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姜轻寒放下酒勺,把姜无月拉进了屋,二话不说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收拾物件。
“姑姑......”
“别参加什么大赛了,我让季山带你走。”
姜无月看着忙乱中的姜轻寒,她走上前按住了她的双手,说道:“姑姑,但是他现在还不知道,在他知道之前他是不会杀我的。”
姜轻寒复杂地看着她:“那也不能给他任何机会。”
“姑姑!”
姜轻寒打断了姜无月的话,认真道:“你不知道当年哥哥是怎么死的,那其中就有唐闻的手笔,他只借刀杀人。他至今还留着你的命,那就说明他会亲自动手,你不能想象他有多可怕。”
姜无月放开了姜轻寒的手,她在床边坐下,看向屋内那株她早晨新换的海棠,整个人沉寂了下来。
“姑姑。既然我体内有唐闻要的九灵石,那我何不防以此来牵制他,然后再把他杀了呢?”
姜轻寒听了直摇头,她“你太小看唐闻了,说不定这次的武林大会就是他布的局,我绝对不能让你进入他的局。”
此时的姜无月哪还听得进去姜轻寒的话,两个人各执一词僵持不下。
楼下正巧来了稀客,方妙仪领着戚若翾进了店,她扬声招呼着:“三两米酒加白醋!”
店内的小厮一愣,赶忙把她请到了后院去。
院内栽种着不少果蔬,季山正在丛间忙活着。
“季山。”戚若翾唤了他一声。
季山听到熟悉却又久远的声音,他呆愣了一下,缓缓站起身来,回身来看到了方妙仪和戚若翾,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戚若翾上前给了季山一个拥抱,拍了拍他仍还健壮的身躯。
“这么多年不见,你老小子竟然还活着?”
季山用手肘顶开了戚若翾的搂抱,将两人邀进屋篷内。
“季山,肆翎卫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方妙仪问。
季山淡淡地点点头。
“你曾经也是肆翎卫的人,如今北府......”
“我是不会回去帮你们的。”季山注视着他们,眼中不带任何情愫。
方妙仪有些着急,她问季山:“难道就是为了那个姜轻寒?你和她是不会有结果的!”
季山垂下眼,拨弄着手边的树叶,说道:“或许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对我心动,但我决定了,我要守着她,守到我不能再守。”
方妙仪幽幽叹了口气,她知道,北府与他的恩怨此生再难消解。
戚若翾挑眉,他知道此行必然不会有好结果。但,此时此刻还能在此闲谈一二已是上天的恩赐。
季山向姜轻寒的房间看去,还能听到他们两个人微弱的争吵声。
“你是对姜无月说了什么吗?”季山冷脸看向方妙仪。
方妙仪一哆嗦,往戚若翾身边靠了靠。
“也没说什么,就是唐闻会杀她嘛。”
“所谓何事?”
戚若翾干咳了一声,解释道:“那日我们在北府查阅古籍,传说九灵石是精怪之物,我们猜十有八九就是当年的阿眠。而再结合现在来看,阿月可能成为九灵石碎片的宿主了,只是不知道唐闻会要她的人还是要九灵石。如今北府已经掌控在邝子毅手里,这个事情我们已经知晓,唐闻他不会被瞒太久的。”
“为何不销毁古籍?”季山问。
方妙仪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邝子毅的视线内,我们所做过的每件事他会遣人反复确认。”
季山听后沉默了。
方妙仪和戚若翾也不敢多留,他们也佯装讨价还价了许久之后方才离开。
季山望着他们离去,自己也上了楼。
他总听姜轻寒念叨家人,他也时常去打听骏骥乡的大小事。实则他已经知晓骏骥乡被屠村的事情,但始终没敢告诉姜轻寒。直到姜无月来到了姚京上城,他才敢引两人相见。
季山行到拐角处,与姜轻寒险些撞在一起,他赶紧拉住姜轻寒防止她摔倒。
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姜轻寒抓住季山的手臂紧紧不放,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哎呀妈呀吓死我了”,季山无奈地笑了。
“有那么好笑吗?”姜轻寒向季山投去了探究的眼神。
季山把姜轻寒放稳,脸颊微红地撇开头去不再看她。
“怎么又害羞了......”姜轻寒嘀咕。
季山正想走,却被姜轻寒一把拉住:“我实在是拗不过阿月那丫头,但是她想做的事情实在是虎口拔牙,季山,你......”
“我会暗中看护她的。”
他都明白,姜轻寒抿唇一笑。
“呀,这袖口何时破了个口子?回头给你做身新的。今日我还得出门一趟,你帮我看着点那丫头,别让她出去给我惹事!”
姜轻寒边说边小跑着下了楼,季山望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离去,也抿唇一笑。
那年是哪年来着?他们都不记得了。那是他们都不想去回忆的雨夜。
雷声轰鸣,漆黑夜里的闪电闪烁着,打亮了破庙内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坐在地上的季山捂着胸口,身上已刀伤剑伤无数。
一个戴着面罩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拔出长剑对准了季山的头颅,拇指上的雕龙玉扳指暴露了他。
“府卿有令,前任府卿爪牙统统清除。”孟鄣冰冷地说道。
季山被血染红的左手伸到身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他的配剑,快速握住了剑柄准备殊死一搏。
踏踏踏——
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后一袭红衣从门外便扑了进来,也带来了刺骨的寒风和雨水。
她口中喘着粗气,伸手一把扯掉盖头,把凤冠统统扯落在地,发丝上还滴答着水。
她一边撕扯着碍手碍脚的裙摆,抬头便看到了屋内满是肃杀之气的肆翎卫,以及靠在雕文石台边的季山。
断龙剑,青花欲燃伞,桦夜双刃,他们是肆翎卫!
来人虽是个瘦小女子,却丝毫不惧屋内的人,她拍了拍湿透了的衣衫,直起身说道:“今夜曹府迎娶的可是皇上亲封的汝安公主,你们在此放肆莫不是想惊动贵人?”
“你是谁?”戚若翾问。
“你不敢惹的人!”
戚若翾皱眉,他悄声问容涓:“这位是公主?”
容涓回头打量了她一眼,眼前一亮。她没接话,转头对孟鄣说道:“大哥,台阶来了,我们走吧。”
孟鄣眉头紧锁,但还是收剑入鞘。三人没有多做停留,压上斗笠出门骑上马就走了。
红衣女子走到了季山旁边,掏出药瓶给他上药,一切都像是安排好了的样子。
皮肉上的痛感传来,季山不皱眉头,他的目光紧锁着眼前的人。
她似乎......很疲倦。
“你是怎么唬退他们的?”
“他们根本就没想杀你。”
上好了药,红衣女子便开始在庙宇内翻找。
咔嗒一声,一个暗门出现在了红衣女子的眼前,她转过身来对他说:“能站起来吗?”
季山似乎并不领情,红衣女子没在意这些,走了过去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销毁踪迹后才带着他离开。
“你是谁?为什么穿成这样还是从曹府出来的?”
红衣女子看着他,笑道:“我都没问你什么,怎的先问起我来了?”
季山的剑已搭在了她的颈间:“说。”
红衣女子甚是无奈,往边上挪了挪位置。
“我叫姜轻寒,是曹家少东家的......妾室。当然,那只是之前,现在已经不是了!”
季山更是疑惑,他的剑又挨上了红衣女子的脖颈,可那女子没再挪动位置。
“曾经你以为自己的丈夫是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性情中人,却不料在他的家族利益面前自己连个棋子都不如。我前脚刚被诓骗进门,后脚公主就来了,正室变妾室,真是可笑。”
季山呆愣了住了,他拿剑的手缓缓移开了。
“我姜家虽破落,却不容他们这般践踏。我反抗了,但......”
姜轻寒扒开一点衣衫,季山皱眉赶紧转头回避。
只见她锁骨下烙着一块新伤,血肉已经模糊了,可是还是能隐约看见一个“曹”字。
“他们在我身上烙了一个属于奴隶的印记,这是多么卑劣的一家人啊。”
季山的呼吸窒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么你呢?”姜轻寒问。
“我......”
看他支支吾吾,姜轻寒淡淡一笑:“那我不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季山。”
“季山?你叫季山?是真名吗?”姜轻寒轻声念着他的名字。
“是真名。”季山认真地看着她。
“你敢告诉我真名?”
“问心无愧。”
后来季山才对姜轻寒说道他的过往。
他是前北府府卿的次子,他的生母是其第六个妻妾,可他的生父却曾是为北府捐躯的英雄豪杰,这其中并没有任何美好婉转,全是强娶掠夺。
在他生父去后不久,他就被以生母作为要挟,为前府卿办事。原本剑法一绝的他也被挑断手筋,再难提剑。
直到孟仲庭讨伐前府卿,季山才能逃离北府。
后来他得知他柔弱的母亲早年前就已惨死,孟仲庭又公然杀害他的手足兄弟,如今的他不得不一路逃亡至此,季山和北府的仇怨便再也跨不过去了。
季山想,或许自己会被北府束缚一生,竟不料他遇到了姜轻寒,从而也解放了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