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驾驾~”一辆马车在路上跑着,扬起了路上的大量尘土。说是马车,却连一个轮子都没有,倒更像是个雪橇。赶车的是个年轻人,背后一个斗笠,腰上还挎着把剑,时不时地抖一抖缰绳,吆喝两声。
公子哥和游侠儿感慨岁月易逝,人生易老,这样下来,扬名四海的愿望就显得十分紧迫了。最后公子哥想了个办法,三个人乘不了一匹马,却可以乘一辆马车。
没有车就自己造。路边林子里有的是树,让姓李的拿剑去砍树枝,编了个树枝垫子,几个人坐在上面,让马拉着,呼呼的还挺拉风。游侠儿的剑在砍树的时候卷了刃,心疼的不得了。还是孟舜卿说了一句:“姓李的,我们家有的是好剑,等我回去送你个十把二十把的。”李重光盯着孟舜卿连续确定了好几遍,这才举起自己的宝贝配剑继续砍树。吓得公子哥以为他有断袖之癖。
后来游侠儿每次潇洒的拔出自己已经因为卷了刃而不值三两银子的配剑刺向野鸡野鸭野兔时,都不会忘了提醒一句:“小孟啊,别忘了你送大哥的三十把宝剑。”
怎么成了三十把,十把加二十把,还真是三十把。
魏州城位于中原腹地的,与太安城同属中州,地段繁华,是整个西部进入太安城的必经之路。因为是整个大周的王畿,成了世家大族的聚居地,很多皇亲国戚大多被安置在此。一些个外派的官员,也多喜欢在此购置宅院,以便进京时有个落脚之地。
大周科举兴盛,但能够金榜提名却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一些落榜的书生,或寄居寺庙道观继续用功苦读,等待来年继续参加科举,或者直接回乡当个教书先生,勉强也能糊口。还有一群人,美其名曰——清谈名士。但也只是这群落第的读书人给自己的安慰罢了。他们曳居侯门,以科举之外的门路谋求仕进,在达官显贵那里做客卿,偶尔出谋划策,倒也能混个衣食无忧。
自古就有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的说法,征战沙场的孟东行瞧不起这群腐朽守旧的读书人,一群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而已,在真刀真枪面前,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握着,有话说也得憋着。
所以孟家不喜养客卿,也仅有两位儒生,一位是孟舜卿姐弟的师父,但自从姐姐孟芷兰远嫁西蜀,师父辞别远游后,孟家就剩下孟东行从军队带回来的军师周远山,代替师父上官游韶来教导孟舜卿。只是孟舜卿并不喜欢那个病怏怏的酒鬼,下棋也好,读书也好,稍有差池,自己的脑袋就要跟装酒的葫芦来个亲密接触。为此老酒鬼的葫芦不知道坏了多少个。孟舜卿暗暗庆幸当年自己没有把银葫芦送出去。当年为了巴结这个新来的师父,他还特意派人打造了一支银葫芦酒壶,老酒鬼当时死活不收。孟舜卿就赏给了照顾老酒鬼饮食起居的下人,希望能有点作用,不成想当天晚上那个下人就鼻青脸肿敲开了公子的门,把银葫芦送了回来。
停龙阁高八层,是模仿太安城的摘星楼所建,因当年太安城的那位来此到雍州,曾在此留步休息而得名。九为极,摘星楼便有九层,为了不让朝堂上的忠臣们说闲话,便在地下建了一层,明面上八层,其实还是九层。地下少有人去,只有这座楼阁的主人孟东行和孟舜卿能进,里面散乱地堆放着书籍,只有角落里整齐的拜访着因抄的经卷,孟舜卿每隔几个月就会进去搬出来;一盏满是灰尘的油灯,永远散发着昏黄的光,似乎永远也不会灭;一个满身酒气的老酒鬼,永远都睡不醒的样子,老是打瞌睡,爱吃花生米,孟舜卿每次去学习都会带上几碟,老酒鬼看见一高兴,直接就边喝酒边用手往嘴里放花生米,喝得起兴了就干脆提前结束今天的功课。孟东行对老酒鬼一直礼遇有加,说什么指点江山,画地为牢看天下。
孟舜卿看不起这些附庸风雅的所谓清谈名士,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鲜有真才实学。
中州有众多的皇亲国戚,自然也少不了这些沽名钓誉的清谈名士。想着没准哪天被哪位侯爷看中了,一下子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被请进府里好吃好喝招待着,丫鬟仆人伺候着。被请了去的至少也能够衣食无忧,只是那些未被看重的,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没有什么经济来源,沦落的与乞丐何异?可这群自恃读了几年圣贤书的人们偏要装的清高,非得穿上干干净净的长衫去要饭,讨饭的本事实在比不过丐帮职业的叫花子。
魏州的一条五尺小巷围了一群人,人群之中正有两人手谈,其中一个,中年模样,一身长衫,一看就是未能跻身侯门的落魄儒生,坐在他对面的白衣青年,衣服显得有些脏乱,此时正对着在地上画出来的棋盘思索,手里拿着一枚泥巴制成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一处。坐在他对面的落魄书生则微微一笑,从用树枝编成的简陋棋盒里拈出一枚石子,落在了另一处。
白衣青年猛地起身,拉起一个戴着斗笠拿着剑的青年和一个满口黄牙的老人横冲直撞跑出了巷子,丝毫不去理会后面的围观的人大喊着“还没给钱呢”。
“又输了?”戴斗笠的青年喘着粗气问道。
白衣青年点了点头。既未能曳居侯门也不想乞讨的书生就得另谋出路,或去做店小二打杂,或去卖文卖画,五花八门的求生手段。赌棋就是其中之一。在六尺巷里,赌一次只要一个五十文。才五十文,孟舜卿自是看不上,可游侠儿却两眼冒光,觉得找到了发家致富的门路,当听闻孟舜卿说自己是很厉害的国手后,硬要拉着孟舜卿来五尺乡里赌棋。
孟舜卿觉得自己的棋艺也算登堂入室,就是跟五台山的红袍和尚都能杀个你来我回。在看到游侠儿忍痛从鞋底抠出来几粒碎银子,算是压鞋底的钱了,怎么也不怕硌了脚?
“你来下,输赢都是我的。”游侠儿不知道什么是国手,特别是孟舜卿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后,更觉得眼前这个很有钱的公子哥十分厉害。
结果赌了两局,两局全输。第二次游侠儿还没掏出钱来,当听到那个中年儒生的那句你输了后,一把把孟舜卿从地上拖起来,连拖带拽跑出了那条五尺小巷。
“你不是国手吗?我的老婆本儿被你输进去了。”游侠儿一脸郁闷。
“不是你拉我去的嘛?”孟舜卿一脸坏笑。回应他的也只是游侠儿翻起的的白眼。
“你还少人家五十文哩。”
“那是棺材本儿,不能再给了。”李重光作人就是这样,自己破破烂烂没什么钱,就是宁愿去偷鸡摸狗被人扛着榔头追几里地,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君子不吃嗟来之食,难道君子有特殊的癖好,爱吃偷来的东西?
倒是老林每次买回来的饭食,游侠儿比谁吃的都多,吃完还不忘把手上的油舔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