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而陌生的感情席卷而来,让三江想了昨日之事,他的眸子蓄了几分墨色,转身拂袖离开。
听见离开脚步声,五岳疑惑地打开了门露出脑袋,看见了三江离开的背影。心下有些奇怪,三江不是喜欢这样的女子吗?为何不再多呆一些时候,她让他走他就真的走吗?五岳有些失望,她关好了门回到自己屋里,琢磨着自己到底是哪一句话说错了,让三江不满意地走了。
天越来越暗了,五岳因怕黑便点起了灯,昨日晚上的灯还是三江替她点上的,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了。
对比起五岳,三江的情绪倒是平静,或者应该说是隐藏了许多。他身为世子,一天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时间不容许他多愁善感想一些无关朝政的事,尤其是女人。
因为……三江可以多心,却不可以多情。
用过晚膳了,他就和周济商量下一个月的宫中举办的茶会。莫约聊了一个时辰后,周济准备下山了,但三江却把他留了下来。
其实没有别的事,他只是让周济替他去看看五岳现在在做什么?
“这种事……还是公子亲自去看比较好。”周济有些为难地答道。三江笑着摇摇头,其中掺杂着各种情绪,包括无奈:“还是你去看看吧,或许她现在并不想看见我。”
周济有些惊讶,猜想着莫不是公子与五岳姑娘闹矛盾了?可反过来细细地想,这又怎么会呢?公子脾性温和,而五岳姑娘又那么的……所以他们俩又怎会闹矛盾呢?
不过周济什么也没说,点点头便离去了。
三江看着周济离开的地方,眼睛眯了眯若有所思。
半刻钟后,周济就回来了。
“如何?”
“五岳姑娘正在看书。”周济答道。
三江皱了皱眉头,五岳平时是不爱看书的,何时她变得如此热爱学习了?
“她在看什么书?”周济答:“属下也不甚了解,属下不敢逾越只在屏风外看见五岳姑娘趴在床上看书,影子很模糊,所以属下并没看见五岳姑娘在看什么书?”
三江垂下眸子,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像蝴蝶一般。“属下以为……”周济刚要开口提议公子可以和五岳姑娘谈一谈,三江就先开口了,“你去把阿岳叫过来。”周济得到了三江的应允,便匆匆赶去五岳院子里去叫人。
两刻钟后,五岳才跟着周济来到慢吞吞地来到小亭子处,三江坐在石凳上一手支撑着头,双眸慵懒的看着五岳。周济十分知趣地退下去了,五岳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站在三江的旁边。
“为何不说?”三江问,五岳提着嗓子小心翼翼说:“言多必失。”她记着这句话好像是出自《鬼谷子》,三江曾说这句话相当有道理的,让自己好生记得。
“最近是在闹何别扭?”三江直愣愣就问了,在亭子外的周济听得心惊胆战。他知道公子一向行事果决,从不拖泥带水拐弯抹角。但这样和一般的姑娘姑娘说话,一定会吃亏的。
他想的是没错,可周济忘了,五岳她不是一般的姑娘,她是二般的。
闻言的五岳垂下眸子,她不知三江这话是什么意思,自然也就不敢轻易回答。
“我问你,最近是在闹什么别扭!”三江又重复了一遍,一贯温柔的他如果重复说某句话,就说明他即将发怒,五岳在三江身边待了也有一段时间却也不是白呆的,自然知道三江要生气了。
她赶紧的回答道:“没……没什么……”再重申一遍,她是笨不是傻啦!她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交代出事情的原委?不过这托辞一时间她还没有想好,所以便随便说一个先糊弄着吧!
三江抬眸冷冷地看着她,看得五岳心虚又心凉。她受不住这样炙热的眼光,于是撇过头干脆就不看他。
“阿岳,看着我。”三江说。
要不是知道三江真的快要生气了,五岳恨不得现在就跑了,现在的她只有认命地转过头盯着他。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最近你怎么了?在闹何别扭?!”三江的耐心真的快耗尽了,他忍着怒气问着五岳。
五岳低头欣赏自己的脚尖,慢吞吞地说着:“三江……”才开始说,一颗泪水在睫毛上扑朔了一下,下一秒便砸在地上了。在三江的惊讶中,她赶紧拭去眼旁其他泪珠。吸了一口气,又重新改了一下内容,组织了一下说辞,“我……我只是想做一个懂得礼貌的人……”
三江回想了一下用晚膳的那件事情,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几乎快忍不住笑意了,看着五岳委屈巴巴的样子心中笑意更甚。
“那你再说说,马车上你是怎么回事?”三江又问道。
这可把五岳问住了,她不想说,也不想面对。可面对着三江的眼光,她又不得不说,只好再昧着良心说一次假话了。
“我……我……”五岳还没有找好说什么假话才能瞒过三江,因为三江真的太聪明了,她的所有事情从来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而且,三江不喜欢她说谎。
但,五岳仍然还是要……
“我只是生气那个救我的人罢了,昨天下午的时候,他本来说的是要去给我买糖葫芦,然后我,我等了很久很久,天都要黑了,不,天已经黑了。但他还是没有回来啊!”五岳想起了步惜的那件事情,这是真话嗯,也不算骗了三江吧,虽然答非所问。五岳抱着一丝侥幸,心里想着。
“那个人,就是和你……”三江不忍再说下去了。然后他又发现了,五岳的情绪似乎都是因为这个人而变化。
三江看了看五岳,忽然感觉有些累了,他最近都因为五岳的种种而思绪万千,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他知道自己是把五岳当做妹妹来心疼她,怕她收到伤害,而且她还太小,什么又不懂……
“他没有和我睡,我骗你的!”
“什么?”三江没听清楚,或者是说他还想再听一遍。
“没……”
五岳见三江不再说话了,心中偷笑,只道自己是逃过了这一劫。正当五岳打算开溜的时候,三江却又及时地叫住了她,然后五岳几乎是绝望地转过头看着三江,干笑了两声,“呵呵……”
“阿岳,”三江见五岳一脸的假笑,心中微凉轻声喊出,“你……”很多话堵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或许三江还不知道要说着什么,有口难开。
“我……再过几日就要离开云峦山了。”三江却说了另一件事,令五岳的职业假笑瞬间凝固在脸上,“不再多留几日吗?”她开始小心翼翼地问着,盼望着三江能够回心转意。
“父命难违。”
五岳沉默了,她才见到三江,却又不得不再次看到他离开。离开三江离开后,她怎么办呢?
“你走了我又该怎么办呢?”五岳轻问。
“那从前我走后,阿岳都做些什么?”三江问,他真有些好奇。
“等你回来……”
五岳诚实的回答道,然后她又看见三江百感交集的目光,她以为三江这是不太相信,于是随后便又补充道一句,“还有想你啊~”
三江转过头,不好意思再看五岳。五岳却又不安分了,“你走了,我真的该怎么办呢?”她就这样一直缠着三江,她现在也不想管三江到底喜不喜欢她了,也不想管三江喜欢的是有礼貌的女子,她只知道,三江又要走了她得留住他。
五岳就伸手从三江身后抱着他,摇晃着他撒娇一样地问他。
三江的脸越来越烫了,他也越来越后悔没有教五岳男女大防。而他,他发现自己竟然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三江猛的一回神,伸手推开了粘在自己背上的五岳。转过脸大口大口喘着气,以此来让自己冷静冷静,却忘记考虑五岳的感受了。
此时的五岳还能有什么感受呢?只是捧着一颗芳心暗碎罢了。
三江挥手示意五岳可以走了,可五岳现在又不想走了,但她刚想开口就被三江用眼神制止住了。五岳撇了撇嘴只好走出亭子,看着亭子边已经恹恹欲睡的周济心中忽然有了一计。以至于周济恍惚间睁眼看见五岳出来的时候看自己,那一眼特别的……阴险。
他默默地捏了一把汗,看见三江还在亭子中,上前提醒他是时候回房休息了。
三江看了周济一眼,就走了。周济摸不着头脑,为何这二人跟约好似的,看他的眼光都那么……阴险。周济拍拍自己脑袋,怎么会呢!
当三江洗漱后,回到自己的房里,看见从窗边闪出来的一道黑影,他皱了皱眉,以他多年经验,来者应当不善,他赶忙点起了灯,举到那一方看了看前方,发现站在前面的人竟然是五岳!
“阿岳,你……”三江一时惊讶得都说不出话来。
五岳很少看到这样失态的三江现在忽地看见了便有些惊奇。她向三江走去,可三江却一步一步的在退。“你再往后退就要到门口了。”五岳笑嘻嘻地望着三江。
三江急忙撇过脸,把五岳向前推了推说:“阿岳,你怎么在这里啊?”五岳却忽然扑在他的身上像一只蝴蝶似的:“找你啊!”
三江急忙放下灯,又把人扯下来,“那你大可明日前来,今日天色已晚……”
五岳撇撇嘴,凑近三江的脸说道:“我才不管这些呢。”三江扶着五岳的肩,把两个人的位置挑了挑,顺势推开了门,五岳立刻赶到背上一股寒意,“夜已深重,快回去休息吧,什么事都明早再说。”
可五岳岂是那么好打发的主?她反手关掉门,步步朝三江走去,三江没法,只好一直退,退最后一步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床,一个踉跄就躺下床去了,五岳自己也没有注意,身子就随着三江趁势一起趴下去了。不过还好五岳眼疾手快,没有直接躺在三江身上,她双腿屈膝张开,双手支撑在三江脑袋的两侧,完美的女上男下的姿势。
黑夜中,未婚男女共处一室,还在床上这么一个姿势,容易引人遐想。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三江都还愣着,他直直地望着五岳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眸。门旁的灯离他们太远了,所以他们几乎看不见此刻对方的脸。
这黑暗刚好掩住了三江微红的脸庞。过了半响后,三江才反应过来,声音沙哑地朝着五岳说道:“下来。”
五岳还发着愣,听到这么一声音,双脚双腿顺势就软了。直接就趴在了三江的胸前。刚趴下来,五岳就听见了三江强健有力的心跳。
三江心弦颤动,五岳则轻声开口说:“三江,你的心跳的好快啊,是不是生病了?”
“阿岳,别动……”三江制止她说。
五岳虽不明所以,但听见三江这么说了,也就乖乖趴在他的胸前,不再乱动也不说话了。
慢慢的,三江渐渐地平复下来了,他起身抱开自己身前的五岳,拉着她走过屏风来到外室的一处小桌前,让五岳做下。
“说吧,有什么事?”三江端坐在小凳上。五岳撇撇嘴,心不在焉地低下头玩弄自己裙边的穗子,“我……我就是……”
“你,你不是要走了吗?我不想你走……就过来了呀。”五岳慢吞吞的交代了她此行的目的。
“就因为这件事你专程过来闹我吗?”三江把五岳过来闹他的核心要素说出来了,把五岳弄的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三江,你何不多留几天呢?我一个人在这里好无聊呢……”五岳轻声说道,听三江没有回应,她就继续自顾自的说着,“我一个人在云峦山上,没什么好玩儿的,早上只有一个人在你的书房里,看看你写的字,然后想想如果你在这里的话,你会做什么?晚上,我又睡不着因为我一闭上眼睛,想到的就是你。”
五岳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所以她自然没有看见,三江抬眸看她的时候眼中闪出的那一种光。
“阿岳……”三江轻喊出口,可当五岳抬眸疑惑地望着他的时候,所有的言语就全部破碎了,在嘴中却出不来。
“早些睡吧,我知道了。”三江转身往内屋走,五岳及时地拉住了他的衣袖,“不行,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让我安心的说法我才睡得着,要不然……我……我就在这里一直闹你,让你一直睡不着,看你们怎么办?!”五岳蛮不讲理的说道。
三江无奈的笑笑,转过头:“那你想何?”五岳好似一直在等这个答案,现下开心地说道:“可以将我一并带上吗?”然后五岳又看见三江微变的脸色,又补上一句说:“我绝对不闹你,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看我这么乖巧的份上就带上我吧~”
三江沉吟了一下,轻启薄唇说道:“应当可以吧,我书信给父王母妃看他们答应与否。”五岳的脸马上就变成一朵花儿似的,一开心就把三江楼在怀里,仿佛她是一个在调戏女人的男人似的,“真的吗?真的吗?那太好啦!”
到底是夜晚人声寂静,人心容易悸动。三江拉开与五岳距离,“好啦,阿岳这下子可以安心睡觉了吧?”五岳点了点头,就蹦蹦跳跳地回屋了,三江看着五岳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心中却是甜的。
当五岳从三江的房里走出去的时候,小阁楼处上的一展窗子打开了,那上面的人儿此时望着五岳,若有所思。
那阁楼上的一个小侍女打着哈欠走到那个人的身边,“浅璃姐姐,你怎么还不睡啊?”浅璃冲她轻轻笑笑,“我只是看今晚皓月明亮,出来看看罢了。”
第二天清晨——
用完早膳后的三江便去书房里写信,写完信之后遍交与周济下山去送出。
之后五岳又被叫到了三江的书房。“阿月,今日我已修书给了父王母妃,最迟今晚就可以得到答复。不过今天我叫你来是另有其事。”
“阿月,可记得你自己今年多少岁了?”五岳沉吟了一下,开口答到:“莫约十五岁,不过我的生辰在12月底,还早着呢。三江,怎么了?”
三江摇了摇头只问:“你怎么知道的,或者说你在云峦湖中是如何……”话还没有说完,三江就看见五岳低下了头咬着嘴唇,一看就是不想说的样子。
罢了,三江心想。总有一天,当阿岳真的相信他的时候,阿岳一定会告诉自己的。
三江又说,“无妨。今日我叫你前来另有要事,阿岳,你不是说想成为一个有礼貌的人吗?以前我教与你许多的礼仪,你虽然做得不甚好,不过也无妨,因为你毕竟不是名门闺秀,不过我接下来要教你的,你可千万切记了不可触犯一点。”
五岳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
于是整个下午五岳都在学习这个迷之礼仪,待三江全部教完她之后,五岳才知道自己学的这个叫:男女大防。
于是,好学的某五月便开始发问了:“为什么要这样限制呢?”三江轻弹她的额头:“世间礼法是如此,与人相处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