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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岸芷汀兰

至若秋和明媚,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汀上兰草随风摇动,常念你年幼时解救我于竹篓,誓要与你纠缠一世才得罢休,哪怕失去所有一切也不可惜,你可懂我?可懂我?我的悲叹夙愿和裹薄风,于长空游荡。只想诉于你一人,独独你一人。

八月十五中秋日,三秋恰半,故谓之“中秋”。此夜月色明于常日,月似圆玉盘,又谓之“月夕”。此际金风荐爽,玉露生凉,丹桂飘香,银蟾光满,皆登危楼,临轩玩月,或开广榭,玳筵罗列,琴瑟铿锵,酌酒高歌,以卜竟夕之欢。至如铺席之家,亦登小小月台,安排家宴,团聚子女,以酬佳节。虽陋巷贫窭之人,解衣市酒,勉强迎欢,不肯虚度。

是时螯蟹肥美,梨,枣,栗,橘,皆新上市。

红药大早见缸中有一大螯蟹,甚是欣喜,便是勤快洗刷锅灶,冷水下锅,便捞起螯蟹来,为其细细刷去沙土泥泞,螯蟹甚是乖巧,任其洗刷,偶尔吐一两泡泡。

水沸,弃蟹入锅,盖锅盖,添干柴。煮来有一会,掀起盖来,螯蟹于热水边不停游走,蟹身不见虾子红,未煮得熟。

听得其说,“可热死我了!可热死我了!”

惊得红药用一旁锅勺捞起它来,瞧了眼厨房开了的窗,便是甩了出去,又熄灭了炉火,擦了湿手,转身出去闲逛,想吃个螯蟹太难了。

巧得乌崖子上门拜访,提了筐螯蟹做礼,红药也不客气,便是蒸了螯蟹邀大伙一同食用。阿白吃得螯蟹,吵着要去城中集市,也快中秋,添置些物品,感受城中气氛也是极好的。

于是便一番商量,留书信于家中,往城中集市而去。

“咦?缸中螯蟹呢?”红花在厨房左右瞧不见得熬蟹去处,留下开了的窗,和窗外一片好风光。

话说城中有一秀才,名唤张九歌。九歌乃一穷落魄秀才,年方二十又三,家中父母于他赶考之时于家中双双病逝。虽是秀才,乃是无权无势,邻居平日里时常接济一二,其靠字画糊口,勉强过得去。

一日他摆字画摊归来,只见一道士来到门首,九歌便上前问他,“我乃此家主人,道长有何贵干?”

“贫道乃山中修行之人,途经此处,想讨要一馒头吃,望施主施舍一二。”道士回道。

“道长稍等片刻,我便去取来于你。”九歌不疑,推门入内,取了碗水又拿了唯一馒头一并交于道长。

道长喝了水,吃了馒头,细看了九歌面相一眼,眼中清明若河水。后取出黄纸符咒交于九歌,“谢过施主,无以回报,以此符咒赠予施主,可保施主平安。”尔后拜别离去。

九歌便将符咒贴身放置于胸前,回屋“咕咚咕咚”喝下了两碗水抵饿,唯一的馒头已是送出,家中所剩白米无几,熬的小粥清澈可见碗底米粒,悲哉悲哉!

翌日,张九歌离了家中,抱了字画出门摆摊糊口,入易康坊,过三里桥,到花市街摆摊。其饥肠辘辘,心中祷告能卖得字画一二,今日不至于挨饿。

九歌隔壁乃是一汤面摊子,清汤挂面,放上几颗爽甜青菜,滴上几滴香油,滚烫热气,香气扑鼻,过往客都要来上一碗。

“张秀才,来,吃吧。”隔壁摊的李阿叔给九歌递上一碗汤面,热气腾腾。他瞧着张秀才昨日没卖出字画,今日铁是要饿肚子,瞧着他昏昏厥厥,定是还没吃得早饭,便是送上碗热汤面解决其窘迫之境。

“这。。。这。。。李叔,万万不可。。。”九歌有意外也有含泪也有不屈。

“吃吧,不要钱,日后若腾达了,别忘了李叔便可。”李叔也是怕九歌有所负担,便是随口一扯,便将瓷碗放置于九歌摊位台面。

九歌再三谢过,端起瓷碗,滚烫晶莹的泪滴落热气腾腾面汤中,没入其中,混合,消失。

李叔瞧见他动筷子,便是乐呵呵笑了,这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少不得接济一二。

九歌今日卖出字画一二,便还了李叔面钱,早早收摊回家去。

正直中秋之际,偶得雨水,催花雨下,下得绵绵不绝。

雾锁东南,落下微微细雨,渐大起来。九歌并未带伞,拢字画于怀中免湿于水,于一无人屋檐下暂避雨,拍去身上水花,所幸字画皆无染上水雾,瞧着雨下,心中也是凄苦万分,正直秋季,更是悲凉伤秋。

忽而九歌余光瞥见一抹青色于雨中款款而来,那青衣女子于屋檐下收了油伞,乌云畔斜插了步摇,有丝凌乱,一身水青色衫裙,裙边细致绣了金丝边,素雅高洁。青衣女子见了九歌,起一点朱唇,明眸皓齿,微微福身。九歌怀拢字画,慌忙答礼。青衫女子美目流转,频转秋波,瞧着九歌。九歌生平是个老实人,又未见过如此貌美女子,心中是惊又是羞。

“今日有缘与公子于一檐下避雨,不知公子是何名讳?”青衫女子问道。

“在下姓张名九歌,乃是一名秀才。”九歌如实答道。

“不知公子家住何处?”青衫女子美目流转,迷得九歌服服帖帖。

九歌老实,何曾见过此等美女,更别是与之搭话,心中又惊又喜,遂将家底一股脑报于青衫女子听来。“寒舍住于杜鹃儿巷内,父上母上皆已不在,乃以字画为生。”

“不知姑娘高姓,府宅何处?”九歌想已是自报家门,所性放下身段,追问女子名甚,家住何处。

所谓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奴家乃白汀兰,家宅于隔街白府,今日外出不想值雨,与家中奴仆失散,走落于此。”青衫女子答道,美目含春,盈盈流转,迷得九歌心头昏昏沉沉,低头不敢细细看来,偶得抬头偷瞄一二眼,自觉不是君子所为,所性不再去瞧她,收敛身心。

雨渐小,那白汀兰便邀九歌一同撑伞离去,九歌难消美人恩,自是应允。

二人相继无语,行至一段路途,瞧见前方奴仆模样,气喘吁吁,小跑近白汀兰身边,两人细声说了些什么,白汀兰便告知九歌,她需得回去了,不能远送,遂将油伞于他使用。

奴仆瞧眼九歌,与他说道,小姐此伞乃是紫竹做得柄骨,上好皮纸覆盖,细刷桐油反复晾晒,自是名贵无比,细细拿了去,莫要玷污了回来。

九歌接过伞,拜别了白汀兰,依依不舍转身离去。

“那呆儿身上有东西令我极不舒服,需得去了它才好。”九歌走远并未听得他人谈话。

九歌回至家中便是心情大好,早已忘记奴仆适才说了些什么,倒是心中唯一记得要将伞晾干,又细细收好,似对待一位美人儿般恭敬。

熬了不再是清澈见底的米粥,和了些小菜与一馒头,美美吃了一餐,心情大好胃口也是大开,无奈囊中羞涩,家中米粮有限,便是适可作罢。

当夜思量那青衫女子白汀兰,翻覆睡不着觉儿,心中所思越是欢喜,入梦,如白日所见,与青衫女子游于河岸,琴瑟和鸣,情意绵绵,一梦至天明。不想金鸡一鸣,乃是一黄粱梦也。

便是再无睡意,起床胡乱梳洗一番,吃了昨夜所剩半个馒头,饮了清水,便是出门摆字画摊。

“张秀才,今日赶早!”隔壁摊卖面李阿叔也是略有惊讶,今日张秀才起得真是早,瞧他春风满面,莫不是遇着好事儿了!?李阿叔本欲询问张九歌,准备开口之际,面摊来了几位吃客,唯有作罢,煮起了面儿。

再说九歌,与李阿叔打了招呼便是坐于摊前,心欢意乱,似有千万蚂蚁细细咬于心头,酥酥麻麻,又似沐于和熙春风中,春暖花开,朵朵开于心头。做买卖也毫无心思,偏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今日巧有商队路过,吃了汤面后瞧了九歌字画,全都包圆了去。九歌心中乐呵呵,脸上可是开了花儿,于面摊吃了两碗汤面,李阿叔给足了香油,九歌付了三碗面的钱便是收摊离去。

又买了些馒头和油饼留着读书之时有得抵饿充饥。见了邻居便是给了些新买的油饼小菜做昔日接济的回礼。

出邻居家门瞧见自家门首有一人,细看是那魂牵梦萦的青衫女子白汀兰,她今日着了件青白裙,淡淡的青色,烟雨朦胧,和了细细的白,素洁高雅,乃是知书达理之态。

九歌心中欣喜万分,表面仍是强做镇定。“白姑娘何故在此处?”

“奴家巧然路过此处,心里想顺路过来探望公子,恍惚醒来便是走到公子家门前。”白汀兰人美声柔软,听在九歌耳中甚是软绵绵的,似那甜滋滋的绵糖,含嘴中又容易化了,握手心又易消逝,需得小心翼翼。

“白姑娘快些入寒舍拜茶,莫要在外着了凉。”九歌心中自是知白汀兰不会巧然路过,定是特地上门来拜访,杜鹃儿巷偏远,断断是不会有顺路一说,心想至此,心中甚是喜滋滋,手脚也欢快了许多。

开了门让白汀兰入屋内。

白汀兰有许犹豫,许是考虑男女授受不亲,贸然接触不是个好的开始。

九歌见她迟迟不入内,知她是害羞犯了,“白姑娘莫要介意,快快入来,我这门年久失修,需得小心点入内。”

听得九歌如此说,白汀兰便是不好推脱,入内拜茶。

两人谈古论今,甚是合得来,不觉日光落下,白汀兰便收回昨日竹伞,拜别九歌离去。九歌送她至巷口,望她背影迟迟不愿离去,心中惆怅失落,似有块石头压在其上,呼不得气,适才的欢喜,现在的失落。

九歌失落回到家中,望家中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便是失了神,索性不点灯烛,独坐于昏暗中,起初黑蒙蒙伸手不见五指,久而适应了黑暗反而双眼还能见些许亮光。

许是坐久了便想起身活动顺道点个灯烛,手于桌面胡乱摸索,脚下无意间是踩到了某样物品,有些许软绵,便是点了灯烛,凑近一瞧,原是只香囊,表面绣了兰花儿,静静躺于椅子腿旁。

九歌压抑心中的惊喜,捡起地上的香囊,心中无限欢喜,喜的是他有机会去拜会白姑娘,与白姑娘说说话,说得上话总是有机会的。

便是将香囊表面的浮土轻轻拍去,姑娘家的香囊,总是带了深闺中一丝神秘,遮遮掩掩,令人心中遐想,撩开那薄薄纱帐,一探究竟。

浅粉色的香囊,绣了兰花其上,隐隐约约的香,细细嗅来,萦绕心头,温柔似水。

九歌欢天喜地,拿香囊于手中久久不愿放下,心中多了遐想,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翌日,九歌早早出去摆字画摊,寻思早早收了摊好去白姑娘府上拜会。

时光交错,红药一行来至花市街,于面摊坐下嗦面,偶然听得面摊老板讲关于秀才张九歌的故事。

九歌早早收了摊,摸了摸胸口香囊,确定它在那里,心中想到即将要见到喜欢之人,心中更是欢喜异常,步伐都是轻快的。那日的符咒他早已不知都往何处去了。

便是来到白姑娘所说之处,寻不得白府,于街边巷口寻问路人,皆不认得。正是失落之时,瞧见白姑娘迎面走来,碰个正着。

“白姑娘,不知府宅何处?害我好找!”九歌说道。

“张公子随我来罢。”白汀兰引九歌走于前,多曲折弯道。

不多时便来到一楼门前,说道,“这里便是。”

九歌抬眼瞧去,心中惊叹连连,门皆金钉朱漆,壁皆砖石间甃,覆以琉璃瓦,曲尺朵楼,绣户珠帘,有小厮开门引得他们入内,内里金翠耀目,墙上山水古画,桌上名贵摆件,窗台上一兰草摆放其上,郁郁青青,定是其主人日日细细打理。

九歌拘谨,便是站于厅中,久不坐下。

“张公子看茶,不必拘谨。”白汀兰嘴角含笑,示意九歌落座。

九歌何时饮过如此上等茶汤,心中更是羞愧,昨日自家那茶堪比树叶渣子,白姑娘家的茶才是真正的茶。

“张公子不必拘谨,家父母外出经商兼游历,不时常在家中,家中乃是我一闺中姑娘做主和管事奴仆。”白汀兰知他贸然上门,又手脚空空,便解释于他听。

九歌心中果然放心不少,茶过三旬,也该是道出此行目的,便将香囊由环中掏出,依依不舍。

白汀兰接过香囊,惊讶不已,“昨日回来便找不着,原以为是丢于哪处,原是张公子捡着了,奴家谢过张公子。”

“小事,白姑娘不需挂齿。”张九歌本是不想归还的,但是他的教养学识不允许他如此做,虽是万分不舍,也唯有物归原主。

“不知张公子是否愿意收下奴家香囊。”白汀兰双目含羞,娇羞可人,娇滴滴的话语里含了期盼和娇羞。

“张某自是愿意。”张九歌心中自是十分愿意,他心中清楚收下白姑娘的香囊便是接受了姑娘的喜欢,欢喜万分,表面仍是强装镇定,面带一丝笑意。

两人表明了心意,皆是心中高兴。吃过饭便去逛了河畔花街,情意绵绵。

尔后九歌也不常去摆字画摊子,与白汀兰游山玩水,吃喝于白汀兰家中,白汀兰倒是时常劝九歌平日里多读书多用功以便日后考取功名利禄。

后来两人便是拜堂结亲,百年偕老,至结婚也未见白汀兰爹娘,也只是见白汀兰修书一封说是爹娘在外赶不来急,寄书信一封告知他们。九歌心中早已认定白汀兰,皆是听她安排,心中不疑。

酒席散后,共赴巫山,白汀兰娇羞迷人,双目含春光无限,百媚千娇,颠鸾倒凤,迷得九歌分不清东西南北,只恨相见之晚。欢娱嫌夜短,不觉金鸡三鸣,东方渐白。

自此日为始,夫妻二人举案齐眉,情意绵绵。

时临春气融和,花开似锦,车马往来,街坊热闹。九歌摆字画摊归白府途中,见到之前赠与他符咒的道长,穿着一身道袍,头戴逍遥巾,是与原先模样。

那道长自是认得九歌,远远瞧见他额头一道黑气,必是被妖物缠身,特地拦下他来。

“近日有妖怪缠绕于你!若不驱除,日后你的性命将枯竭而死。”道长说道。

“道长可瞧仔细否?何来妖怪?”九歌自是心中断定道长胡说,朗朗乾坤,何来妖怪。

“自是你身边最亲近之人。”道长以巧劲抓住九歌的手,至其挣脱不开。

“我顾念你是修道之人尊敬于你,你何必如此加害于我!”九歌心中愤怒,怒于脸面。

道长不再言语,知多劝无用,强撩起他的衣袖,以朱砂于他手臂上绘了一符,弃笔而去,走远传来他的话语,“你我缘分已尽,后会再无期。”

九歌心中不以为意,任他如何搓洗,皆是洗不去朱砂印痕,唯有作罢。

“后来怎么样了?”红药停下手中筷子,问面摊的阿叔。

“小姑娘,老朽告诉你此故事也是有私心的,我见你这朋友是位道长,不知得否出手解救张秀才于水火?他是老朽从小看着长大的,也算半个儿子了。”李阿叔叹了口气,手中一顿,热汤滴落手背,他已是无感觉。

“阿叔放心,我这朋友自会替你去看情况的,你且讲来,莫要断了重要。”红药自发帮无崖子应承,也不管他是否同意。

后来九歌回到白府中,吃过晚饭,与白汀兰说起此事,白汀兰心中大惊,面不改色,说是道士胡说八道,切莫听信他人胡言。九歌自是听话。

晚上就寝之时将朱砂符咒裸露于外,符光笼罩白汀兰。只听得一声惊叫,其他便是不知,尔后九歌便从白府奔跑而出,夜间穿着内衣与街上狂奔呼喊,神色激动癫狂。

身后哪里还有什么繁华耀目的白府,乃是一处废弃宅院,多蜘蛛结网生尘埃,破败不堪。后张九歌便是一蹶不振,昏迷不醒,他的屋子我们也是近不得身,那妖怪将昏迷中九歌困与一屋内,外人进不得内,内人出不得来,不少道长出手皆被屋中妖怪所伤,至今无人能解救得张九歌与那屋中出来。自此杜鹃儿巷便是无人敢去探了,夜间更是起了浓雾,伸手不见五指。

红药便嘱咐吃完面汤的阿白悄悄潜去杜鹃儿巷附近探个究竟。阿白得令便于暗处化作一普通虫子,调皮在乌崖子面前飞来飞去扰其吃面,乌崖子知是他,未停下筷子,以另一手挥赶他去。

红药交代他切莫贪玩,莫要靠得太近,瞧清个地势情况回来答复便可。

那阿叔又讲起另一事,乃是关键。

原那白府往东几百米便是那柳府,柳公子贪好美色,竟然不知离家附近有一闺中美人白汀兰,白白便宜了那穷酸秀才张九歌,每每想来乃是痛心疾首,偶见过白汀兰之后更是魂牵梦萦,茶饭不思,日日想与那白汀兰好。柳公子先是偶遇调戏白汀兰,被她贬低得一无是处,无学识无修养的纨绔子弟。心中更是恨那张秀才,也是越发大胆,青天白日的,趁张秀才不在家时段,偷偷于后墙架梯爬入白府内,亏得他小心翼翼,避开了家丁,又见着白汀兰,便是要尾随她回房。

白汀兰行色匆匆,并无察觉后方有人,料她也想不着,会有登徒子于白日里上门来调戏。

白汀兰前脚匆匆关上房门,柳公子早已是躲于阴暗处观察,猥琐到极致。

那柳公子邪从胆边生,又无极大的勇气上前,虽是贪色惯了,也是生平第一次做爬墙之事,乃是紧张万分,无勇气上前去,便唯有隔窗偷窥,于门缝处张望,这一望不打紧,吓得柳公子三魂丢了七魄,手脚发软。见那柳公子手脚如灌了重铅,举步艰难,额头大汗淋漓。

于那柳公子眼中瞧去,那屋内不见娇花似玉体态,乃有一大青鱼头,身着人裙,眼似火炬,于黑暗中异常明亮,吓得柳公子惊坐于地上,脑中空白一片,手脚如灌了铅,也不敢大声呼救,只得拖着腿赶紧爬墙回去,回至柳府门口便昏迷了过去,柳家人赶紧叫了大夫诊治,保住了性命,也是安分了好些日子。

那白汀兰本不知有柳公子潜入,乃是准备更衣修炼之时,恰觉窗外有人,便是记上心来,有了这一出。她寻思这柳公子回去必定会再添油加醋一番,便是心中一计。待张九歌回来便是故意凌乱青丝,哭倒于他怀中,抽抽噎噎,娇弱无力,将事情讲与九歌听。

说是那柳公子青天白日上门来,调戏与她,扯裙扯裤,欲行不轨,幸得大声呼叫,府上家仆及时赶来将这不要脸之货乱棍赶了去,惊得魂不附体。

那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模样,张九歌心都要揪于一块了,欲要上门去讨理,乃是被白汀兰阻拦下,本就是丢脸之事,说出去叫他人嘲笑。九歌心中对白汀兰更是喜爱。

那柳公子与他人说那白府白汀兰是妖怪,无人相信,更是糟众人嫌弃,皆是说他毫无羞耻心,青天白日潜入他人府宅内欲行不轨,调戏良家妇女,调戏不成又出口污蔑他人,本柳公子名声就不好,这回更是雪上加霜,无人愿与之交涉。

乃至柳公子独自一人终日躲于房内,郁郁寡欢,时常于夜间梦见青鱼张开了大口要吞下他,惊吓连连,心中懊悔不已。真是早知今日如此,何必当初!

阿白也已回来,乌崖子与红药心中也有了大概,真真是冤家路窄。

那面摊阿叔怕他们不够尽心,还许诺他们,若是能驱得邪魅,日后何时来吃汤面,皆免收面钱。

红药心中已知来龙去脉,嘱咐卖面阿叔切莫声张,待她与道长去杜鹃儿巷会一会那妖怪先,有情况再来告知他。

说那红药一行来至杜鹃儿巷附近,许是人去巷落,巷边杂草丛生,毫无生气。

众人行至巷口便是一阵腥气刮来,巷内忽生白雾,来者不善。

乌崖子便让红药和阿白于巷口等候,莫要一同入内,若于白雾中失散,便是中她计谋。

别看平日乌崖子吊儿郎当样,他那身道法皆得真传,自身天赋极高,造诣极深,若非需得入世修炼,此刻应是避世高人,就是入世,也是万者中的佼佼者。

乌崖子跳入白雾中,雾中腥气浓烈,来自四方,似有意干扰来者判断。

他并不受扰,长驱直入,快近张秀才府宅之时,忽现一吊睛白额虎,呼啸而来,气吞山河,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倒乌崖子,一虎爪下去,地面深陷一坑,乌崖子往旁边一躲,抽出背后乾坤剑来,这吊睛白额虎看似笨重无比,实际灵敏异常,招招往乌崖子要害处攻,乌崖子也不是处处躲让,避过它的攻击,挽一剑花,催动咒语,挥剑而上,剑御载华光,直击吊睛白额虎额中,白虎不急躲让,剑直额中,“嘭”然一声,似白雾消散而去。

“不好!调虎离山!”乌崖子幡然醒悟,念咒明路,御剑而去。

说红药那头,乌崖子前脚才走不久,后脚浓雾便是包围而来,腥气浓烈异常。阿白感知危险,幻化羽翅,眼尾鳞片闪动危险之光,手持双针,一尺来长,晃过冰寒之气。

待乌崖子赶到,却是瞧见红药双眼红艳,身后式神一丈来高,怒目圆睁,威风凛凛,手持双锤,那一锤子下去,那白汀兰便是化作原形,她见乌崖子已赶回来,也不恋战,以原形遁地而逃。

那式神是光态,笼罩红药,身边是负伤的阿白。

瞧见乌崖子赶到,红药便是催动咒语收了式神,有片刻晃神,见乌崖子有些许惊讶,便说道,“见笑,修为不足,只得声势外形。”

“平身乃首次见式神,实是威风凛凛。”乌崖子说道。

“你若喜欢,我回去让他送你一个就是。”红药说得轻巧。

乌崖子愣了片刻,眼中有丝殷切期待,“真的?”

“假的!哈哈哈哈哈!”红药笑得爽朗。

“不想与你言语!”乌崖子冲她翻了个白眼,将阿白于背上,浓雾渐消散,腥气渐淡去。

“哎,等等我!”红药笑嘻嘻跟上,仍不忘数落他。

待两人走远,白汀兰忽出现于巷口,瞧着他们远去,捂住胸口,嘴角鲜血殷红,她顺着墙滑落于地,手中紧紧抓住地上野草,狠狠连根拽起。他人若要阻拦我与九郎,我便是誓死与之拼命!丢弃手中野草,肚中气血翻江倒海,忙自怀中掏出一玉瓶来,透明玉瓶中有几颗殷红药丸,白汀兰倒出手心数了数,剩得三颗,需得寻他法,便捻起一颗来放入嘴中,运法疗伤。

红药一行于面摊李阿叔家住下。怕叨扰他还购买了些许羊肉与瓜果一同食用,主要是阿白想吃,占着护红药受了伤,便是嚷嚷要吃荤肉,丝毫不客气。

那李阿叔哪见过这阵仗,都是清苦人家,平日里也是少荤少食,多有拘谨。

“阿叔赶紧下筷,莫要拘谨,迟了可就没得吃了。”阿白与乌崖子毫不客气,以那姿势很快便会清理得干净,红药赶紧给李阿叔夹多几块肉食,又给他斟酒。

“姑娘是贵人!”李阿叔也就不再推脱,一同吃喝起来,席间喝多了几杯,便回屋睡去了。

“她便是那日抢我珍珠之青鱼。”红药用筷子夹起花生米丢入嘴中,说道。

“我瞧那珍珠不在她身。”乌崖子说道,“且我今日与巷中感受到那张秀才气息极其微弱,想是有物续他命,否则恐是要撒手人去。”

“珍珠?”红药说道。

“应是,我想那李府公子嘴中朱玉应也是在那张秀才之身,那青鱼费尽心思怕也是为给张秀才续命。”乌崖子极其睿智,串了一遍便是串出大概情况。“可惜!人妖殊途,那张秀才精气早被那青鱼耗尽,若再痴缠一起,怕是要赴黄泉。”

“那便今晚动手,营救出张秀才!”红药拍板下定。

于是便有,“道长夜探杜鹃儿,青鱼痴狂为爱怒。”

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众人于杜鹃儿巷内一番缠斗。那青鱼精甚是狡猾,幻化三体,皆是虚幻,与他们打斗,更是祭出法器,要与他们鱼死网破。打得正是火热,天边略过一白鹤,乃是朱红腿儿,嫣红异常。

白鹤落于屋顶,鹤唳九霄,瞧红药一行迟迟未将她攻下,说道,“我来助尔等!”便是飞冲而下入迷雾中,尔后听得一声惊叫,浓雾散去,那白鹤嘴中衔了一青鱼,于空中飞了三圈后,收翅落地,口吐青鱼,便是一脚踩住青鱼。

众人收了法器,围拢了过来。

“师兄!”那青鱼被白鹤踩着,拍着鱼尾,嘴巴一张一合。

“莫要叫我师兄!你已被师父逐出师门!再无关系!”元鹤子说道。

“元鹤子!你与她是同师门?”红药惊讶,想不到还有这层关系在此。

“曾经是!”元鹤子说道,“她原乃是师尊池中一小青鱼,因其颇有灵性,师尊便是收她入门修炼,谁知她误入歧途,思恋人间,誓要与那张秀才厮守终身,须知人妖有别,怎可违背天命,那张秀才本有他的人生,青鱼这一番搅和,便是会改写他终身。这青鱼自是不听劝告,先是偷得师尊仙药走了捷径幻化做人,又偷走师尊法器紫坤圈,胡乱作为,与那张秀才结成亲,需得知纸终究是包不住火!那张秀才怎会接受得你是妖!”

青鱼未语泪先流,“那年我贪玩于人间被渔夫所捕捉,区区三百年道行,终究要落为鱼肉,九郎虽是清贫,仍以字画换了我来,我以他也是要食我之人,怎知他与我说,他第一次见我如此美丽的青鱼,是仙物,又是活物,舍不得食用,便是带着我偷偷行至一无人湖边,悄悄放生了我,叫我赶紧走吧,走远了不要再被抓去。我便是记住了他模样。以我道行,幻化做人太难,需得修炼,那又太慢,我的九郎会等不及,于是我便偷了师尊仙药,走了捷径,也是背弃师门,我无怨无悔!我爱九郎,他是我恩人,也是我所爱之人,我愿舍弃一切陪他走过此生,看尽风花雪月!”

“你可醒醒,你瞧瞧他,可有生的可能!”元鹤子恨铁不成,执迷不悟!“你走捷径,后果便是他的精气被你吸取,乃至最后赴九泉!”

“不可能!不可能!九郎只是睡着了!”青鱼仍是自欺欺人之态。

“你明知与他结亲有违天命,仍是执迷不悟,与他痴缠,害他昏迷于此处,你又是四处掠夺续命之物续他性命,他与活死人有何区别!”元鹤子愤怒异常,师门丑事!“若非师尊替你隐瞒,你早该受雷罚之刑。今九霄已发现,是你受刑之日,自重!”

元鹤子收回他的朱红鹤腿,默默行自一边。

九霄雷鸣,一道天雷下来,狠狠劈在青鱼身上,皮开肉绽,紧接着第二道,三道下去,必死无疑。

忽一人窜了出来,护住青鱼,众人来不及阻拦,天雷便是狠狠劈在他身,在瞬间昏死过去,体内珍珠破裂碎灭。

“啊!九郎啊!九郎啊!”青鱼白汀兰痛不欲生,一切皆是一场梦,梦醒梦落梦碎。

张九歌后背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昏迷不醒。最后仍是为青鱼挡了一劫,也是为她所有爱的回应。

“我有元丹一枚,可于他服下,能保住性命。”元鹤子口吐一丹药。“至于你青鱼白汀兰,师尊交待于我,领你回去受罚幽禁,白汀兰此已是最好安排,你需思考清楚!”

“白汀兰接受师尊安排!”白汀兰回头望了眼昏迷中的张九歌,泪早已湿了眼眶,欲语泪先流,终究是无话讲出口,与元鹤子一同离去。

乌崖子将丹药与张九歌服下,等待片刻,那皮开肉绽之处自动愈合,神奇异常。只是那张九歌性命虽是保住了,怕是日后身体虚弱,“他此等替那白汀兰挡了一劫,怕是要折去寿命。”

“我有法子替他续上命。”红药小声说道。

乌崖子心中一惊,她一常人,怎会得此法?

“不可!大王知了会要他命的!”阿白出声阻止她。

“无妨,我会与他说。”红药说道,幻化出一扇子,乃是焚音绣云扇,催动咒语,以红面扇那张九歌,轻轻一下,甜腻花香笼罩张九歌,片刻便消散而去,他的阳寿便是被添上一笔五十载。

“切莫与他人说起!”红药告诫乌崖子。

“你此等随意替人续命,可是会内里伤了自己!”乌崖子便是看透内里,知她定会内在有所受伤。

“无妨!功德一件!”红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乌崖子也不再说什么。

众人合力将张九歌搬至屋内,受至他醒来。

张九歌做了一长长的梦,梦里白汀兰化作一尾青鱼,好好的一娇弱姑娘化作一尾青鱼,能口吐人言。自是吓得张九歌失了魂。他将娘子视做此生至关重要之人,不曾想娘子却是个妖怪,人妖殊途,教他如何是好!关键时刻,他仍是挺身为白汀兰挡了一劫,他心中是喜爱她,极其喜爱,即便她是妖,也是他娘子,此生只认她一人。

张九歌无意摸到床上一物,拿出细看,乃是那绣兰花香囊,便是紧紧拽于手心中,待他送别了红药一行,紧紧拽着香囊捂于心口,再也忍不住跪哭于巷口,泪落入泥土,爱情花已是枯萎,“白汀兰!白汀兰!白汀兰!”这是她留下独独唯一的念想。

听闻后来张秀才发奋读书,考取了状元,荣归故里,终身不再娶。

红药一行人购置了中秋所需物品便归去山中。传闻有一道长与他师妹身手不凡,替张秀才驱除了妖怪,恢复平常。

月似玉盘,于下赏月,有螯蟹,有瓜果,有荤菜,有蒸鸡,有美酒,有人儿相伴。

“听闻你护她有功,想要式神,今日尽兴,本王便赏赐于你。”龙王对乌崖子说道。

红药于一旁对他眨眨眼睛。

“我。。。。”乌崖子话语还未说出口,便有一纸人迎面而来,忽而钻入他手心,消失不见。

“日后他便是你式神!”龙王说道,手中之美酒一饮而尽,一旁的绿叶赶紧给添上玉液。

“谢龙王!”乌崖子也不再推脱,当场谢过。

“本王闻你有朱红珊瑚一件,今日月美,何不取出大伙一同观赏。”龙王那算盘早已是打得响亮。

“我本有意要献于龙王,今日正合时宜。”乌崖子忍痛割爱,取出朱红珊瑚交于龙王,月光下异常美丽,珠光溢彩。

夜风拂来,汀上兰草和风而动,乃是一场欢喜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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