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做“梁上君子”的功底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过片刻,她便脚踏房瓦,落在了客栈的屋顶上。
胡侍卫跟上来,因为跟得有些仓促,落到客栈房瓦上时不住一踉跄,身体便向前倾倒。迟韶斜眼一瞥,左手一伸,便抓住了胡侍卫的一条胳膊。迟韶的手很稳,胡侍卫只感觉什么东西把自己的胳膊抓死了一般,他一倒,胳膊便一拉,摔不到脸。
“脚扭到了吧。”迟韶并没有多看他几眼,松开手,将两坛酒放在一旁,轻轻跪在地上,冷冷道,“脚给我。”
在迟韶的命令下,任何人都没有反抗的余地,胡侍卫只能乖乖地让他那一条右腿受迟韶摆弄。
胡侍卫的脚腕果然是崴到了,关节骨微微错位,顶得肉直疼。迟韶右手摸了两下,随后动作如雷,右手两指捏住骨头,使劲一按。这骨头便接上了。
等迟韶松手站起,胡侍卫往后微微退了两步,活动了两下,不禁感慨道:“想不到迟大人除了赌博盗窃暗杀,竟然还会些医术,这骨头三两下便能接好。”
“对啊,要不然在江湖上等死吗?”迟韶左手将短刀拔出,反手握住刀柄,刀刃抵在手臂上,“既然好了,就让我看看你的武功到底有多厉害吧。”言罢,迟韶短刀亮刃,三两步飞到胡侍卫面前,刀锋从胡侍卫的腰部扫过。
胡侍卫一惊,事发突然,也来不及思考,两脚急忙蹬地而起,向后退去,落在一旁。长剑随即出鞘,剑刃挡在身前。
胡侍卫能看得出,迟韶方才那一招绝对是加了水的,脚下的步调,手上短刀划过的速度,都是放慢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不然方才那一招,仅凭胡侍卫的反应速度,怎么可能免去一死。
迟韶看着对面的少年,手持长剑,一身自有的正直与练习得来的敏捷,闪在了一旁——虽说她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做,毕竟大部分人,甚至包括她自己,有时候也会本能性地闪躲,但她还是期盼胡侍卫能一剑挡回来——只有主动出击,才可能掌握优先权。不过这要求可能有些苛刻。
迟韶站在一旁。她想看看,面前这姓胡的小子能不能抛开以往自立为信念的“以太子安危为重,切勿有一丝恋战之心”,主动出击将她驳倒。
胡侍卫站在对面,右手紧握长剑,却迟迟不肯出招——他在等迟韶率先露出破绽——虽然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与迟韶的那一柄短刀相斗,是绝对不会看出那刀法中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因为他知道,她自编的几十个招式组成的刀法,绝对不会全部展露出来给你看,你怎么反击,她就有怎么回击的招式,见招拆招,随机应变,百战不殆。
双方僵持着。但按照迟韶的性子以及素来行事的习惯,她是绝对不会让一场战斗间断太长时间的。
迟韶那么想着,手上也有了动作。胡侍卫清晰地看到,迟韶左手上的短刀突然一闪,变成了正握。他心头一沉。
胡侍卫想迟韶大概是觉得自己不加反击是因为懒得动手,这才开始动了些真格。
可以说胡侍卫的大致方向没有想错,迟韶素来都是左手短刀右手辅助,短刀轻便,也不会影响出拳的速度与力道,二者夹击,足够让对手应接不暇。
迟韶再次持短刀上前,左手一刀砍下,胡侍卫急忙右手持剑柄,右手稳住剑身——这一刀,迟韶还是没有用全力,但这却是胡侍卫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应对的。如此一来,胡侍卫双手都被占用,迟韶趁虚而入,右手倒是不出击,右脚一脚踹在了胡侍卫的小腹上。
胡侍卫只感到小腹一阵剧痛,几乎麻痹了他整个大脑。这一脚虽说不是正中要害,但还是仅仅偏了一点。
都说人在筋疲力尽却又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总能爆发非凡的力量,突破身体的极限。一是不知道迟韶是敌是友,到底会不会将自己置于死地,必须挣脱这个处境反击回去;二是迟韶的短刀刀刃逼近的速度让他是在是招架不了,长剑不得不撤。而迟韶那一脚踹对了地方,腹部使不上力气,轻功就跳不起来,也就无从闪躲。
胡侍卫借着剩余的力气将长剑抽离,随即右脚蹬地跳起,左腿在空中一计鞭腿,向着迟韶头部踢去。
见胡侍卫来了兴致,便忍不住想要激发他更多潜力,右手抬起,左腿向后一错,借着身体的力量,仅用一只小臂便将胡侍卫的一条鞭腿挡下。
胡侍卫大概也是体会到了冲破谨慎小心而主动进攻的乐趣,身子在空中一翻转,遁地落下。迟韶向后一撤,倒是丝毫没有乱了阵脚,似是有几分期待地看着胡侍卫。
胡侍卫再次冲上前——既是近身侍卫,那就必须在近身搏斗术上有上几分造诣——还是方才在酒馆中所使用的三招连起,不过没有了旁人过多的目光,桌椅的限制,这三招的优势便得以显示。
迟韶眼中,胡侍卫不过是把三招使用的顺序打乱了,频率加快了,而脚上也是随着迟韶的躲闪而前进,一直逼近。
胡侍卫的速度算是不错,既是要看看他攻击的招数如何,那手脚上的动作就多是躲闪回避。迟韶索性将短刀收回刀鞘,在胡侍卫的每一次出招的时候闪躲自如。
这么相持了半柱香的时间,迟韶也是几乎将胡侍卫所出的套路大致摸透了,在胡侍卫一剑径直向她刺来的时候,她右手在胡侍卫手腕处一砍,随后后退两步,便在刹那间踏着长剑剑锋,从胡侍卫头顶飞过,稳稳落在胡侍卫身后的房瓦上。
胡侍卫不甘示弱,急忙转身,长剑向着迟韶的小腿扫去。迟韶左脚向着剑身一踢,胡侍卫手腕处——方才被迟韶一掌砍下的地方——一酸,长剑顿时从胡侍卫手中脱离。
这当然没有结束。不过大概也算是结束了。右手腕使不上力气,单单左手去与迟韶相斗,这是不可能的。
“你手腕没事儿,我那一下只是压迫到你的血管了而已,稍微阻碍了血液流通,所以你的手部会有轻微的麻木感,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迟韶用左脚将胡侍卫的长剑挑起,握在手里,笑笑,又丢给胡侍卫,“你小子潜力不错,不过......”
迟韶看看胡侍卫,道:“你这剑,是太子府标配的吧。”
胡侍卫道:“嗯。”
迟韶将那柄长剑插回胡侍卫随身挂着的剑鞘:“我看你的招数应该是走近身搏斗的,近身搏斗的话,用长剑就很不方便了。刚才打得时候你也感觉到了,剑身沉重,每一次回锋再出击,那就需要耗费手臂一定的力气,长时间下来,双臂会产生酸痛感,且之后的一段时间,你的双臂就会感觉跟废掉一样,不能如意地使用。若是想走这一条路的话,我觉得你还是跟我一样,改用短剑,或者是刀吧。”
胡侍卫犹豫了片刻,道:“那若是用剑呢......其实这也算是近身的吧......”
“剑,其实这个东西在实际打斗中并不实用。”迟韶道,说着,将自己的短刀从刀鞘中拔出,在左手中玩弄了片刻后,又插回刀鞘。
胡侍卫问道:“迟大人又没接触过剑,怎么知道剑法的好处。”
迟韶的注意放在了胡侍卫的前半句话上,她不禁眉头一凝:“哦?没练过剑?好啊,今晚可以让你看看,什么叫没练过剑。”
胡侍卫大概是莫名的自信,江湖上都说迟韶一柄寻常短刀闯遍江湖,几乎是打尽天下无敌手,倒是没有过剑的传闻。迟韶这么一提,胡侍卫便来了自信。
迟韶其实本身并不否定剑的好处,在近身搏斗的某些时候确实发挥着决定性的作用。但她就是不想承认。自己用的短刀,曾将多少自称天下前几的剑客杀死在刀下,一招毙命。刀法既然能如此厉害,那她又何必承认剑呢。
这大概是说得出口的一个解释。
不过在她心里,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怨恨,不喜爱,对剑的忌惮。不知道是为何。
“算了,一切看你。不过,凭你现在的功法,一般的渣滓是绝对打不过你的。保护曹缦那家伙,你够格。”迟韶依旧是一副点评的语气道,言罢一顿,“我先下去看看,和你们殿下商量一下——算了,你也过来吧。我看看,什么时候把你们太子府的那些兵力接过来。”
“现在的府兵兵权应该还在殿下手里,我想陛下没有那么狠心,速度不会那么快......就是太子府的府兵分散,分为九个驻守地,分散在太子府四周。”胡侍卫跟在迟韶身边,解释道,“不过那里都是大褚的军事重地,把守严密,一般只有持有太子府令牌的人以及太子殿下和陛下能够随意出入,其他人......”
“其他人不能进吗?”迟韶漫不经心道,她倒是不信了,把曹缦架过去,她还就不信会有府兵不听调令。
胡侍卫迟疑了一下:“算了,没事,有殿下在,又有迟大人保护,就算是褚阳殿,也能丝毫不会放在眼里吧。”
迟韶倒也不笑,淡淡道:“这才是你应该有的态度。走吧,回去跟曹缦说一下,明天咱们三个就去褚阳城,看看把那府兵调来这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