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廉
乙未霜降访章太炎故居
太炎画室。太炎古旧书店。太炎理发屋。
太炎足浴，两三个浓艳的小女子。
败乱的太炎修鞋铺，貌似袁世凯的老鞋匠……
霜降，沿余杭塘河，
我走进你生活了二十二年的晚清故居——
余杭区党风廉政教育基地。
门外的宣传画显示，几天前刚举办了一场“流年
似水”旧上海广告月份牌展。
二楼你的雕花木床。读《东华录》《扬州
十日记》时的书房。当年的习字青砖，
两个杭师大的女生，蘸水写着马云的名字。
陈列室，鲁迅读不懂的《訄书》，
“三入牢狱，七被追捕”……
水缸边那眼石井，据说，遇旱不竭，久雨不溢，
蕨，封住了井口，几点水光，破碎的民国
或隐或现——
黄昏，我跌坐在天井里，渴望着勇气。
大雪日过栖霞岭黄宾虹旧居
那时我年轻，不解迟疑，
乱评“因写实而得实中之虚”，
那时杭州话在我听来，是乌鸦乱叫，
那时我匆匆走过你门前的枫杨，
——下山走一百步即岳庙，
左折西泠桥头是苏小小的古墓，
过桥孤山脚下则秋风秋雨埋着秋瑾，
孤山北麓，我寻访你的老朋友，清艳明秀的苏曼殊……
那时，我只爱你家小院那棵梅树，
我见它开花，落花，新叶，枯叶，吐纳风雪，
我们嘲笑玉兰树下你的小像，
然而，就是这个瓜皮小帽、山羊胡子的小老头，
用漫长的一生，画尽了虞山、括苍山、
青城山、黄山、雁荡山……中国山水的精微，
在这里，栖霞岭31号，此刻，我多么渴慕你笔墨之外的
雄伟沉著之气。
《诗建设》第21期，2016年6月
作者
飞廉，原名武彦华，1977年生于河南项城。著有诗集《不可有悲哀》。现居杭州。
评鉴与感悟
飞廉是一个始终保持着“向后看”姿势的诗人，对于过去的事物，他有着难以割舍的偏爱。借古喻今、尝试打通传统与现代的经脉，这种姿态几乎贯穿了他所有的诗。在这两首访名人故居的诗里，他依然将“古/今”“旧/新”放在同一个维度下，拉伸了诗歌的时间，也拓宽了诗歌的空间。对细节的把握与呈现，更足见他叙述的耐心。但两首诗的构架又有差别：第一首诗，大部分笔墨落在对所见现象的描述上；第二首诗则以移步换景的形式推动着回忆。我曾和飞廉在长沙访贾谊故居，恰逢闭馆，未得入内。或许对飞廉来说，“访”这一行为仅仅只是一个载体，他并不指望能在名人故居里“访”出什么新东西。因为无论是对传统，还是对当下，他心中早已有稳定的价值判断。（杨碧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