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想不到,长乐坊与无知楼这么多年的合作关系,在一场冲突中崩塌。
凡事都有迹可循,卫十方似乎只是一个导火索。
但不管怎么样,从长乐坊杀手倾巢出动开始,就注定了两家会撕破脸。
禁军驻守城墙,对下面发生之事不闻不问,两家争斗,只要不殃及百姓,他们更乐于坐山观虎斗。
杀手们往卫十方所在赶去,此时,魏无知只想在长乐坊赶来之前,杀了卫十方。
若卫十方不除,迟早有一天会坏他大计。
因此,他亲自出马,从背后急袭一掌,杜挽清被探子拖住,只能大叫一声:“侯爷小心!”
卫十方耳朵一动,运转内力向后就是一掌,两掌相接,魏无知被打退一步,卫十方被打飞出去,他吐出一口鲜血,在房顶滚了几圈方才停下。
魏无知感觉自己手臂都在发麻。
“好内力!”魏无知不得不夸赞一句,在卫十方这个年纪,能一掌击退他的,世间少有,不过更加大了魏无知杀他的决心。
卫十方单膝跪地,擦干净嘴边鲜血:“楼主过奖,不过十方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他拔腿便向长乐坊方向跑去,魏无知连忙追上。
令魏无知匪夷所思的是,卫十方的轻功,居然也如此之快,他费劲全力,才能勉强追的上卫十方。
那些围住杜挽清的斥候一并脱身,追向卫十方。
双方都在争分夺秒,只可惜,在魏无知的手即将碰到卫十方的时候,一支浸了毒的箭划过卫十方脸旁,带起卫十方长发,标向魏无知额头。
魏无知只得减速,一只手接过那支箭。
箭头突然爆炸,爆出阵阵白烟,魏无知连忙运起内力抵挡,躲向一旁。
而那些斥候,纷纷被一支支的箭射倒,有些人被钉在房顶,有些人则落在地面。
论真正的刺杀手段,那些无知楼斥候远远抵不过长乐坊的杀手。
双方隔着一条街,在两旁房顶上零星地散布着,对峙着。
卫十方躲在一名老者身后,老者关切的问:“少爷,没事吧?”
卫十方再吐了一口血,调理了一下内息,才说道:“并无大碍。”
魏无知见老者,深知此事不可能成功,于是说道:“无知自问算无遗策,今日被贵公子摆了一道,既如此,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他哼了一声,随后带人远去。
一名杀手来到老者身前:“绝爷,为何不追?”
“追就中了魏无知的计,我们走。”
他背起卫十方,对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卫十方说道:“少爷,这几日帝师凶险,你且在长乐坊待着,等风波平息,咱们再找无知楼算账!”
卫十方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杀手在这名叫绝爷的老者带领下奔赴长乐坊。
对帝师百姓来说,昨夜皇宫巨变,今日两大势力开始斗争,怎么看,都像是大乱之兆。
杜挽清立于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原本所有人都计划好的事情,现在都被卫十方与公孙承这一通乱来给搅的前功尽弃。
包括公孙止。
现在就算给长乐坊熊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把毒药给卫十方,无知楼的探子举世闻名,一旦泄露了风声,被魏无知在背后推一把,将丞相府与长乐坊连在一起,那长乐坊真的是有苦说不出了。
魏无知回到无知楼,将那一盘棋打乱,然后一步步地开始推敲,重新落子。
那名北齐女子,就站在魏无知身后等候,良久,魏无知落子完毕,才说道:“沐公主,你可知,你提前来一天,坏了无知楼多少年来的布局?”
魏无知嘲笑道:“都说沐公主文韬武略,智勇双全,为何行事如此鲁莽,多等一天都不行?”
“本宫原以为来无知楼畅通无阻,谁曾想,碰到了卫青城他儿子。”沐雪鸢将卫青城三个字咬的特别重。
这是建立在数万甚至数十万北齐将士亡魂基础上的憎恨。
魏无知嗤笑一声:“若不是咱们都想卫青城身死,你觉得无知会不惜与长乐坊撕破脸,也要保你?”
“楼主智略无双,在方才如此恶劣之势下仍能将形式逆转,达到保住本宫以及探听卫十方实力的目的,本宫佩服。”
沐雪鸢说的是实话,如果她是魏无知,绝不会有这么大的魄力,撕破这么多年来,与长乐坊的和平协议。
“在今日之前,听闻公主兄长重病,公主率兵与卫青城在沙场上斗智斗勇,因此,无知才敢将这赌注压在你身上,可公主今日行事鲁莽,无知,却不知,该不该伸以援手。”
魏无知并不是斤斤计较,他说的是实话,如果这场赌局输了,这不是他魏无知或者一个北齐能担待的起的,所以才要慎之又慎。
沐雪鸢辩解道:“国事危急,因此本宫才着急前来,望楼主海涵,不过本宫有一事不解。”
“何事?”
“楼主为何点明非要本宫前来?帝师凶险,楼主不怕遭遇什么不测?”
“不测?刚才发生之事还不算不测?”魏无知深吸一口气,他并不打算在这件已成定局的事上多费口舌,他将棋盘从桌子上拿下,随后用茶水在桌子上画着什么。
沐雪鸢越看越心惊:“这是…”
“不错。”魏无知点点头:“卫青城的布阵图,每座城市,每个据点,所属兵力,暗道几许,粮草输送路线都有。”
“无知只画一遍,公主记好,随后立即出帝师,你已被长乐坊盯上,多留一时,便多一时凶险。”
大楚北境的每座城,都因地制宜,分布着不同的兵力与驻点,但沐雪鸢天赋异禀,每次魏无知画完,沐雪鸢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已记下。
等最后一幅图画完,魏无知说道:“这,便是无知叫公主来的缘由,不得与外人知晓,若被卫青城拦截下来,我无知楼恐怕不保。”
魏无知一席话,再次让沐雪鸢刷新了对无知楼的认知,魏无知问道:“公主都记了下来?”
“无一差错。”
“画!”
沐雪鸢照着魏无知刚才所画,然后将魏无知画的那么多幅图都画了出来,等到最后一幅图画完,魏无知才点头称赞:“公主着实厉害,哪怕无知学完这么多幅图,也用了接近半天时间,”
魏无知重新把棋盘放回桌子上:“此事已了,公主出帝师吧。”
沐雪鸢却站在原地,魏无知不解:“公主为何还不走?”
她咬着牙:“无知楼,也将北齐当作棋子,是也不是?”
无知楼手段通天彻地,如果这是敌人,沐雪鸢不敢设想日后会发生什么。
如果,魏无知给卫青城的布阵图,只是为了他的大业,那无论什么斗争,什么战事,都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他们只是魏无知的棋子。
可魏无知并未作答。
“本宫明白了,楼主保重。”
沐雪鸢下楼,却听到一阵嘈杂之声,从楼上往楼下看去,才发现无知楼已被禁军重重包围。
来者,正是被杜挽清唤来的赵敬跃。
纵然公孙止再怎么可恨,那也是楚国内部之事,但涉及到北齐,就算再怎么互相看不顺眼,也都要一致对外。
公孙止此时已入宫去请圣旨捉拿这些人,而赵敬跃准备来个先斩后奏,直接拿人再说。
“统领。”一名禁军侍卫单膝跪地在赵敬跃身前,说道:“无知楼已被重重包围。”
赵敬跃回头看向杜挽清:“你可确定,那名女子进了无知楼?”
“回统领,挽清从脱身开始,便追查北齐众人下落,那些北齐使者已在距无知楼数百丈之外的客栈下榻,挽清已派人去捉拿,至于那名女子,确实进了无知楼。”
赵敬跃眼睛眯成一条缝:“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好算计。”
他大手一挥:“给我搜!”
“这…”沐雪鸢看着魏无知,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无数江湖人士此刻站在帝师各处,房顶上,阁楼上,他们身带各类武器,盯着无知楼的方向。
无知楼一天之内,两次陷入绝境。
帝师禁军十万,无人敢缨其锋,哪怕无知楼将各地人马全部调来,硬碰硬的话,也不是赵敬跃的对手。
外加各门派纷纷出动,无知楼,竟在几个时辰之内,与整个大楚为敌。
“沐公主。”魏无知说道:“记住,我楚国人士再怎么内斗,再怎么羸弱,但在国家大义面前,其中每一位,都可为抗敌利器,若想打入我楚国,你得一座城,一座城的清,清干净那些将士,以及,这些平民百姓。若清不完,你就不算能征服大楚,乃至整个天下。”
赵敬跃看向那些江湖人士,哈哈大笑,他对楼顶喊道:“魏楼主,我不管你那劳什子天下太平的想法,如果你能不择手段,在下亦可如此,念你是楚国人士,将北齐妖女交出来,我留你个全尸!否则,赵某数到三,三声令下,你还不交人,休怪在下砸了你无知楼!”
“一!”
风动,沐雪鸢看着魏无知,心急如焚。
“二!”
云起,赵敬跃与杜挽清盯着无知楼,胜券在握。
“三!”
魏无知并未理会赵敬跃,而是看着城外的一座山。
“时候到了。”
魏无知与赵敬跃异口同声,但是这个时候,指的却不是同一件事。
帝师东、西、北三面环山,南面临水,地处大楚版图中心。
此时,东边的那座山上,一座建筑拔地而起。
那是一座塔,塔的根基竟然将一整座山都吞下,大地开始颤抖,惊起无数飞禽走兽。
已无人再将注意力盯在无知楼上,他们惊恐奔逃,看着那一座不停升高的…塔。
一层接着一层,一层盖过一层,每一层从天而降,都会激起比帝师城墙还高的灰尘,并且越升越高,直达云霄,且还没有停下的趋势。
“哈哈哈哈。”魏无知发了疯般的大笑,随后对身后惊恐不已的沐雪鸢说道:“公主为何还留在此地?换上我无知楼的衣服,趁现在通天塔吸引他人注意,逃吧。”
那脸上的惊恐,不知是在惊恐通天塔,还是魏无知,她现在心情无比复杂,心中的大业,也在见过魏无知之后,头一次有了幻灭的感觉。
再看那座塔,还在往上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