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建利之所以把我和思思来威海的事情告诉燎原的父母,我是能够理解姜建利煞费苦心的目的。
他一定是在和燎原商量未果的情况下,一气之下才给燎原的父母打电话的。
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燎原的父母听说燎原有了女儿,而且还知道燎原不想见他的女儿,或是不想跟我再继续下去后,才一气之下要来威海的。
我能理思思对爷爷奶奶意味着什么?也能体会到血浓于水的那种骨肉相连牵挂的滋味。
因为我和我爷爷奶奶在下江村生活了十几年,我深深地体会到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思思睡了一觉后睁开眼睛看我,然后就哭着往我怀里钻。
我抱起思思,看到思思的小脸怎么这么红,我摸了摸思思的额头。
这一摸才知道思思的小脸滚烫,不好,思思发烧了,一定是跟着我来回折腾累的。
我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忽然想起了邱桃。我赶紧翻找我的记事本,因为本子上记着邱桃家的电话号码。
谢天谢地,记事本在我的旅行包夹层中放着。我给思思穿好衣服,抱着她到了登记台,对值班的一位阿姨说:
“阿姨,我借用一下电话可以吗?孩子病了。”
这位阿姨赶紧把电话拿到我的面前说:“赶紧打吧,先打总机,让总机转。”
我按照阿姨的提示,拨通了邱桃家的电话。
“喂,邱桃姐吗?我是卓华呀,对,我在威海呢……”我忽然啜泣起来。
“在威海?在下江村还是在哪?”邱桃问。
思思忽然哭了起来,含糊不清地叫着“妈妈,妈妈……”
“你怎么了卓华?好像你身边有小孩的哭声……你到底在哪?快告诉我?”邱桃急促地问。
“邱桃姐,我在陆军招待所,是我的女儿在哭,她正发烧呢……”我说。
“你的女儿?你结婚了?算了,见面再说吧,你在招待所等着,我打电话叫车……”邱桃放下了电话。
我抱着思思在招待所门口等着。
一会儿,一辆救护车停在了我的跟前。司机下来看看我问:“你叫卓华?”
“是。”我点点头。
“上车吧,邱护士长叫我来接你们,她正骑着车往医院赶呢。”司机说。
“谢谢你。”我抱着思思上了车。
邱桃已经换上了护士服,正在急诊室等着我和思思……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诊断、化验、扎针,住院……
思思终于在病房安静地入睡了。
我舒了一口气,对邱桃说:“谢谢你邱桃姐,吓坏我了,哪经历过这事?”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小孩发烧感冒以后不要害怕……”邱桃看看我又问:“你什么时候和燎原结婚了?怎么燎原也不告诉我?什么意思?哎不对呀,这孩子都一岁了……卓华,不会是上次你回威海和燎原那个了吧?”
我点点头说:“是那次。”
“呦,是不是燎原还没见过孩子?”邱桃问。
“没有。”
“燎原不知道你母女俩回来?他人呢?打电话给建利,让他到玻璃厂把燎原喊过来。”邱桃说。
“燎原知道我们回威海了,可他现在不在威海,在河北唐山学习呢。”我说。
“那叫她回来看看孩子呀,你总不能抱着孩子到唐山找他去吧?”邱桃说。
“邱桃姐,这里面的事情你不太知道……”我说。
“我还是知道个一二的,这么长时间你都不联系燎原,像个肥皂泡沫似的在人间蒸发掉了,你说燎原能不生气吗?”邱桃说。
“我的难处燎原不知道,我是偷偷到上海生孩子去了,部队要是知道了是要开除我党籍开除我军籍的。”我说。
“你瞒着部队能理解,可你怎么总不能瞒着燎原吧?”邱桃质疑。
“当时部队给我下了死命令,必须切断和外界的一切联系,我只有执行的份儿。”我觉得很难跟邱桃说清楚。
“这样吧,怎么能联系上燎原?我给他打电话。”邱桃说。
“联系不上他,建利不告诉我他的联系方式。”我说。
“为什么?”
“听建利说,燎原在那边有女朋友了……”
“你说什么?燎原有女朋友了?”
“是……”
“燎原可真够可以的……你是不是又考验燎原了?你不知道对男人考验不得吗?哪个男人能耐得住寂寞?”邱桃看了看思思。
“我的情况真的比较复杂,有空我再跟你说……现在还有个问题,燎原的爸妈明天就要来威海了,是建利告诉了他们思思的事情……”我说。
“燎原你可真够浪漫的了哈,你身边没女人你就得死啊?”邱桃气愤地说:“爷爷奶奶一听说有亲孙女了还不红眼呀,正常。”
“建利说明天燎原他爸妈来要带着他们去招待所找我们,他还不知道思思住院了。”我说。
“那我给建利打个电话去,告诉他明天带着燎原的爸妈直接到病房来。”邱桃说。
“我这里有建利家的号码,给你。”我说。
“还用你给我建利家的号码呀,嘁,”邱桃摸了摸思思的额头说:“思思没事了,放心吧。”
邱桃出去打电话了。
我坐到床边,凝视着女儿甜甜的嫩脸,我忽然觉得有许多话要对她讲似的。我真的挺庆幸有了这么个可爱女儿,也从心里感谢母亲。如果当时没有母亲坚定地把女儿留住的想法,这会儿我哪能看到这样灿然的小脸呢?
我已经做好了对燎原最坏的打算,如果燎原执迷不悟不肯相认他的亲生女儿的话,我绝不会强求他。
一切等到的燎原的爸妈来了再说,我不知道两位老人跟燎原沟通了没有?他们这样急急火火地从北京赶来,难道说只是来看看思思吗?
邱桃回来了,把给思思买的两瓶黄桃罐头和苹果放到床头柜上说:“我给建利臭骂了一顿,他还觉得挺委屈的呢,他答应把联系燎原的方法告诉你,明天他带着燎原的爸妈来了再说。”
“邱桃姐,你回去休息吧,太麻烦你了。”我说。
“跟我就不用客气了,”邱桃看看就要输完的吊瓶,随后抽出针管,说,“孩子醒的时候多喝水,小孩就是这样,病是来的快好的也快,我走了,明天我再来。”
第二天一早,邱桃早早的就来看思思了,拿着几样可口早餐,又逗逗思思说:“阿姨给你拿来了热牛奶,思思喝了长的快,和妈妈一起吃饭好宝宝。”
思思又恢复了先前的活泼。
我心里非常感动,情不自禁地又让我想起了若干年前,我上中学住院的时候,邱桃对我的关心。这个场景又再现了,不同的是,躺在病床上的不是我而是换上了思思。
“你先和思思吃饭,我还要到急诊室忙活一阵,一会儿建利要来,他已经告诉燎原的爸妈了,让他们直接到医院来,老两口坐的是下半夜北京到烟台的火车,估计九十点钟才能到。”邱桃说。
“你忙去吧。”我说。
邱桃走到门前,又回头笑着对我说:“卓华,你说思思的磁场怎么这么强大,她爷爷奶奶竟然不辞劳苦地从北京赶来,只是为了看思思一眼,难以理解呀……”
我和思思刚吃完早餐,就听到走廊有吵架的声音。
患者和医生吵架是常有的事情,我也就没往心里去。思思有些害怕,搂着我叫着妈妈。
这时,我听到走廊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多了,好像还有人在劝架。我屏声静气地听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了是姜建利在跟什么让吵,而且出言不逊,大骂着什么人。
一会儿声音平静了,我抱着思思想出去看个究竟,刚要开门,姜建利被后面的邱桃给推了进来。
我疑惑不解地问姜建利:“建利,怎么回事这是?你这是跟谁在吵架?”
姜建利余怒未平,哼了一声说:“卓华,我碰到鬼了。”
“你说什么呢?碰到什么鬼?”我抱紧思思。
姜建利喘了口气说:“你猜我在走廊碰到谁了?”
“谁?”
“高昌顺!”
“高昌顺?他不是在北京吗?”
“谁他妈知道,这小子怎么在这儿?”姜建利说:“我问护士你们住哪个病房?可没想到他居然在我旁边听见了,手里还拿着一束鲜花,非要看看你。我就纳闷了,他怎么知道你和孩子在医院?我不让他进病房,他又像上学那会儿耍开无赖了,说鲜花都买好了,让他把花献给他夜思梦想的卓华吧!我一听,太恶心了,那副欠揍的德行你是没看见,我踹了他两脚,他还不服……妈的,我整不死他……”
“他是不是到医院看病人偶遇你了,借花献佛,他干的出来。”我问。
“他是来找我的。”邱桃说。
我和姜建利都惊讶地齐声说:“找你……”
“你们都认识高昌顺啊?”邱桃也满脸的错愕。
“岂止是认识,还交情不浅呢,燎原的前途就是毁在了他的手里。”姜建利愤愤不平地说。
之后,姜建利就把高昌顺在上高中时,怎么毁了燎原的美好前途,怎么腆着张无赖的脸追求我,以及其它的种种劣迹都说了。
我看到邱桃沉思着,觉得邱桃好像有满腹的心思。
“邱桃姐,你怎么了?”我问。
“你说高昌顺来找你?找你干么?”姜建利问。
邱桃看了看姜建利,又对我苦笑笑说:“我几乎要答应他了……”
“答应他?答应他……”我说:“你俩真的是……”
邱桃点点头说:“他一直在对我献殷勤,锲而不舍感人至深,今天买瓜果梨枣,明天买花宴请,刚才他是到急诊科没找到我,听说我在儿科,就过来找我,闹的恨不能让全院的人都知道我是他的未婚妻,开了辆破桑塔纳小车招摇过市,整个一个牛逼匠……”
“邱桃姐,你就是跟开手扶拖拉机拉干粪的农民,也千万不能跟这小子,品质极其草蛋。”姜建利说。
邱桃瞪了一眼姜建利。
姜建利这才明白刚才因为气愤说了句不妥的话,赶忙改口说:“不是拉干粪的,我的意思是说,你就是跟了我也不能跟他啊邱桃姐……哎不是……”
我一下子笑出来了。
思思见我笑了,也跟着呵呵地笑。
邱桃夸张地歪着头看看姜建利,若有所思地问:“你是不是早就对我有想法了?说!”
“有賊心没贼胆……嘿嘿。”姜建利以开玩笑的口气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邱桃皱着眉头,瞅着姜建利自言自语地说:“你还别说建利,咱俩说不定还真的能行,还真的能合得来……卓华,你说句话,你说行就行,我就收留他;你说不行立马让他在我眼前消失……哈哈……”
“我说行,绝对地行,别看建利见天价玩世不恭的,他心地善良着呢,我了解他……”我说。
“成交,收留了。”邱桃大声说。
病房里顿时充满了久违的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