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鲸园饭店出来后,我和于燎原进了车,我不知道现在该去姜建利的家还是再去于燎原的宿舍。
“去哪儿?”我问。
“你爷爷奶奶还等着你回去?”于燎原问。
“去你的,我都多大了,你以为还是我上学住院的那会儿啊?”我说:“咱们去戚家夼吧,找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个黄文娟,她即是我的领导又是我的战友,平常关系又不错,又是校友,只是比咱倆大三届,是十九级的,她一再嘱咐我让我和你到她家玩。”
“她知道咱俩的事?”
“知道。”我说:“我们经常在一起说彼此的事情,她的事情跟咱俩的差不多,甚至还不如咱俩呢。”
“这话这么说?”
“她在高中的时候,也有个要好的男同学,黄文娟当兵五年了,就和那位要好的同学失去了联系。黄文娟心里一直想着他,组织上给她介绍对象,她也不乐意,心里一直想着那位要好的男同学。这次是她当兵五年第一次回来,也不知道她联系上没有那位同学?”
“那行,咱俩看看她去,晚上到姜建利家吃饭去。”于燎原说。
我们驱车前往戚家夼。
黄文娟说,她家住在村子的最东头。我们到了最东头,也不知道那家是黄文娟的家。
这时,从西头看见了一个背着粪篓捡粪的老乡,正晃晃悠悠地朝这边走来。
我把车停了下来,下了车,走到这位老乡跟前问:“大爷,跟您打听一个人,你知道黄文娟家住哪儿吗?”
老乡抬起皱褶的脸,满脸通红地喷着酒气,上下打量着我说:“黄文娟……你是不是……啊是黄文娟的战啊啊友?”
“我是黄文娟的战友。”
“我看……你们就别找她了……”
“为什么?”
捡粪的老乡擤了一把鼻涕,往后屁股上抹了抹说:“昨晚上黄文娟和那小子……啊啊,在大炕上……鼓捣了一晚上……这会儿又鼓捣上了……”
“你这位大爷怎么说话呢?黄文娟可是我的战友,你这样糟践黄文娟我可不乐意听……”我说。
老乡一阵大笑,挥舞着捡粪的耙子,呲牙咧嘴地说:“你不乐意听?我还不乐意看呢,她能干那事就不兴我说了?”
于燎原大概见老乡在挥舞着耙子,就赶紧从车上下来,走到我跟前说:“再问问别人吧,他灌多了。”
“谁灌多了小子?”老乡走近于燎原的跟前,握着耙子说:“戚家夼村还没人敢跟我黄良啊啊……这样说话,你是不是找死?”
我挺害怕的,拉着于燎原要走。
于燎原甩开我,盯着老乡红肿的眼睛说:“我就这样跟你说了怎样?你就是灌多了,嫌不够的话我再给你灌点大粪,你信不信?”
这位老乡大概被于燎原的气势蒙住了,说话的气势一下子瘪了下来:“我……啊啊不信。”
“你是想走着回去还是想爬着回去?滚!”于燎原咬了咬牙。
“你再在外面胡说八道黄文娟的坏话,小心黄文娟到法院告你去。”我说。
老乡彻底地害怕了,边走边回头说:“告我?啊啊……黄文娟告我?我就不信娟子她敢告她亲爹?”
我和于燎原一下子懵了。
原来这位捡粪的老乡是黄文娟的亲爹。
我和于燎原赶紧上了车,在车上我俩笑得不行了。
“还去黄文娟家吗?”于燎原还是笑。
“算了吧,黄文娟她爹肯定回去了,没法再见面了,走吧,回你宿舍去。”我说。
我和于燎原又回到了宿舍。
于燎原给我倒了一杯热水,说:“卓华,先喝点水暖暖,再在这儿安静地睡一会儿,我去办公室一下,下午还有个小会,两个小时以后我回来,咱们再去姜建利家。”
我点点头。
于燎原把被子给我摊开,拍了拍蓬松的枕头说:“躺下吧。”
我合衣躺在了于燎原的床上。
于燎原帮我盖上被子,缕了缕我的头发,凝视了我一会儿,随后开门出去了。
冬日的阳光照进屋里,斑斑点点的温暖弥漫在这间不算太大的空间里。
我躺在床上,摸了摸刚才于燎原帮我缕头发的地方,望着窗外枯萎的树梢,心情便觉得无比的温暖。
这种温暖瞬间被一种失落的情绪所替代。因为温暖不能持续下去,不能长相厮守,明天我还要回到遥远的戈壁滩,继续履行着军人的使命。
我不知道这种离别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于燎原究竟有何想法?
在和于燎原见面的那刻起,以及后来所有的对话中,我发现他对我长时间杳无音信的做法,竟没有一句的指责,相反,好像过错方不在我而是在他。
我不知道这是于燎原性格改变的使然,还是装腔作势的附和?我相信,先前那个充满自信活泼诙谐的少年,决不会在这短短的几年中,改变的这么老成持重客气有加。
我了解于燎原,他是在忍受,他是在压抑,他一定有许多怨言埋在心底。
本来我和于燎原见面之前,我是有准备接受他疾风暴雨般的埋怨和谴责的。可是当我给于燎原行了个军礼的时候,于燎原就像一个溺水者,被施救到岸边后,流露出来的全是感激而没有委屈。
我能够想象的出于燎原为我所做出的牺牲。他完全可以在没有接到我的任何信息的情况下,跟着他母亲回北京的,那里才是能给予他更多温暖和呵护的地方。
然而,他放弃了,放弃了一条明亮而又宽广的路线;放弃了父母亲牵肠挂肚的呼唤。他坚守和欣赏着这座美丽小城的风景,企盼和续写着风景中情感交织的故事。
我辗转反侧不能合眼,枕着于燎原的枕头,盖着于燎原的被子,闻着于燎原特有的气息。
此时此刻,我像拥入到了于燎原的怀抱,缠绵于景色秀美的鸟语花香,呢喃着曾经的倾诉……
我是被隔壁宿舍里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吵醒了。
我看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也就是说,于燎原已经出去两个多小时了。
宿舍隔音的效果非常差,差到连隔壁说的什么话大概都能听的见。
我忽然一激灵,迅速从床上坐起来,因为我听到了隔壁逐渐放大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嗓音,是宁晓翡。
不用问,宁晓翡是在和谷和平吵架。开始他们还压抑着声音,后来大概是因为太激动,也就顾不上谁听见了。
于燎原跟我说宁晓翡有谷和平宿舍的的钥匙那刻起,我就断定,宁晓翡和谷和平百分之百地有奸情,只是我不愿意把话说的那么难听罢了。再说了,于燎原也想维护姜建利的脸面,所以,我也就不乐意把事情往深处问。
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宁晓翡和谷和平一定有事。
我越是不想听见,吵架的声音就越往我耳朵里钻。我听见走廊里有人敲谷和平宿舍的门:
“和平,你能不能小声点,于燎原一会儿就下班回来了……宁晓翡你也真是的,要叫于燎原知道了,还不告诉姜建利啊,嘁。”
看来楼道的人都知道宁晓翡的男朋友叫姜建利,也知道姜建利是于燎原的好朋友。
我的判断再一次证明是正确的。
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宁晓翡和谷和平的事,唯有姜建利还蒙在鼓里。
“我不怕,我豁上了……”宁晓翡不开门,继续在屋里指责谷和平。
这下我必须仔细地倾听了。
我挨近墙壁,宁晓翡下面的话,顿时让我瞠目结舌:“谷和平我告诉你,你做完了孽跟没事人似的,还让姜建利给你背黑锅,你以为我不敢告诉姜建利是吧?”
“又不是我逼着你,是你心甘情愿的,今天和我明天和他,究竟谁背黑锅只有鬼知道……你就是告诉姜建利我也不怕。”谷和平的声音。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就是和姜建利分手,也绝不让你这么逍遥。”宁晓翡把什么东西砸在了谷和平的身上。
大概是钥匙之类的东西。
这时,我听到开门的声音,楼道响起了宁晓翡急促渐远的脚步声。
我想,宁晓翡心里还是发虚,她觉得于燎原快下班回来了。
宁晓翡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在谷和平宿舍的隔壁,听到她的和谷和平的吵架声,而且吵架的内容,我上午去姜建利家的时候就知道了。
宁晓翡是个不太简单的女人,是个喜欢走钢丝玩惊险的女人。
我拿不准该不该把偶遇的这件事情告诉于燎原?如果告诉于燎原,他一定会告诉姜建利的,姜建利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决定不告诉他。除非他从别的渠道知道这件事情。
我刚刚梳洗完,于燎原回来了。
“咱们去姜建利家?”于燎原看了看我梳洗过的头发,拿起桌上的军帽要给我戴上。
我就势倒在了于燎原的怀中,我把脸贴在了他的胸前,眼泪忍不住地流了出来。
说起来你们可能都不相信,这是我和于燎原认识了这么多年最亲昵的一次。
于燎原也紧紧地搂着我,千言万语万语千言,都在这寂静而又温暖的冬季里集中了。
我忽然感觉我的脸上有于燎原的眼泪在滴落。
我抬起泪光婆娑的脸看于燎原,顿时感觉世界上最宝贵的画面已经呈现在我的眼前前,我用生命中从来没有过的柔情,去亲吻我日思夜想的真爱……
我们都情不自禁地倒在了床上,珍惜着难得的美好时光。
我们匆匆地完成了心灵的交融和身体的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