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看这个药吗。”
看着已经落到王同手中的哮喘药,陈玉娥最终还是没忍住心中好奇。
王同之前见她和陆易并驾齐行,以为两人关系亲密,就就把手中的哮喘药递了过去,芸娘取了过来递到陈玉娥手里,也好奇的凑在一旁。
陈玉娥打量着手里的哮喘药,像是一个带嘴的小瓶,令她惊奇的是这个小瓶的材质,在手中很是轻巧,非金非玉,也不是陶瓷玳瑁,更不是竹木。
“你这瓶儿是什么做的?”
“象牙做的。”
陆易敷衍道,这东西当然是塑料做的,但塑料这种东西完全没办法解释啊。
“象牙?”陈玉娥又看了看,在手中试了试重量,摇头道:“我平时写字的笔便是象牙杆,你这瓶儿定然不是象牙做的。”
陆易心说你这是在炫富吗,故意装傻道:“不是象牙做的吗,那我可能被人骗了吧。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令尊午后可在家中?”
陈玉娥让芸娘将哮喘药还回王同,踩镫上马,手里握着缰绳道:“我家今日在城外别墅聚宴,你若不知怎个去处,可随我一起前往。”
“那就有劳娘子了。”陆易交代王同几句,随后翻身上马:“绿娘唐丑,我们跟上。”
陈家城外的别墅在城南,中间隔着卞水,几天前初遇陈玉娥主婢两人,估计她们应该就是从别墅回来,陆易找陈仁礼的目的就是借钱。
话已经放出去了,虽然陆易有点先斩后奏的意思,陈仁礼还是卖了他一个面子,毕竟也不是什么大数目。
两人在席上谈论着清明盛宴的事,陈彦玉兄妹和亲杨氏插不上话,三人一手握着细笔,一手持着一枚鸡子,在鸡子上细腻的勾勒着一笔一画。
寒食三日在女子间最为盛行的,当属秋千,纸鸢,画鸡子,椭圆的鸡子和人的脸很像,少女们往往在上面画出情郎的面孔,更为大胆的甚至让人将画好的鸡子偷偷送给情郎。
陈彦玉首先完成,将画好的鸡子递向杨氏:“阿娘你看我画的,像不像是阿娘你。”
陈彦玉喊陈仁礼父亲,却喊杨氏为阿娘,到底是儿子跟母亲亲近。
杨氏看着陈彦玉画的鸡子,喜上眉梢:“六郎画的真好,不过阿娘可没有你画的这般美貌,六郎可是有喜欢的女子了,这画的便是那女子吧。”
“没有,阿娘不要笑我。”陈彦玉红着脸摇手否则,“再说,我阿姊还没嫁人呢。”
陈玉娥手中的动作一僵,陈彦玉忽然感觉有些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玉娥——”
杨氏顿时把目光投向陈玉娥,口中喊的名字拉得长长的,见陈玉娥不作声,杨氏又更加亲昵的喊道:“霜月奴——”
陈玉娥出生在霜降的晚上,那年霜降正好是望日,天上的月儿又圆又亮,跟她出生时的脸儿一样,于是陈仁礼便给他取了霜月奴这个小字,小字就是乳名。
被杨氏这么一喊,还被席上的陆易给听见,陈玉娥不由羞红了脸,强自镇定着,淡淡的抬起脸道:“怎么了,我还没画好呢。”
杨氏娇笑道:“画的是哪家郎君呀,先说给阿娘听听。”
“我画的是父亲。”
“我来看看。”
杨氏突然起身来到陈玉娥身后,看了眼她画的鸡子,突然迅速的出手抢了过来,举在手中故意拔高声音。
“阿娘怎么看也不是你父亲的模样,倒有几分像是陆县尉,陆县尉你看看我家玉娥画的鸡子,是不是与陆县尉有几分相似啊。”
杨氏举着鸡子,来到了陆易身旁。
陈玉娥再也待不住了,抛下一句“我去收杏花”,便带着芸娘飞快离去。
陆易看了一眼鸡蛋上被擦得歪曲的人像,心说我就是死后变成了厉鬼,也不至于长成这副模样。
陈仁礼一家游戏享乐的同时,王同和母亲回到了清贫的家中。
那边是杏酪香粥,美酒熟食,这边是灶冷锅空,饥肠辘辘。
让王同羞愧的是昨天邻里教他断火,可他们哪里知道这灶中很久都没起过炊烟了。
王同的父亲王槐是一个走南闯北的商贩,上月向城中大户徐家借了十贯钱,从海州运了一船海盐,不幸的是船在途中遭遇激流,船毁人亡,一船海盐也化为了河水。
因为无力偿还徐家那十贯钱,只能按契把家宅田产抵给了徐家,如今这个家只是堪蔽风雨而已。
王同的母亲李氏原本也是丰韵犹存,然而短短一月时间,她就变得仿佛苍老了十岁,身体瘦了十多斤,还患上了咳气的怪病,这让王同感觉肩上有一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幸运的是今天在街上遇见了贵人,使得母亲的咳气病得到了缓解,总算让他松了口气。
“二郎,以后跟着陆县尉做事,要时刻记着你父亲的教诲,不要做那些欺凌邻里的事情,更不可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李氏在床榻坐下,尽管感觉十分困倦饥饿,但依旧挺直着腰,对王同谆谆教导道。
“我知道了,母亲你躺下歇息吧,我去市上看看。”
王同离去后,李氏缓缓在榻上躺了下来,掏出陆易给的那瓶哮喘药,看了看叹了声气收了起来。
她以前跟夫婿走南闯北,心思要比寻常女子玲珑,哪里会看不出来陆易的心思,他用这瓶随时会用尽的药,将二郎牢牢拴在了手中,不知道这陆易是个什么样的官,但愿二郎不会因此步入歧途吧。
王同从家中离开,想去市上找点活,耳中突然传来一道呼救声。
这片地方都是贫人居住,也没有高墙大院,王同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是一个公用的茅房。
王同连忙冲了过去,推开茅房一看,原来是一个孩子掉进粪坑里了。
“救我……救咕……我……”
眼看这孩子要被淹死,王同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咬牙直接跳进粪坑,将孩子给举了出来。
茅房外聚集了一群人,人人以手掩鼻,那孩子的母亲哪里受过这般屈辱,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那妇人,快将孩子领回家洗干净吧。”
王同从粪坑中爬出来,对孩子母亲说道。
围观的人群看到王同狼狈的样子,都忍不住窃笑,又怕沾染到他身上的污秽,纷纷往后退去,离得远远的。
王同也极为羞愧,但他又不敢回家让母亲看到,想了想直接冲出人群往城外奔跑,打算去城外的河里冲洗干净。
于是街道上连连响起惊呼喝骂声,王同所经之处一阵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