若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蒋朝余道:“几千万的生意要是没了,让你赔的。”
她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像个受惊的小仓鼠,让人有种毛茸茸的错觉。她先怔了一下,然后大幅度地点头。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上楼,走廊并没有开灯,只有从书房里射出来的一线灯光,映亮了嘴角上扬的弧度。
蒋朝余住在老宅的这段时间,最开心的要数庄阿姨,这种久违的相处又燃起了她对他们婚姻的信心,晏若却心知肚明,他不离婚,只是因为盛氏51%的股份。
她不离婚,为的又是什么?
那天晚上她看着冗长的婆媳剧在沙发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却是在卧室的床上。蒋朝余已经走了,去公司开会,庄阿姨在楼下喊她:“晏若,有你的电话。”
蒋朝余一到公司,朱虹便跟着追到他的办公室,反手关上门,张口就问:“昨天你在哪里?”
“家里。”他冷淡地开口。
“哪个家?”
他看了看她。
这男人向来阴晴不定,他越是平静她心里就越害怕,朱虹强笑着问他:“你突然回我短信……你从来都不回别人短信的,我还以为你有别的女人了……”
他平静道:“人都会变的。”
朱虹问:“那你呢?你会么?你到底什么时候跟盛晏若离婚?”
“等我拿到盛氏。”永远都是这样敷衍的一句话。
朱虹幽幽道:“每次你都这么跟我说,朝余,你知不知道,从前我一直很笃定你会跟她离婚,可是现在呢,你的态度我琢磨不透,我越来越怕,怕我等不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