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之华双手紧握染血的匕首，两眼之中仍是消散不去的恐惧。匕首上的血液凝聚成一颗颗鲜红色的小液珠，汇流到刀刃处，一滴一滴的落了下去。他的脸上有一层薄薄的汗珠，身体僵住，保持握刀的姿势一动不动。
“你！”柳明右手颤动着指着潘之华，瞥了眼旁边倒在地上没了声息的方大行，右手的颤动大了些。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楚绎然轻轻皱眉，周钊杰表情之中有一些吃惊，芊莹则皱起了秀眉，看向潘之华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些冷意。
“够狠！”气氛稍显凝固时，周钊杰的一句话打破了场面。
“他……本来也会死的，对吗？”潘之华突然开口说了话，话语中掺杂着微不可察的颤音。他的胳膊如同失力一般，猛地落了下去，匕首没有握住，甩了出去，砸在地上发生“叮”的一声清脆撞击声。魂魄如同被死去的感染者一起给勾了去，他在原地直接坐了下来，神情痴痴呆呆的。
“该回去了！”楚绎然舒展开眉，面无表情的说道。
楚绎然似乎不喜欢说话，大多数时间都是一副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下一刻，他的脸色变了，两只眼睛中仿佛有锐利的寒芒射出，腿上的利刃顷刻间出鞘，破开了空气，目标直指他右边亭亭玉立的芊莹。
一道人影更快一步，“噗”的一声，一柄短刀插入了倒在地上却又再次醒来的方大行脑袋中。方大行的眼睛已经彻底变成了白色，仿佛鸡蛋煮熟后的蛋白，他的左胳膊朝着一个方向伸的笔直，手臂所指，正芊莹站立的位置。
与芊莹隔了一段距离的蓝钰寒看着自己的手，心脏剧烈的跳动，他深呼吸了几下，努力的缓解身体的紧绷状态。
他出手了，他早该出手，如果他早点出手，方大行可能就不会死。再次感受到危机，蓝钰寒几乎没有时间思考，就扔出了手中的刀。拳击和飞镖是他平日最喜欢的业余活动，用这把短刀命中靶心，是一件简单的事。
可这一回，靶心是人的脑袋，连杀条鱼他都需要父亲帮忙，更何况是人。
一阵阵反胃的感觉袭来，蓝钰寒只感觉心上仿佛多了座大山，压得他喘不气来。
“它们是怪物！怪物！”努力平复情绪，蓝钰寒注意到，旁边所有人都在盯着他。
楚绎然站在芊莹旁边，右手握着那把冒着紫色微光的刀，他看着蓝钰寒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好奇。蓝钰寒突然觉得自己的出手多余了，纵使自己不出手，想必变异后的方大行也会死在楚绎然的刀下。
“多谢！”芊莹很平静，微笑着对着蓝钰寒说了一声谢。
蓝钰寒暗暗瞥了一眼自己的手，简单的回了一句：“没事。”
“小子，你这飞刀……怎么练的？”周钊杰嘴张开，几乎有点合不拢。
“我……平时喜欢扔飞镖。”蓝钰寒无心回答，竭力抵抗着阵阵翻涌而来的呕吐感觉。
“可以啊，臭小子，在我们楚老大的面前英雄救美！”周钊杰大大咧咧的挎上蓝钰寒的肩膀。
对于周钊杰话语当中的调侃之意，楚绎然不以为意，他的眼神已经重新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平淡，他转过身，带头向前走去，手中的握着的那把短刀，没有再放回腿上的鞘内。周钊杰对着蓝钰寒嘿嘿一笑，快步追了上去。芊莹保持着微笑，对着蓝钰寒柔声说道：“咱们也走吧！有绎然哥哥在，路上不会再有危险了。”
芊莹迈着轻快的步子，再次黏在了楚绎然旁边。蓝钰寒跟在后面，低着头，两眼呆呆的，心中各种情绪仿佛绕在了一起的毛线团，纠缠不清。潘之华身上、脸上，血迹和尘土混合在一起，看上去肮脏不堪，他愣愣的跟在后面，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在思索什么。柳明担惊受怕，潘之华杀了方大行，蓝钰寒杀了变异后的方大行，他暂时无法接受与两人挨得太近，跟在楚绎然后面?他更加的不敢，面对楚绎然时他有一种发自心底深处的恐惧。最终，他选择了跟在了“和蔼”一些的周钊杰后面。
去往北区的路程十分遥远，即使避开一些特殊地区，路上也难免再次遇见感染者，不过，出现这些感染者不再需要蓝钰寒三人出手，它们统统死在了楚绎然的刀下。解决这些感染者，楚绎然看上去异常轻松，劈、刺、砍，干脆利落。柳明看的是目瞪口呆，不停的嘟囔着说见到了武林高手。潘之华终于从呆愣的状态中渐渐恢复了一些，只是一路上一言一发。
“什么？你们已经在这个地方待了四年？”
日头偏西之时，一路上缄口不言的周钊杰突然主动聊起了三人所关心的话题。见柳明一脸惊慌的四处乱瞟，周钊杰哈哈一笑，这场场面，他已习以为常。
“四年还不算最久的，最久的已经待了五年。”周钊杰朝旁边努努了嘴，蓝钰寒抬起头看了一眼，正是慢步走着的楚绎然。
“你们说的北区……是什么地方?”柳明急着问道。
“北区……”在前方走着的芊莹扭过头来，“是为了对抗感染者而形成的聚集地，这样的区域这里一共有四个，东、西、南、北各一个。其余三区的人你们应该也见过。”
“你们为什么不想办法离开那？”柳明皱起眉头。
“所能想到的离开方法都有人尝试过了。”周钊杰苦涩一笑。
“有人成功过吗？”柳明眼中希望的光芒被唤起。
周钊杰摇了摇头。光芒被浇灭，柳明神色暗淡，继续前行不再言语。蓝钰寒混乱的心，在此刻彻底的空了，父亲、妹妹、最爱的一双拳击和父亲送给他的最新还未拆封的飞镖靶，这些东西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但倏然间又消散不见。
“到家喽！”周钊杰忽然兴奋的叫了起来，“终于摆脱那些恶心的感染者了。”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转过一道弯，一座高耸的建筑出现在众人眼前。金晃晃的“图书馆”三个大字，印在入口处玻璃大门的正上方。“呦吼！”周钊杰异常兴奋，带头跑上了那通往大门的台阶。奔波许久、精神身体双重疲惫的柳明也跟了上去。
潘之华也走上了台阶，唯独蓝钰寒没有动身。
“不进去吗？”芊莹问道，“这里是安全区，很安全。”
“为什么要有这个考验？”蓝钰寒没有听到芊莹在讲什么，他直视楚绎然，问出了心中折磨他许久的问题。
“经历了考验，你们才算真正进入了这个世界。”楚绎然转身直视蓝钰寒，二人冷冷对视。
楚绎然转身上了台阶，芊莹乖巧的跟在后面。
“这个地方……有名字吗？”
芊莹回过头来，犹豫了一下，说道：“牢笼！”
芊莹也走了。蓝钰寒回头眺望，远方陷入了黑暗的泥沼中，只剩下一个个模糊不清的轮廓。前方，一阶阶暗灰色的台阶仿佛处于一团阴影之中。
蓝钰寒抬起右脚，定在了那里，迟迟未落。
“嗒”
脚落在台阶上略显闷沉的声音无比清晰。
