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枉费无念这份细心,静缘只得同意“回家”,其实周府大门朝哪儿开他都不清楚。
两人一路闲逛,时不时向行人打听一下路线,终于找到了曾经的周府。只是如今这座庞大豪华的宅院已经冷冷清清,门楣上的牌匾已经摘掉,只剩一方浅白色的印子,向人们昭示着那里曾经悬挂过一块霸气的牌匾。
大门上锁着铁锁,贴着封条。两人透过门缝往院子里看,只见宅院空空,正房的大门也一样上锁贴封。门缝狭窄,看不到两侧偏房的情况,估计大抵也都是如此。院子中七零八落散着一些损坏和被丢弃的事物,满地的枯草落叶,一派萧条败落的景象。不过从宅院的规模和制式来看,这周府的确是阔气的很。
静缘直起身,仰头环视了一下庭院高高的围墙,淡淡叹了口气道:“走吧,没什么可看的。”
无念也觉得到这里来不是个好提议,徒增静缘伤心,因此也巴不得赶快离开。只是在转身的刹那,他忽然觉得袖中的短笛隐隐发出一丝啸鸣,墙头上似乎有个小小的白影闪过。无念止步抬头观看,却只见墙头几棵枯黄的野草随风轻轻晃着。
难道是花眼了?
转眼太阳已经登上了中天,静缘看看天色,兴奋道:“师父,该吃午饭了!咱们赶紧去找家上好的饭店吧!”在山上吃了半年的素,如今重新放归俗世,静缘大有把那半年错过的美味都补回来的架势。
他拉着无念一头扎进属于吃货的天堂,这次寻了一家名为鸿福楼的酒家。他是被这家酒楼传出的鱼香吸引来的,进门就问是什么鱼味道这么鲜美?经堂倌一番介绍,静缘很快就点好了荤素搭配四菜一汤。无念全程安静地坐在旁边,他知道在点菜的时候基本没自己什么事儿。
无念看着眉开眼笑的静缘,心里纳闷儿这孩子长的如此清丽俊俏,看着好似餐风饮露一般,实际上居然是个好吃膏肥腥膻的肉食动物!
不一会儿饭菜就送上了桌,无念一看,先来的是一盘素鲍鱼珍菇烩豆腐,这个菜显然是给自己准备的。第二道滑蛋虾仁,虾仁颗粒饱满,大得跟核桃差不多,外面裹着一层黄嫩嫩颤巍巍的鸡蛋,阵阵鲜香直冲人的鼻孔。第三道是一条清蒸全鱼,其鲜美比滑蛋虾仁更胜一筹,无念闻了不禁暗自食指大动。最后上来的是一个浇汁的大团子,不知是什么东西。
再来两碗饭,一道汤,静缘美滋滋地看着一桌饭菜,脸上都快有花开出来了。
这顿饭无念又是吃得食不甘味,主要是因为自己吃着那盘素鲍鱼烩豆腐,心思却始终在静缘筷下的那三道菜上徘徊。他是真的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对荤菜有种难以抑制的向往,尤其是那鱼和虾,虽然不知道吃在嘴里究竟是何味道,却一再勾得他魂不守舍。
静缘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不动声色。他知道,要让无念还俗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除了不断以这些小诱惑蚕食侵染之外,最重要的还是打破无念自己竖起的那道心墙,让他意识到不该把一生枉费在清规戒律的桎梏之中。这绝非易事。
吃罢午饭,无念依旧觉得嘴里淡而无味,静缘却是红光满面,心情舒畅。两人又歇了一阵,这才起身继续去逛集市。
二人向东走了一里多地,忽见前方远远戳着一座结灯挂彩的矮楼,楼前人头攒动,热闹异常,想必就是明日选胥的秀楼了。
“师父,咱们也去看看!”静缘好凑热闹,直拉着无念奔那秀楼而去。
所谓人多眼杂,在这游人摩肩接踵的地方,被无念和静缘圈粉的路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等到两人走到秀楼前,身边已经围了好几十双颊绯红两眼放光的大姑娘小媳妇。
静缘不以为然,无念却被她们看得浑身难受,恨不得马上从这人丛中飞出去才好。可是静缘哪里肯放弃这样难得一见的热闹看?于是无念只好硬起脸皮顶着一众迷醉的目光陪静缘在秀楼前挨挤。
人群乱了一会儿,突然望见一个黑衣黑帽的身影走上了秀楼,那人向台下抱拳施礼,高声喊道:“诸位看官!感谢各位前来为明月庄明日的选胥大会捧场!鄙人奉我家主人之命,在此宣布一件事情:为了明天能够给我家小姐选出一位才貌双全的乘龙快婿,今天下午我家主人要在这秀楼之上举办一场对联大会!
待会儿由我家主人亲自台上出题,台下各位可以现场作答,凡对得好的,每条对联我家主人赠纹银五十两外加明日接绣球的入场券一张!
诸位请听仔细:明天的绣球大会,只有拿到入场券的才可以接绣球,否则我庄上不予承认!
因此在场凡有意参加明日绣球大会的诸君,稍后的对联大会一定请踊跃参加,一展雄才!”
台上人一席话毕,台下顿时议论声四起。那些不读书胸无点墨的听了这个消息后大骂不公,抱怨不止;那些读了些诗书自恃腹藏锦绣者则沾沾自喜,跃跃欲试。
静缘拍手道:“师父,这明月庄倒是有些意思,选女婿之前还要先用对联来一轮海选!妙!妙!妙!师父,你可会对对子?”
无念陈色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又打什么歪主意?”
静缘见无念微有不悦,赶紧摇着无念的衣袖撒娇道:“师傅呀,如今你我在外流浪,身上有钱好办事,可等到身上的银子用光了,那可就寸步难行啊!
所以你我如今既要开源又要节流,眼前这就有一笔赚银子的好买卖,咱们怎能轻易放过?
这对联大会徒弟我有心前去一试,只可惜没读过几首诗词,对对子更是一窍不通,所以向师父你求助,等会儿徒儿赚了银子你我也好享用不是?”
无念看着他那既娇且憨又带三分无赖的模样,心中那一丝不快不觉间便被无可奈何挤到天边云外去了。他突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孩子已经吃住了自己,而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对他娇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