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元散?这样……如今我反而对那位将小斋宫性命捡回来的高人心存颇多好奇。这凡人起死回生的医术我倒是头一次听说,按天道,凡人死后三魂七魄皆归鬼道,之后纵使是以鬼身停留这世间也不足为奇,可这回魂返生为人确实是乱了天道,如此看来,那高人岂不是有逆天改命的法子?”
而德言不知想到何处,神色一淡。
兰成快速却准确的割去那一小块块染上尸毒的腐肉,要是此时有人进来,必定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敢说话,只因那一道道被割开的伤口实在触目惊心。南乡原本中毒恶化的伤口此时又显露出了几处森森白骨,伤口平添几分可怖。
“差不多了,不过看这模样可得多养些时日咯。我虽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还好对这白骨生肉的劳什子略懂一二。”兰成最后才收拾着桌上的一片狼藉。
原本静坐在一旁德言缓缓从袖中拿出一枚婴儿拳头般大小的赤珠,那赤珠通体透彻,乍一瞧虽赤红似血,可周身隐有七彩光晕流转,反而让人想起那雨后天边架起的彩虹。
“这骊珠…该不会又是你……”兰成话未说完,“拿去,该怎么做你应该比我清楚。”德言随即将骊珠交予兰成。
“唉…天道轮回,凡事有因必有果,德言君时刻记得把握分寸才好,届时…”
“你再多言,我便也去找素婵多言多言。”
兰成双眉一皱,“随你随你。”
兰成接过骊珠后,只见他口中默默有词,摊开的手掌上端放着骊珠,随着兰成念咒的速度增快,那手掌中央隐隐浮现出一个个五芒星模样的光环将骊珠团团围住,骊珠开始抖动不安,转即恢复平静,只是先前骊珠珠身周围的七彩光晕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印在其表面的五芒星图案。
紧接着兰成用二指引导骊珠至南乡额间,那骊珠缓缓没入额间,愈往后,兰成施术的二指颤抖地愈发厉害,等到骊珠完全没入,原本闭眼的南乡倏地睁开了双眼,德言兰成二人皆是一惊,只因南乡原本乌黑的眸子这会儿居然如骊珠般赤红似血!很快,南乡赤眸转黑眸,又昏睡了过去,一切恢复了原样,包括南乡手臂上的伤口,只在几番呼吸之间,那原本触目惊心的伤口愈合如初,肌肤光滑如玉。
“贸然启用骊珠对刚恢复肉身的南乡来说太过危险,倒不如封了它的部分威力,只让它做一味固本培元的药材,如此南乡的肉身也再不会出岔子。”
兰成话音刚落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哎呦,不得了不得了,这一通下来我这条老命今晚可再禁不住折腾了。我先告辞,德言君。”
德言随即拦住兰成双掌为他渡力,“多谢。”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兰成鬓角汗珠冒出,脸色苍白,目光迷离,神色倦怠,俨然已是强弩之末。
“去了你多少修为?”德言试探着。
“还好还好,不足三成,纵然如此,还是我欠你的更多。”兰成轻拍了下正在为他渡力的德言的手,“够了,我先告辞。这一点修为往后总是修得回来的。”
德言目送兰成离开后,轻抚榻上的南乡的前额,“阿乡,你快醒来。”
南乡醒的那日清晨便下起了大雪。
起初,雪盖满了屋顶,街边,树枝……后来雪渐渐小了,如柳絮随风飘扬,薄薄的附在花瓣,枝桠上。一阵风吹过,带来三分的梅香,也带来三分的冷气。街边的小贩们见雪小了,三五几个的又出来摆摊,地虽滑了些,可也挡不住大家即将过年的欣喜。
南乡醒时还未看清楚眼前的情况,就先嗅到了随风而来的一缕梅香。
待她徇着那幽幽的梅香转过头去,睁眼便看见了窗外的皑皑白雪,当然还有倚着窗户边的德言。
德言修长的背影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地看向窗外,他的衣裳雪白,要不是身后那泼墨般泄下的黑发提醒她眼前之人的身份,南乡只怕是觉得德言俨然已与窗外的银装素裹融为了一体。德言修长好看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搭在窗户边上好似打着拍子般。
眼前这一尘不染的人让南乡看的一时竟忘了移开视线。德言缓缓转过身来,微垂的眼睑下有淡淡的黑影,颧骨较比之前高耸突兀了些许,也许就是这样才称的整张脸略显消瘦,可最吸引南乡的还是那一双乌木般的黑眸,其中中似蕴含着千言万语……
“你的眼睛……”南乡出声道。
德言徐徐先前,“好看吗?”
南乡一愣,要是她说不那未免太过矫情。先不说这双眸子着实好看,方才那眼神却有一瞬间让她觉着似曾相识。
想到此处,南乡立马制止了自己,‘胡思乱想到哪儿了,我真是睡傻了吗?’
“好看。”
‘甚至熟悉’,南乡咽下了后半句话。
南乡下意识抬起了记忆中受伤的右臂,那里除了光滑细腻的肌肤别无他物,再细细感知身体的每一处经脉穴位,全然毫无损伤的迹象,更甚者,一股熟悉的力量涌入体内,让南乡倍感轻盈畅快,像极了当日在月华楼苏醒后的状况。
这么巧吗?
“在想什么?”德言生怕惊扰了南乡。
南乡似乎没听到,她原本傻傻的望着头顶鹅黄帐幔绣着的一簇鸢尾花,嘴巴微启,目光呆滞,一副失神模样无疑了。
白色的身影更近了,南乡思绪方回,“在想何事?”短短几字,南乡又望向那双眸子,“嗯?”一时竟不知所言,不知是方才那低沉温柔的嗓音还是那双勾人心魄的眸子惹的祸。
南乡茫然无措地仰望着眼前一尘不染的男子,四周悄然无声,除了窗外纷纷扬扬的雪。
周遭仿佛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而一切又那么理所当然。
从南乡方才苏醒时起,二人不过短短几句交谈后,却让南乡不愿多说一句破坏了眼前的氛围。
一股异样逐渐涌上了南乡心头,‘我在床上盯着一个不过三面之交的男人做甚?’南乡遂即红了耳根,脸色发烫却洋装镇定。
“那孩子……”德言终究是开了口。
“那孩子的事……我知道了,我还另有要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